霍琛要回来的消息,确实在云想容的心里砸出一圈涟漪,但是也仅此而已。
有些人或许不能一下忘掉,但极力克制之下,不去关切却是可以的。
霍琛当初既然伤了她,便是还在她的心里,她面上也不会表现出分毫来,只会敬而远之。
小七提了几个话题,见云想容没有多大的兴致,心思一转,想到今日听四哥说的话。
兴致勃勃道:“姐姐你知道么,太子要回来了。”
云想容有些惊讶的看向小七。
“太子游历归来了?”云想容挑眉问道。
“是啊,四哥说太子今日已经到了呢,不过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可还没有人知道这个消息哦。”小七抬了抬下巴,说。
云想容看着小七一脸讨夸奖的模样,不由失笑。
“是,小七真厉害,连旁人不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云想容托腮笑着,眯着眼却在想太子的事情。
这太子还真是低调,当初游历民间,体察民情,也是悄悄的去,这一去便是近一年的时间,如今回来也是悄悄的,看小七这模样,怕是除了皇室和有限的高官,消息还没传开。
这般低调而不摆谱,难怪民间总有太子贤德的美言传出。
但是经历过上一世的云想容却深深知道,这个美名远扬的太子爷,其实并不如面上传的那般美好。
云想容心中打定了主意,要离这个太子远一些。
还在寻思中,又听到小七说:“姐姐,镇南王到时回来,会在四哥的府上摆庆功宴,你到时也会去吧。”
“庆功宴?”云想容看着小七,唇瓣翁动了下,最终释然。
也是,霍琛剿匪有功,办个庆功宴也是正常的。
“到时再看。”最终,云想容平静道。
小七又呆了一会儿,天色略晚的时候,他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他那难舍的模样,倒像是三年五载都见不上面了似的。
云想容心中好笑不已。
终于到了霍琛回来的那日。
听说,长街空巷,所有人都去围观镇南王凯旋的风姿了。
听说,城门处直到皇宫外都人满为患。
听说,镇南王风姿飒爽,一袭银色战甲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听说……
一切都是听说。
因为云想容没有去看。
她终是按捺住了自己的心,没有去看他回归。
既然是不能在一处的两人,便也没有必要过多的纠缠。
而得到云想容没有去迎接他回归消息的霍琛,心里也是怅然若失加苦涩。
书房的那会儿,终究是将她伤得狠了。
他亲手在他们之下划下了一道巨大的沟壑,她缩在那一头。不再朝她靠近。
如今的霍琛满心都是懊恼。
当时他从王七那处得到父亲当年身死的真相,以为云轩真是刻意不伸出援手,眼睁睁的看着他父亲兵败之下丧命。
他一时冲动,这才将她生生推出了自己的怀抱,还说什么他的事与她无关的蠢话,这下好了,她真将他的事情排除在她的生活之外,莫不关切了。
不想此番出征,却抓获了一个重要的俘虏,王七说当年曾在云府见过此人。
他用尽手段撬开对方的嘴,才知道,当年父亲战败之时,云轩根本不在府中,而是去了追着妻子去了城外的庄子上,在云府中却只有一个姨娘当家。
当年的误会明白了,可是他和她一时间却是回不到当初了。
如今的霍琛,心里的后悔简直排山倒海,几乎将他给淹没了。
他只希望,自己如今回来,重新追求容容,还来得及。
霍琛回来这日,云想容在自己院子里煮茶,姿态悠闲,闲散写意。
离王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足以入画的场景。
他忽然有些明白,霍琛为何对此女这般倾心了。
这周身的风华气度,非是寻常女子所能比拟了。
“见过离王殿下。”云想容身后伺候的楚儿先看到了离王,赶忙行礼。
云想容正想起身行礼,离王却道:“云小姐不必多礼,不知能否有幸讨杯茶来吃。”
“殿下请坐。”离王坐在云想容对面,看着云想容手法熟练利落的给他倒上一杯茶。
细细品着,离王轻声开口:“过几日本王府上会给镇南王摆一场庆功宴,不知云小姐可否赏脸去凑个热闹。”
“镇南王出征之前曾与家父起过争执,家父盛怒,怕是不会允许,驳了殿下美意,实在抱歉。”云想容淡声开口,拒绝也是平静的。
“原来是担心云相不允么?”离王玩味的笑了笑,目光在云想容身上轻轻一转,笑道:“若是相爷同意的话,小姐以为如何?”
“那自是没有问题的。”云想容平静道。
心里却道,依着父亲的脾气,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既然如此,本王便去相爷那里走一遭,多谢小姐的茶。”离王说着,起身离开。
云想容本以为离王吃定了闭门羹,却没想到,晚些时候,云轩派人来传话,说是让她过几日去参加离王府上的宴会,帖子也一并送了过来。
云想容顿时无比惊讶,心里还有浓浓的不解。
父亲不是希望她远离霍琛离王他们吗?怎么现在却又接了帖子?
云想容心里不解,使了楚儿去打探消息。
“小姐,问过了。老爷身边的小厮说老爷本来是不同意的,但是后来离王殿下说当日除了镇南王还有贵客到,老爷这才同意的。”楚儿回来禀告说。 云想容不明所以,最终却只能接了帖子,应了下来。
三日之后,离王府。
云想容去的时候,离王的府中已经人满为患了,云想容挑了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只想安静的等到宴会完结,便自回去。
然而她的打算注定是要成空的。
她刚一进去,便遇到了两个不想遇到的人,周牧和蒋青。
她不欲与二人冲突,便当做没看见。
然而,她不找麻烦,麻烦自会找上门来。
蒋青上回被霍琛伤过的伤口如今已经好了,虽然用了上好的药,但是脖子上依旧留下了淡淡的疤痕,平素都要用白粉遮掩。
蒋青恨霍琛,但更恨引起一切事情的云想容。
她抬手轻抚自己脖子,只觉得那伤口如今还泛着疼。
“呦,这自己是个下堂妇,连家里的姨娘都是个耐不住性子去偷汉子的,果然是蛇鼠一窝。”蒋青走到云想容的身旁,声音尖锐的开口讽刺。
云想容抬头看她,眉目清淡,勾唇淡笑:“郡主这脖子上的白粉上得不错,莫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云想容即便是说着讽刺的话,也是声音轻柔婉转的,比蒋青不知好了多少倍。
蒋青气得脸色发白,指着云想容尖叫:“云想容,你个贱货,你……”
“不知郡主可有请帖?这镇南王与离王,按理来说不当请这般没教养的人来败气氛才是。”云想容打断了蒋青的话。
蒋青被云想容毫不留颜面的话震得僵在了原地,目光死死的瞪着云想容,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偏偏云想容一脸云淡风轻的浅笑,温婉从容,仿佛并不是在讽刺人,而是在与老友打招呼那般。
风华气度,高下立判。
这蒋青虽然身份尊贵,却是真的没有半分郡主该有的样子。
“你……”蒋青气得面色扭曲,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冷笑道:“我自是跟着贵人来的,倒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对了,我险些忘了,你巴巴的装病逼着周郎离婚,不就是为了和某些身份更尊贵的人勾搭成奸么!今日既是为了他办的筵席,你自是要来。”
这话摆明了说云想容和霍琛不清不楚呢!还将和周牧和离的责任和过错都推给了云想容,不得不说,成婚之后,蒋青也算是成长了。
云想容淡然道:“离王殿下亲自给我发的请帖,我如何不能来了?倒是郡主,还是早些去跟着自己的贵人,以免呆会儿没有请帖被人请出去,那面上可就不好看了。”
一旁的周牧一直默默的看着云想容,他眼中的她比在周府时风华更甚。一袭纯白留仙裙,广袖翩跹,峨眉淡扫,红唇轻点,盈盈站在那里,好像是月宫中的仙子一般,美得让人迷醉。
可是这样一个风姿出色的女儿,却不再是他的妻!
心里的不敢和愤怒依旧,周牧死死的咬着牙,忍着,略微低头,掩盖住自己眼中极为浓烈的渴求和怨怒。
想来在周府之时,她都是刻意掩饰的吧,要不然如何会前后变化这般大。
若是她早表现出这般高贵雍容来,他又岂会去外头寻花问柳,将她冷落,最后走到和离的地步。
可叹,事到如今,周牧还在替自己找理由,却不想想,若不是他伤了冷了云想容的心,云想容又怎么会死心离开!
蒋青一直关注着周牧,他虽然掩饰得很好,却依旧让蒋青看到了。
蒋青气得浑身发抖,终于压抑不住怒气,甩手就朝着云想容甩去。
她的巴掌终究没有落在云想容的脸上。
一抹颀长而高大的身影站在云想容面前,修长的手如同铁箍似的,紧紧的扣着蒋青的手,不叫她移动分毫。
霍琛没有说话,淡漠的目光却好似带着浓浓的威压,让挣扎着的蒋青在抬头看到他的目光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间,再也说不出话来。
便只是一抹背影,云想容也认得,他是霍琛。
霍琛没有回头。反倒偏了偏脑袋,看向一旁缓步走来的离王,淡声道:“离王,你这府里门槛什么时候这么低了,什么人都放进来,以后是不是阿猫阿狗也能到你头上拉屎撒尿了。”
离王美艳的脸上笑意一滞,心里又恼又无辜。
这个霍琛,自己要给女人出头便出就是,何必拉着他讽刺……
无辜中枪的离王心里很是受伤。
离王身边站着一个身穿蓝色锦衣的男人,长身玉立,脸上带着淡淡的和煦浅笑。
“青阳郡主是跟着本宫来的,镇南王不知可否卖本宫一个面子,先放开青阳如何,这般拉拉扯扯的,不成体统。”嗓音清润,带着温和与笑意。
云想容顺着声音看去,一眼便看到了那人,听他自称本宫。再看身为主人的离王和许久不见的二皇子翔王都稍稍落后那人半步站着,心里顿时明白了那人的身份。
他便是方才游历归来的太子殿下。
云想容前世并不曾见过这位太子殿下,传闻倒是听过不少,明白他远不如面上表现出来这般温润如玉,要不然总多封王的皇子也不会个个凋零,最终令得离王和霍琛联手,与他抗衡。
想到这里,云想容的心更加揪紧,她隐约记得,上一世,小七在后来也是出了事的,正好在她身死的那段时间,至于结果,她也不清楚。
一时间,云想容心中满是忌惮。
果然,只见霍琛松开蒋青的手,朝着那人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镇南王不必多礼。今日本就是王爷的庆功宴,本宫也不过来凑个热闹。”太子淡笑着开口。
太子说着看向面色依旧有些不忿的蒋青,“青阳,你若再惹是生非,莫怪本宫不顾母后所说,将你赶回周府去。”
蒋青被说的脸色苍白,咬着唇行了一礼,道:“是,青儿谨记殿下教诲。”
她微垂着头,心里对云想容更加怨恨了。
都是因为云想容,她才会事事不如意。
此事便这么揭过,几个皇子一同入席,彼此笑谈着,气氛很是不错。
云想容坐在角落里,随意用了点东西,心里有些烦闷,便悄悄退了出去。
迎着略带燥热的风,云想容寻了不远处的凉亭,坐在凉亭中,手支着下颌,看着湖中不时冒出头来的鱼,神色浅淡。
时隔数月再见霍琛,他看着消瘦了不少,但整个人的气息也凌厉了不少,眉眼间全是掩不住的意气风发。
这样的他,吸引了席间无数女子的目光。
“在想什么?”就在云想容有些走神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轻唤,让云想容回头看去。
是周牧。
方才在席间,他一直注意着云想容的动静,见她出来,便也找了个理由离席,跟着出来了。
见她独自一人坐在此处,忍不住上前询问。
“原来是郡马爷。”云想容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没多在意,目光转回湖面上,平静道:“郡马爷不在席间陪着郡主,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跟着你出来的。”周牧冲动道。
他们没注意,不远处的一处树后,有人一脸怨毒的看着他们。
“容儿,这些时日,我很想你。”周牧再上前一步,望着云想容,痴痴道。
云想容转身看着周牧,秀眉微蹙。
周牧看着瘦了不少,眼底全是青黑,看上去很是憔悴,他看着云想容的目光满是痴迷。
原本云想容在他身边时,哪怕他不待见云想容,云想容依旧将他的衣着出行,准备得妥妥当当的。
衣服永远都是顺畅得连一个褶子都没有的,而让周牧出席各种宴会的,往往也都是当即最新的式样和花色,但如今一看……
身上的衣服还是之前云想容给他置办的,样式过了不说。约莫只有八成新,腰带和玉佩也没搭好。
原先的翩翩公子,如今却没有了半分风度。
若是蒋青第一眼看着的是这样的周牧,怕是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周大人慎言,这般调戏良家妇女的举动,只有登徒子才会做。”云想容说着,又道:“周大人就站在那里,不要再靠近了,你我二人还是保持合适的距离为好,若是叫郡主看见了,又是一场风波。”
“容儿,我错了,以前是我错了,我不该三心二意,我不该去外头招惹旁的女人,时到今日我才发现,你才是最好的,你原谅我好不好?”周牧看着云想容。喃喃道。
“周大人,我与你已是前程过往,不值一提,当初的事谁对谁错都已经不重要了,大人如今既然已经娶了郡主,自然应当好好待她才是,又何苦纠缠我一个下堂妇,不值当的。”云想容摇头道。
“不,不是的。容儿你可知我这几月是怎么过来的,她性子骄纵,粗鄙不堪,对我颐指气使,闹得整个后宅不得安宁。晴娘上次生意上除了错处,被她直接赶去乡下老宅了,婉娘如今更是闭门不出,连见都不见我一面,我当真,当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可知我心里有多苦么……”周牧一脸痛苦的说着,眼睛看着云想容,但眼角却落下泪来。
云想容平静的看着他,没有半点动容。
就算这样,那又如何?与她又有什么干系?
周牧这人,便是立刻死在她的面前,她也不会有半点的动容,不会掉半滴眼泪。
自己做的孽,自己便要担着。
而她云想容,早在重生于世的那一刻起,便与周牧没有半点干系了。
周牧看着云想容清冷的容颜,脸上痛苦的神色仿若僵住。他都这般低声下气了,她竟然半点都不动容么?
不,她不是他的容儿,他的容儿事事以他为先,哪怕他不理不管她,她也不会有半点不愿的。
“那你想怎么样?”云想容终于开口,显得无比冷静。
周牧赶忙道:“自然想让你回来。”
云想容蓦然笑了。说:“我怎么回来?”
周牧顿时一呆。
他这才想起来,如今周府的正室夫人已经不是云想容了,而是蒋青,若是云想容回来,便只能为妾。
云想容见他不说话,冷笑道:“让我回去做侧室,真是笑话!我凭着好日子不过,为什么非要回去找不自在?”
周牧还想说什么,方才躲在树后的人却快步上前来,抓着周牧便是一巴掌甩了过去。
周牧被打得跌倒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疼着,迷茫的目光落在了来人的身上。
“周牧你个没良心的,我堂堂郡主之尊下嫁给你,你竟敢嫌弃我,你凭什么嫌弃我,凭什么。”蒋青指着地上的周牧尖叫道。
周牧被骂得一个激灵,方才对着云想容时的那种痴狂模样顿时散了个干净,脸色苍白的爬起身解释道:“青儿。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他如今除了蒋青,真的是一无所有的。家里两房侍妾,被赶走的赶走,不敢见他的不敢见他,连去外头欢场寻欢,都上了人家的黑名单。
但凡看见他,都是不接待的。
如今在官场升了官,却又总有事情没做圆满,被各方嫌弃,若是离了蒋青,怕是连官都做不成。
“那是哪样?周牧,我不聋,你方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既然那么不情愿,那咱们便和离,不过了,这日子我不过了。”蒋青尖叫着,大哭。
云想容退开数步之遥,默默的看着两人争执,看着周牧想要安抚蒋青却又不得,心中不由得冷笑。
蒋青,前世你害我至死的时候,可曾想过,把你捧在手心上疼宠着的周牧是这番模样?
知道了周牧的真实面目,你可后悔?
蒋青依旧在怒斥着周牧,而周牧却像是没了半点脾气似的,不断的给蒋青道歉,这一番折腾,倒让不少出来透气的人都听到了动静,朝着这边聚来。
霍琛默默的站在不远处,看着云想容广袖白衣,安静独立,蒋青和周牧的喧嚣战火不论如何激烈,似乎也烧不到她的身上。
蒋青骂了一阵,忽觉腹中疼痛,脸色顿时发白。
周牧注意到了,赶忙紧张的扑上前,“青儿,你没事吧,怎地脸色这般难看,莫不是动了胎气。”
一旁的云想容闻言心中惊讶,蒋青竟然怀孕了。
她蹙着眉,果断的转身就走。
而蒋青疼痛难耐,心里也知道肯定是方才自己太过激动,动了胎气,眼见云想容要走,眼中顿时闪过怨毒之色。
她的孩子便是不保,也决计不能叫云想容好过。
蒋青想着,一把推开周牧,想也不想的扯下头上的簪子朝着云想容刺去。
只要云想容死了,周牧便再也不会惦记旁人了,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蒋青眼中的光芒疯狂而执拗。
蒋青还没有扑到云想容跟前,众人忽觉一物飞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便见蒋青便尖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时,霍琛从一旁走到凉亭前,淡声道:“云小姐,离王请你过去。”
“霍琛,你竟对我孩儿动手,我腹中骨肉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和云想容那个贱人饶命。”蒋青看向朝这边走来的霍琛,尖锐的骂着,声音却明显虚弱。
周牧紧张的跑上前抱住蒋青,焦急道:“青儿,青儿,你怎么样?”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见蒋青疼得晕了过去,周牧抬头朝着霍琛喝道。
“本王才刚到,众人都看见了,能对她做什么。”霍琛冷淡的说着。
“若你什么都没做,青儿怎么会无缘无故这般说,她都已经晕过去了,若我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告到皇上跟前,讨个公道。”周牧大声说道。
“血,郡主流血了。”
“快看,郡主流血了。”
“大夫,快叫大夫。”
不知是谁先叫了一声,众人将目光朝着蒋青看去,果见她身下缓缓溢出血来,鲜红刺目。
周牧赶忙将目光落在蒋青的身上,隐住眼中厌恶的情绪,用力抱紧她,道:“青儿你撑住,大夫马上就来了。”
那一刻,周牧看着蒋青身下涌出的鲜血,甚至在想,若是蒋青就这么死了也不错。
他再也不用忍受她永远都不会变好的脾气,不用被人指点说是靠着女人上位的小白脸。若是容儿能够回来,一切便都会回到原来那样,他也能过得逍遥自在。
霍琛看到蒋青流血也是略微蹙眉,不过他自认自己方才什么都没有做,所以也不惧旁人打量的目光。
“周大人,救治郡主要紧,先把郡主送去厢房,本王已经让人去请大夫来了。”离王得了讯,匆匆赶来,大声道。
在他的府上摆庆功宴,最终却出了这事,离王也是脸上无光。
最关键的是,方才下人说此事与霍琛有关,若真是如此,那这番出兵剿匪,却是白去了。
周牧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也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蒋青和孩子,不敢耽搁,由着离王亲自领路,朝厢房而去。
周牧抱着蒋青离开,徒留亭子里一滩血迹,鲜红刺目。
众人远远的看着依旧留在亭子里的霍琛和云想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太子排开人群大步朝着两人走进。
素来和煦带笑的脸上没有笑意,绷着脸,显得有几分阴沉。
“此番之事本宫必定会如实禀告父皇,既然郡主说此事与王爷有关,那镇南王到时自去和父皇解释,只是父皇传召之前,还请王爷在离王府上静候。”太子冷漠的开口。
“太子殿下放心,臣明白。”霍琛面不改色的抱拳行礼,平静道。
“如此最好。”太子说完,甩袖离开,看他那模样,应该是去看蒋青去了。
云想容看着太子离开,又转头看着地上残存的血迹。也是紧紧的皱眉。
上一世到她身死,蒋青都不曾孕有孩子,如今离上一世她身死还有一年之久,蒋青却在这个时候有孕。
这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不是因为蒋青肚子里的孩子有危险而觉得有所歉疚,蒋青既然敢这样放肆,那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孩子便是没了,也是她咎由自取。
她不安的是,她的重生让许多的事情都发生了不小的改变,上一世没有去剿匪的霍琛去剿匪了,没有怀孕的蒋青坏了,这些改变都让她明白,许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云想容想着不由得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是要把心中的不安给驱散似的。
她也不是个没了前世记忆的帮扶便不能过下去的人,大不了日后碰着与前世不一样的事情时,行事谨慎一些便是。
“王爷,云小姐,我家王爷请二位去旁边的厢房稍作休息。”有王府的下人上前恭敬道。
“带路。”霍琛淡声开口。
那下人转身走在前面。霍琛迈步跟上,清隽淡漠。
云想容看着霍琛的背影,终是抬脚跟了上去。
不管她和霍琛先前如何,她明白,方才到底是霍琛帮了她,她欠了霍琛一个人情。
再者说了,太子可是说了,此事会禀告皇上,不需要蒋青亲自去闹,霍琛便已经麻烦缠身了。
他本就因为救她而去剿匪,好不容易功成归来,如今又因为她受了牵连,她怎么也做不到置之不理。
而霍琛,听到身后传来的轻缓步子,嘴角略微扬了扬。
到了厢房,下人给二人奉上茶水,便退了下去。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一时间,气氛安静不已。
“方才多谢王爷出手相救。”一杯茶饮尽,云想容这才平静的开口。
霍琛自进门之后便一直看着她,见她开口,平静的回应:“不必。”
“这些日子过得可好?”霍琛嗓音依旧淡漠如常,目光却焦在她的身上,舍不得移开分毫。
“很好,劳烦王爷挂心了。”云想容嘴角笑意温淡,疏离而淡漠。
霍琛看着,只觉得心口堵得难受,却又无能为力。
说到底,是他当初犯了错处,如今又如何能怪她疏离?
两人平淡的说了几句话,离王和小七一起来了。
离王坐在椅子上,漂亮的眉眼首度皱着,苦笑道:“青阳的孩子没有保住,此事怕是麻烦。”
“琛哥哥,方才你真的对蒋青动手了么?”小七看着霍琛,小声问道。
“我只是弹开了她的簪子,不至于让她摔倒。”霍琛面上不见半点难色,依旧平淡。
“这下若是闹到父皇那里,你肯定又要被责罚,此次剿匪怕是白去了。”离王依旧皱着眉。
“不妨事,总不至于丢了性命。”霍琛不在意的说。
云想容看着霍琛,淡淡扯了扯嘴角,道:“多谢王爷相救。”
霍琛勾了勾嘴角,唇角的弧度带着说不出的苦涩。
两人又说了几句,神态和话语一个比一个平静,直看得离王和小七焦急不已。
两人对视着,恨不得把云淡风轻的两人扯一堆算了。
“姐姐……”最终,小七忍不住喊了一句。
“小七想说什么?”云想容目光落在小七的身上,笑着开口问道。
霍琛看着云想容脸上的笑意,那笑容明显比对着自己时多了几分真诚,一时间只觉得心疼不已。
“没,没什么……”小七被云想容这么问了,反倒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呐呐道。
“没事我便先告辞了。”云想容笑着起身,对着几人行礼。
离王不住的给霍琛使眼色,霍琛目光却直勾勾的盯在云想容身上,心里失落不已。
她心里怕是恨死他了吧。霍琛苦涩的想着,看着她朝着大门走去。
云想容走到门口,忽而停下脚步,略侧过脸淡声道:“此番之事,依着蒋青的性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王爷还需小心。”
“好。”霍琛低低的应着,嗓音略微沙哑。
云想容略微点头,毫不留恋的离开。
霍琛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心里空空的,泛着疼。
“不是闹别扭了,惦记着人了,怎么见着面倒是哑巴了。”眼睁睁的看着云想容走了,离王指着霍琛笑骂道。
他们二人的事情,倒叫他们这些旁人急得要死要活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没用的。她认定了的事情。说也没用。”霍琛神色平静,眼神却有些痛苦。
离王张了张嘴巴,道:“那你们以后便这样了?”
这不冷不热,不远不近的,他看得很累好不好!
霍琛面上淡漠依旧,心里却禁不住的泛起苦涩,个中滋味也只有他才清楚。
他自己划下的伤疤,只能让他亲手去补,便是花上比原来更长久的时间,那也是他该受的。
离王看着,只能叹息一声。
相府,云轩书房。
云想容一回府便去了云轩的书房,将方才在离王府里发生的事情给云轩说了。
云轩闻言顿时惊讶的挑眉,问:“他竟那般帮你?”
上次在书房,那霍琛可是还隐晦的说他害了他父亲,一副要找自己报仇的模样,这会儿竟会这般帮云想容,这有些说不通。
想着之前霍琛和云想容走得近,心里暗叹,霍琛终归还是在意云想容的。
“父亲,此事他是为了帮我而摊上的,希望父亲能够和皇上禀明实情,皇上便是要罚,女儿也认了。”云想容说。
云轩应了此事,次日早朝后,主动找皇上说了此事,皇上昨日便得了消息,早已派人查清此事,也未曾多做责怪。
上次罚霍琛是给皇后面子,这次皇上自是不会再理会这事儿,毕竟是蒋青自己闹出来的事。
蒋青知道这个结果之后,极为恼怒,囔着要见皇后,最终皇后派人安抚了她,并让她好好顾着身子,以免日后身子有亏。怀不上孩子。
蒋青虽然骄纵,但也知道孩子对女人来说有多重要,舍了这个孩子却没能害成云想容,她可不能再伤了自己的身子,日后,有的是时间对付云想容。
这事儿算是过了。
而这一日,云轩的书房迎来了一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