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容略微蹙眉看着面纱下的那张脸,隐约觉得,有些眼熟。
那人似为被风吹起的面纱所恼,抬手按住面纱的同时,也在不经意间转过头看向云想容。
云想容明显看到那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惶,迅速拉下了被风吹起的车帘。
略微有些惊讶。
她又不吃人,长得也不丑,有这么可怕吗?
只是那双眼睛和那半张侧脸,真是……眼熟啊。
但是云想容和火莲儿毕竟相交不深,虽见过面,但是也无法一时间想到她的身上去。
毕竟谁也无法想到,火莲儿堂堂离国二公主,竟然会为了离王而出现在启国。
云想容没能想起来火莲儿,两辆马车擦肩而过。
另一辆马车内,火莲儿面色惨白,胆战心惊。
“公主,您怎么了?”方才代替她去见了离王的那人见她神色不对,问道。
然而火莲儿却没有理他,对着赶车的车夫说道:“加快速度,快点回去。”
火莲儿面纱下的脸色极为那看,那双灵动得会说话的眼睛,此刻布满了焦虑。
万一云想容想起她来……
火莲儿不敢去想。
然而眼看着就能够如愿以偿的嫁给离王了。她真的不想这么放弃。
离国民风开放,早尝性事也是正常,但是她身边的人虽然都怂恿她去尝试情滋味,但是她却始终还留有一份清白在,不和她们那般堕落。
因为在她的心里,没有男人能配得上她。
除非,是她自己看中的!
而离王就是她过尽千帆之后最终选择的人。
她对离王……势在必得!
火莲儿眼中闪过耀眼而璀璨的光芒。
然而她没想到,刚回据点,就被下人请去了三皇子火齐的院子里。
火莲儿进门的时候,火齐正在泡茶。
“妹妹来啦,过来坐。这启国的人好品茶。今日咱们也附庸风雅一把,一道品一品这启国的名茶。”火齐头也不抬,嗓音含笑的开口。
“哥哥今日怎么这样有闲心,竟还学着人家品茶了。”火莲儿见火齐并没有异样,也笑着回应。
离国与启国不同,国人大多性子粗犷,崇尚武力,所以大多消遣的项目都是骑射赛马之类的,品茶这种耗性子的事情,也就在文官里比较吃得开。
而火齐是出了名的随性,不羁,更是对品茶没有半点兴趣。
“今天见着情郎了吧,心情怎样?”火齐没有回答她的话,淡笑着问。
火莲儿面色一僵,旋即恍然,她说她去找沙冷的时候,他怎么那么爽快的就帮她了。
“沙冷说不是很顺利。”火莲儿咬着唇,见火齐似乎想说什么,跟着又道:“哥哥你不许劝我,我对他势在必得,我一定要嫁给他。”
火莲儿眼中闪过执拗的光芒。
火齐皱眉看她,眼中全是不赞同。
既然火齐已经知道她去找了离王,火莲儿也不怕将别的事情告诉火齐了。
总比到时完全没有准备来得好。
“哥哥,我回来的时候碰到镇南王的王妃了,她似乎……认出我来了,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火莲儿咬着唇问道。
“她认出你了?确定吗?”火齐一皱眉,脸色肃然。
火莲儿不确定,有些担心的说:“她当时虽说可能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但是过后仔细想想,应该是能认出我来的。哥哥,我会不会暴露了我们的行踪啊。”
此事她本来想瞒着火齐,好歹等离王那里答应她的条件之后,再说。
毕竟如今火齐来启国的目的已经达成。也已经做好准备,随时都可以离开启国,她心想,多耽搁一天两天,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毕竟不过是惊鸿一瞥,云想容不定就能认出她来。
火莲儿的心存侥幸在被火齐拆穿了去见离王的事之后荡然无存。
火齐皱着眉,沉吟。
霍琛是个极为不好对付的对手,他敏锐,果断,下手快准狠。
哪怕这段时间他极为注意隐藏行踪,依旧被霍琛的人马发现了些许踪迹。进而穷追不舍,如今目的达成,他本就打算快速撤离的。
要不然被发现,那可不是好玩的事儿。
但是如今火莲儿可能被云想容认出,而火莲儿的目标是离王……
火齐想着,心里顿生一计。
这般想着,火齐脸上的凝重退去,恢复了淡然的模样,对着火莲儿道:“此事你不必管,交给哥哥就是,你既然对那个离王这么执迷不悟,我就帮你一把。”
火莲儿一听,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喜色,她很明白,有火齐的帮忙,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赶忙道:“多谢哥哥。”
在火莲儿与火齐说话的时候,云想容也到了相府。
王雪婧早早的就等在门口。
看到云想容下车,笑着迎了上去。
“等你许久了,怎么来得这样慢,我都想直接去接你去了。”王雪婧拉着云想容的手,笑问。
她们本就关系好,如今王雪婧嫁了云卿,关系更进一步,自是更加亲密了。
云想容含笑,由着王雪婧牵着往里走,嘴里轻声道:“路上出了点岔子,被一辆马车给撞了,耽搁了一下。”
王雪婧一听顿时紧张了起来:“被马车撞了?你怎么样?没事吧?有没有什么不舒服?不行,我还是请个大夫来给你诊脉好了。”
云想容一看她急切的模样不由得失笑,赶忙压住她的手,低声道:“别紧张,我什么事儿也没有,就两辆马车碰了一下,不妨事儿。”
王雪婧听了,这才放心不少。
“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可得立刻告诉我,看来下次还是要我去找你才行,要不然磕着碰着可怎么办啊!”王雪婧皱眉说着。
如今云想容已经有将近六个月的身孕了,肚子虽然不是很大,但是也有些行走不便了。“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云想容淡笑着轻斥,倒是不由得想起了在马车上看到的那个人。
两人到了屋里,下人奉上茶之后退下,两人这才小声说着话。
“成亲后感觉如何?哥哥待你还好吧。”云想容含笑开口。
自从王雪婧和云卿成亲到如今,也有数月了。当时虽然期间云想容受伤的时候王雪婧去看过她,但是二人当时并没有说起这些。
王雪婧脸色有些飘红,但还是落落大方的点头,“他待我很好。”
从逃婚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她怎么都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云卿会对她不离不弃,她和云卿,也有修成正果的一天。
“谢谢你容儿,若不是你。我和云大哥或许也不会有今天。”王雪婧拉着云想容的手,真诚的说。
如果不是云想容夫妇当初极力撮合帮助他们,她和云卿或许当真就有缘无分了,又如何会有现如今的琴瑟和鸣?
对于云想容这个媒人,小姑子,手帕交,王雪婧自然是打心眼里感激的。
“别说傻话,你们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不管发生什么,都是注定了要在一起的。”云想容拍了拍她的手,说。
两人相视一笑。这才转而说起旁的事情来。
王雪婧说了个笑话,将云想容逗得合不拢嘴,小声清脆。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温润的嗓音,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却见云卿面色含笑走了进来。
云想容正想回话,就看到云卿身后的霍琛紧跟着走进了门,原本就含笑的眸子绽放出更加璀璨的笑意。
“哟,瞧你这眼神,天天见面。你们还没看够,不腻歪啊,好不容易回相府一趟,你还要秀给我们看啊。”云卿笑着打趣。
云想容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道:“哥哥的意思你已经腻歪雪婧了?那方才雪婧对我夸你的好都是假的咯?”
云卿噎了下,没好气的点了点云想容的额头,道:“你这丫头,真是有了夫君就不要亲哥了。”
霍琛在云想容的身旁落座,淡漠的视线落在云卿点着云想容额头的手。
浑身袭上一股凉意,云卿瞥了霍琛一眼,这才收回手。
他这个亲哥,简直窝囊极了。云卿面色郁郁。
王雪婧和云想容都明白他们虽然看似不对付,但是关系却是极好的,也就由着他们去闹。
几人说着话,云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霍琛,“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些离国人,都找到了吗?”
霍琛正在给云想容剥水果,闻言淡声道:“他们很狡猾,藏得很深,不过如今已经有眉目了,这几天就能把他们揪出来。”
“那就好。”云卿点头,又道:“朝堂之上有要我做的事情,尽管开口。”
如今霍琛被停职,朝堂之上的事情不能及时处置,或者不方便处理也是正常。
“好。”霍琛点头。
一旁的云想容从听到两人提起离国开始就蹙着眉。
她嘴里含着葡萄,一边咀嚼一边下意识的想到了在街上看到的那半张侧脸。
离国……离国……
云想容眼前一亮,她终于想起那张脸为何那么熟悉了。
伸手挡住霍琛递到唇边的葡萄,云想容赶忙将嘴里的葡萄吞下去。
“我想起来了。”云想容满脸兴奋。
霍琛本就因为被推拒了手而看向云想容,她这一嗓子,倒是让王雪婧和云卿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想起什么了?”王雪婧有些好奇的问。
云想容正想说话,霍琛淡声道:“吃完再说。”
于是。云想容刚刚张开的嘴里被霍琛放入一粒剥好的葡萄。
云想容脸色爆红,但是她还是三下五除二的吞下葡萄,然后道:“我想起今日撞到我马车的那人是谁了。”
霍琛本来拿着汗巾在擦手,一听云想容被撞了,顿时皱眉,将汗巾一丢,抓住了云想容的手。
“我没事。”云想容知道霍琛想说什么,赶忙打消他的担心,紧跟着有些兴奋道:“火莲儿,那是火莲儿。”
她莫名的兴奋,更加莫名的提起火莲儿让霍琛三人不解。
云想容说:“今天撞了我的那辆车。离开的时候我觉得车上的那个女人有些眼熟,当时没有想起来,毕竟我和火莲儿只有数面之缘,但是你们刚刚说起离国,我就想起来了,那人肯定是火莲儿。”
说到最后,云想容敛下各种情绪,有些不解:“只是火莲儿一个离国公主,跑到启国来做什么?如今两国好像没有使臣往来吧。”
云想容的话让屋子里陷入沉寂。
好一会儿,云卿才淡声道:“离国二公主火莲儿与离国三皇子火齐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这个三皇子性子霸道不羁。随性而为,对妹妹素来宠溺,火莲儿若是当真出现在启国,与三皇子肯定脱不了干系!”
“有可能是三皇子来了,也可能是三皇子派人送火莲儿来的,不管是哪一种,都必须尽快找到他们。”云卿说着,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我大启可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浑水摸鱼之地。”
随着云卿这话落下,屋内连温度都下降了些,让人感觉一股凉意汹涌。
不管火莲儿是为了什么而来。她一个异国公主,没有经过正规渠道来启国,就有可能是别有所图。
尤其,她悄无声息的来,将启国的边防和京防视如无物,这完全可以当成是一种对启国的藐视了。
霍琛闻言也是颔首,道:“确实。我这边已经查到了一处院子,今夜便叫韩密动手。”
“你在这里等我,回头我来接你。”霍琛对着云想容嘱咐一声。
“我也去一趟军营,随时准备配合你行动。”云卿也跟着起身,说道。
霍琛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
两人消失在门口。
云想容坐在椅子是,轻叹口气。
明明是个相聚的好日子,可是却因为她提起了火莲儿的存在而闹得霍琛和云卿不得不离开,去处理事情,她也有些自责。
不过她很清醒,也足够理智,不会为了儿女私情而耽误了霍琛他们的正事。
哪怕只是隐瞒,事后再说,都不会!
霍琛离开之后,直接找到了韩密,吩咐他今晚夜袭的事情。
然后,霍琛去找了隐翼军的军长战龙,让他派人配合韩密的行动。
安排好一切之后,霍琛又和云卿商议了一番,这才回到相府,接云想容回府。
他如今虽然被停职,但是盯在他身上的目光太多,许多事情他都是隐秘为之,这样大的行动,他不能直接参与,否则消息一旦走漏,就只会让有心人有机可趁。
他需要坐镇王府。迷惑敌人的视线。
同样是这一天,离王再次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然而这次的信却不是火莲儿的。
信中所说的事情,却让离王面色大变。
他面上阴晴不定,最终唤来张俊,低低的吩咐数声,这才让他离开。
是夜,镇南王府。
“是不放心么?”云想容看着用完晚膳之后,就一直显得很沉默的霍琛,开口问道。
霍琛颔首:“火齐虽然霸道不羁,但是却也是个随性而为的人,虽然都已经布置好了,但是却总觉得有些不安。”
“若是不放心,你亲自去看看吧,趁着夜色,你悄悄离开便是。”云想容低声道。
霍琛目光看向窗外,道:“已经来不及了,等我赶到,事情估计也已经结束了,还不如在家等结果,省去来回折腾的麻烦。”
“嗯。”云想容轻轻嗯了一声,依偎在他的怀里,陪着他安静的等着最后的结果。
同样是这个夜晚,韩密早早的就带人潜伏在郊外的某个庄园之外。
霍琛嘱咐过,今夜之事事关重大,特意与他约定了时间。
他这里是第一批,待到时间到了,他发起进攻,会有第二批人前来接应,不管他们能不能拿下,撑过半柱香,便会有第三批的人前来配合围剿。
因为行动至关重要,任何一个时间节点都不能够有错差。
韩密是个很谨慎的人,所以他一直带人耐心的潜伏在树上,草丛等各种能够藏人的阴暗处。
夜色越来越寒凉,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儿。
然而却有一队人从远处出现,以无比谨慎的姿态进入了庄子里。
韩密皱眉,对着这批多出来的人,心里有些不确定。
“韩哥,怎么办?”他身边的暗卫问道。
韩密低声道:“再等等,看情况。”
没过一会儿,这队人再度匆匆出来,竟然要离开。
而此刻,还没有到约定的时间。
“韩哥,他们要走了。攻不攻?”方才那人又问。
“还没有到时间,咱们的目标是庄子里的人,若是动手打草惊蛇了怎么办?”另一人说道。
“看他们神色匆匆的模样,莫非是庄子里出了变故?”
这话一出,韩密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眼看着那些人要彻底离开了,韩密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吩咐兄弟们动手。”
一场博弈在漆黑的夜中展开。
谁输谁赢,在结果没有揭晓之前,谁也不知道。
镇南王府,云想容已经入睡,霍琛将她抱着放在床上。转身去了书房。
时至丑时,韩密那边,应该已经得手了吧。
霍琛过去书房等了没过一会儿,便有人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来。”霍琛开口,嗓音带着些许低沉和沙哑。
意识到自己在漫长的等待中,有了焦虑,紧张得忘记了喝水,霍琛端起茶杯来喝了口水。
冷茶入喉,冰冷了他的心,也让他更加清醒。
书房的门被推开,带进来一股冷意。霍琛一动不动的看着来人。
来人不是他所想的韩密,而是战龙!
手下意识的抓紧了椅子的扶手,霍琛心中的不安更浓了。
战龙脸色沉重的走到书桌前,二话不说,直接跪下。
“行动失败了,属下无能!”战龙一脸沉重的说。
霍琛面色依旧淡漠,道:“火齐为人狡诈多变,会失败也在预料之中,在庄园里可有别的收获?韩密呢?他为何不来禀告?”
战龙抬头看向霍琛,低声道:“韩密他……死了!”
屋内顿时响起了咔嚓一声脆响,那是椅子的扶手被捏断的声音。
紧跟着。战龙的领子被霍琛抓住,收紧。
霍琛脸色冷寒,双眼绽放出阴冷如同修罗一般的光芒,“你说什么?韩密武功不在我之下,怎么可能会死!”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谁是霍琛除了云想容之外最在意的人,那人就是韩密无疑了。
他和韩密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习武,一起读书,韩密一直陪伴着他。
多少次出生入死,都是韩密在他的身旁陪着,替他挡剑,受伤,不管怎样艰难,他都挺过来了,就连战火连天的战场上他都活下来了,怎么可能会就这么死了!
霍琛不相信。
骤然被收紧的衣领勒得战龙喉间发紧,面色涨红,脸上青筋狂跳。
他冷静道:“属下按照约定时间到达的时候,韩密已经死了,他带去的兄弟也全军覆没。他提前动手,缘由不明。”
霍琛是他的主子,他不能反抗,只能这么受着。
总算霍琛还没有失去理智。
松开了抓住战龙领子的手,霍琛一言不发,直接出门。
身形一纵,运起轻功朝着城外赶去。
霍琛赶到的城外的时候,现场由云卿领着的士兵包围着。
知道他定会亲自前来查看,云卿没有动现场。
看到霍琛脸色冷沉的出现,云卿迎上去,道:“跟我来。”
霍琛带韩密上过战场,云卿知道他和这个手下有着深厚的情谊,直接带着他去了韩密的尸首旁。
虽是深夜,但是眼前却是被火把照亮得如同白昼,霍琛看着韩密死不瞑目的眼,眼睛充血,红成一片。
韩密死得很惨,他的身上前后插着数把洞穿身体的剑,除此之外,其他伤口无数。
他的脸已经惨白得泛青,身上的血几乎被放干了,在尸体下方的草地浸染,将碧绿的草地染成了暗褐的颜色,身体都变得干瘪了。
任谁看到这样惨烈的现场,都会心生不忍的。
霍琛面无表情的蹲在韩密的尸首旁。眼中的血色凝聚,周身散发出暴虐的气息。
最终,他伸手缓缓的将韩密死不瞑目的眼睛合上,低沉的声音几乎随风飘散。
他说:“兄弟走好,放心,我一定为你报仇。”
霍琛正想起身,目光却不经意间从韩密的紧握成拳的手上扫过,顿时凝住。
第180章 再提和亲 (大修!后面皇后的情节全改,大家重看下)
韩密死了。
霍琛呆立在他的尸首旁许久。
云卿似乎能够理解他的感受,也不催他。
恍惚间,霍琛似乎看到了他和韩密初识的时候。
那时候韩密不过是个街上任人欺负的小乞儿,但是他被人欺负的时候,一双眼平静而漠然,但是眼神深处却带着不屈和不甘心。
冲动之下,他买下了韩密。
然后韩密就成了他的贴身侍卫,一直在他的身边。
韩密对他很忠诚,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坚定的站在他这边,不管他吩咐什么,韩密都会尽全力去完成。
他们一起打过仗,一起睡过草地,一起从尸山堆里爬出来。
可是如今,韩密死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被人骤然砍了一条臂膀一样,痛入骨髓。
霍琛像是丢了魂似的,就那么蹲在韩密的尸体旁,安静的,沉默的看着韩密早已冰凉的尸体。
“阿琛,时候不早了。”云卿已经令人处理战场,该掩埋的掩埋,该带走安葬的带走,如今只剩下韩密的尸首了。
霍琛猩红的眼落在云卿的身上,带着压抑到极致的伤痛,缓缓站起身问云卿:“现场还有没有找到其他的线索?”
云卿点了点头,道:“现场除了韩密带的人,还有两方尸体,一方是离国的探子,还有一方是身上纹有一柄剑的势力,这印记倒是陌生,我没见过,不过已经让人画下来了,一定会加紧追查的。”云卿说。
霍琛亲自去看了看黑衣人手上的标记,果然和上次在湖边刺杀他的杀手身上的标记是一样的。
“先收拾战场吧,别让人发现了,要不然这场隐藏。就变得没有了意义。”说这话的时候,霍琛的声音沙哑无比。
若不是为了掩人耳目,怎么会分开三批人,在不同的时间,到达同样的地点,层次递进的出现在接应的地方。
而韩密,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又或者是什么事情发生了,逼得他不得不提前动手,最终才会造成他没能撑到援军到来。
战龙说,他到的时候,战事刚歇。对方打算处理尸首,最终因为他们的到来打消了念头,狼狈逃离。
霍琛命人将韩密的尸首收敛,带回去安葬。
待处理好一切的收尾工作时,天将破晓。
霍琛和云卿分开,各自带人回去。
一场生死屠戮掩藏在黎明前最黑的夜里,悄无声息。
云想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睁着眼睛看着床顶,云想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身旁属于霍琛的位置,一片冰冷,似乎早已离开。又或者……一夜未眠。
云想容抿唇,唤了楚儿前来服侍。
待洗漱过后,云想容用早膳的时候方才开口问道:“王爷人呢?是出门了还是在书房?”
“奴婢过来伺候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王爷,奴婢这就去问问。”楚儿说着,转身出门。
待云想容用完早膳,楚儿也回来了。
“禀王妃,问过了,王爷不曾出门,应是在书房呢。”楚儿说。
云想容颔首,道:“王爷可曾用过早膳?”
“厨房说不曾送过早膳去书房。”楚儿早就打听好了。
“备上一份早膳,我去书房看看王爷。”云想容想了想,轻声开口。
她有些不安。
霍琛的举动有些反常。让她心里生疑。
想到昨晚的行动,或许是……行动失败了?
云想容也不确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带着楚儿和做好的早膳,云想容去了霍琛的书房。
书房外有人守着,不过看到云想容,却是没有阻拦的意思。
霍琛吩咐过,无论什么时候,云想容都可以自由出入他的书房。
“给我吧,我自己端进去。”云想容回身接过楚儿手上的托盘,低声道。
“是。”楚儿闻言点头,退到了院门之外。
云想容推门进去。
走到里面,却没有看到霍琛的身影,云想容想了想,走到一旁休息的侧间里。
刚一进去,鼻尖就钻入了浓浓的血腥味。
如今嗅觉敏锐的云想容只觉得一阵恶心涌上心头,顿时干呕了下,险些没吐出来。
但是紧跟着,云想容的心里便是一跳,顿时紧张不已,难道昨晚她睡了之后,霍琛又出门去了,还受了伤?要不然怎么会有血腥味呢?
云想容蹙眉,有些不解。
虽然被刺激得有些不舒服,但是云想容担心霍琛,还是强压下心里的不舒服,端着手中的早膳,试探的往里走,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云想容这才看到霍琛面对着墙,背对着她的身影。
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云想容没有莽撞的进去,站在门边。
屋里,王七对着霍琛道:“王爷,韩密的尸首已经收敛好了,他的陪葬之物已经悉数入棺,您要再去看他一眼吗?”
一旁的云想容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
韩密死了,怎么会……
云想容捂着嘴,瞪大眼睛看着霍琛,满脸的不可置信。
霍琛没有意外的点了点头,淡声道:“本王就不去了,告诉他,等本王为他报仇雪恨之后,自会前去看他。”
“是。”王七红着眼,闷声道。
他从跟在霍琛身边开始,就和韩密共事,两人的关系十分要好,韩密死了,他也很难过。
霍琛拿过墙上的剑,细细摩擦着剑鞘上的纹路,霍琛将剑丢给王七,淡声道:“将这个与韩密一起葬了。他身前一直向本王讨要,既然他走了,让他带着一起走,就当圆了他身前最后一个念想吧。”
王七接过剑,闷声应是。
“你下去吧。”霍琛吩咐。
王七转身退去,云想容赶忙藏在门边。看到云想容,王七脚步微顿,云想容冲他摇了摇头,他这才略微颔首,迈步离开。
云想容本不想进去。但是霍琛却眼尖的发现了她露在门边的衣角,淡声道:“容容。”
“容容是想自己进来,还是为夫去请你进来?”霍琛的声音再度传来。
云想容身子一僵,知道躲不过去,这才从门后转出身子,朝着霍琛走去。
“你怎么过来了?”霍琛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他侧过头看着云想容,眉目清冷依旧,嘴角似乎含着淡笑,但是眼底却红红的。
“早上起来不见你,听下人说你在书房,便过来看看。”云想容没有贸然开口询问。低声说明自己的来意。
“还没用早膳?”霍琛看着云想容手中的托盘,低声笑问。
云想容本想说自己已经用了,但是略微迟疑,还是点了点头。
“走,我陪你用。”霍琛含笑接过托盘,牵着她的手往桌边走。
“阿琛。”云想容轻唤一声,手搭在霍琛的肩膀上。
霍琛将托盘放在桌上,回头看她。
云想容欲言又止,显得有些犹豫。
“你还有事便去忙吧,不必管我的。”云想容说。
“再如何有事,陪你用膳的时间还是有。”霍琛淡声应着,拉着云想容坐下。
云想容只好跟着他坐下。两人一起用膳。
云想容本就吃过,加上刚刚听到的事情,此刻倒是有些食不知味。
“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霍琛淡声道。
“韩密他……”云想容试探道。
“死了。”霍琛面无表情。
云想容看着他这模样,倒不知道如何安慰了。
明明霍琛是在难过的,但是却偏偏表现得这么的淡然,让她实在无法开口。
霍琛看向她,淡声道:“放心,我一定会找出凶手,告慰他在天之灵的。”
云想容看着霍琛这副模样,只能点头,两人低声交谈着。
和云想容一起用过早膳之后,霍琛便起身离开了府中。
韩密是他手下的一员大将。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韩密的意思就代表着他的意思,如今韩密死了,自然有许多他原本放手让韩密做的事情,要亲自接手才行。
京城某家酒楼。
火齐和离王碰了面。
离王面色冷然,没有半点往日里的笑意,眼中一片冰冷。
昨日他忽然收到消息,说蒋国公就藏在城外的某处庄子里,他带人赶去,却发现是个空宅子。
他心知中计,带人撤退之时,却遭到了韩密带人拦截。
骤然碰面,韩密不可置信,质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沉着应对,告知他也是收到消息来此处找蒋国公的。
本来双方已经止戈,但是忽然冲出一队人马,一边高喊着已经应他的吩咐将蒋国公转移,一边杀向韩密等人。
韩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后来韩密带着人突围,虽说他心知中计,但是却不得不配合另一队的人手将韩密和他带去的人尽数斩杀。
是他亲手杀了韩密。
明知韩密和霍琛亲如兄弟,他依旧亲自动手杀了韩密。
若是霍琛知道了,两人之间连半点余地都不会再有。
那种被生生逼迫得和霍琛不得不摊开成为对立面的感觉,让他焦躁的想要杀人。
今日火齐一约,他便来了。
他倒要亲自会一会,这个将他算计于掌心的男人!
“离王殿下不必视我如仇敌,咱们虽然没有正式见过面,但是好歹昨晚合作无间,日后还可能会成为亲戚,这幅模样可不太好。”火齐为离王倒上一杯茶,笑眯眯的开口。
“闭嘴,谁和你合作了,与你这种人走得太近,本王怕最后连骨头都不剩。”离王冷笑着呲了一声,说道。
旋即意识到自己这样轻易动怒完全处在下风,这才按捺住性子。眼神恢复清明。
火齐见他这么快就从情绪之中走出来,变得冷静,不由得暗自赞叹。
从知道火莲儿可能被云想容认出来开始,他就立刻着手开始布局,正巧郊外的据点被韩密穷追不舍的锁定了,他所幸直接推出去。
离王虽然背着霍琛做了许多的事情,但是任何的事情,都是不伤害霍琛的,显然,他虽然变了,但是依旧珍惜和霍琛的情谊,不希望过多的改变。
离王虽然背着霍琛做了许多的事情。但是任何的事情,都是不伤害霍琛的,显然,他虽然变了,但是依旧珍惜和霍琛的情谊,不希望过多的改变。
而火齐怎么会愿意这头两号大敌关系这么要好的相处下去呢?所以他生生的推了一把。
离王杀了霍琛身边最亲近的护卫,霍琛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两人的交情必然破裂。
霍琛乃大才,不管是在疆场,还是在朝堂,都有着让人忌惮的能力,而离王即将问鼎。日后二人便是君臣的身份,若是他们二人依旧保持这样亲密的关系,对离国可是一个大问题。
毕竟这些年来离国能将启国压在底下一头,就是因为启国有蒋国公,他的狼子野心与启国的君主不合,才会导致启国内耗,边境只能勉力维持现状。
便是如此,离国也始终无法真正破开启国的防线,可见若是启国上下一心,离国该遭受多大的压力。
尤其,离王和霍琛两人间的任何一人,都不是好对付的。
火齐的目的。就是要两人之间,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离王殿下这话可不太好听,不过本皇子大度,不与你计较。”火齐心情很好,笑呵呵的应了一句,然后道:“不管离王殿下愿不愿意,如今到底是与本皇子在一条船上的人了,本皇子的皇妹对你一往情深,相信你不会辜负她的一番心意吧。”
离王看着他含笑的模样,恨不得撕了他的笑脸。
终于忍住了万千情绪,离王淡声道:“既然三皇子想谈合作,那便谈。又何必牺牲你妹妹的幸福来达成目的,左右三皇子手上如今还有我的把柄在,我便是不愿,也必须与你合作。”
“离王殿下这话可就错了,我算计你,本来也是为了舍妹,这丫头死脑筋,说什么非你不嫁,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为了她的幸福,难免做得有些过了,离王殿下能够理解的吧。”火齐依旧笑眯眯的。
离王冷笑一声。什么也没有说。
身为一国皇子,若是为了妹妹能够这么的费尽心机,那他才要怀疑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既然离王殿下不相信,本皇子也没有法子。不过咱们两的合作,是以你和舍妹成亲为基础的,你若不和莲儿成亲,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会遵守承诺,不会下黑手呢?”火齐又说。
离王颇感烦躁,冷着脸道:“你我合作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你手里还有我的把柄,三皇子在担心什么?若是这点气魄都没有,又何必来找我。”
“既然离王殿下非要这么说。那我也只能明言了,你去莲儿,这是我们合作的首要条件,否则,我不相信殿下的诚意,多一个字我也不会说。”火齐的脸上也没有了笑意,把玩着手上的杯子,淡声道。
离王瞪着他,好一会儿才压下怒气,冷声道:“容我考虑考虑。”
如今豫亲王正是放宽心思,勉强接受他和颜妍在一起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他与火莲儿成亲。怕是颜妍这辈子都不会嫁给他了。
放在心里这么多年的人,爱而不得,想靠近却偏偏只能远离,这种痛苦没人能懂,如今好不容易能够在一起了,却再次横生枝节,离王心里的怨怒可想而知。
火齐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紧,淡声道:“那本皇子就静候佳音了。”
离王含着满心的怒气离开。
而他离开之后,火莲儿的身影从密室走了出来,看着火齐满脸失落。
方才离王的话,她也听到了。
火齐却没有与火莲儿多说,拉着她直接往外走:“回去再说。”
火莲儿如同木偶一般。由着火齐拉着回了秘密据点。
而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方才见面的地方,便被人给包围了。
离王看着已经人去楼空的地方,狠狠的皱眉。
难道真的要听他摆布,和火莲儿成亲吗?那颜妍怎么办?
离王的心像是被切割成了两半,一边让他要以大局为重,答应火齐的条件,一边却让他不能再辜负颜妍。
离王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另一边,火齐和火莲儿相对而坐,火莲儿神色失落,目光发怔。
她虽然早就做好了离王不接受自己的准备,但是在这样的逼迫之下,离王却还是不同意和她在一起,火莲儿满心凄然。
“哥哥,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好,他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呢?”火莲儿低低的开口问。
火齐看着她,淡声道:“男人与女人自然是不一样的,男人有野心,有抱负,他不是一个能被女人牵绊住的人,你一旦和他成亲,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火莲儿沉默许久,这才苦笑道:“我明白。”
“那你还要嫁他妈?”火齐一脸认真的问。
“嫁。”火莲儿满脸坚定。
她要他,只要他,如今眼看着就能成功,为什么要退缩?
她相信离王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够接受她,但是她也相信,再冷的人,再冷的心,也是能够捂热的。
她对他的一片真心,迟早是能够得到回报的。
火齐看着她这幅执迷不悟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旋即道:“既然你执意如此,哥哥就再帮你一把。”
“谢谢哥哥。”火莲儿满脸感激。
“不必谢我。”火齐淡声道。
帮火莲儿就是在帮自己,火齐很明白这一点。
要不然,也不会如此的劳心劳力。
火齐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帮火莲儿嫁给离王,自然便不会敷衍而为。
他当即联络了相关的人,直接与启国朝廷提出和亲之事。
离国二公主要与启国和亲的事,再度在数日之后在朝堂之上重提。
此事一出,朝堂大臣议论纷纷,大多都是疑惑,不明白上次和亲未成,已经回国的离国二公主会再度前来启国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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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要和亲也该是派另外一个公主来才是。
而且听鸿胪寺卿的意思,此次离国使的可是人先至,书后行的伎俩,如今,怕是这位二公主已经到了启国了。
而和二公主随行的,还有离国三皇子,火齐。
朝堂之上没有议出结果,早朝之后,负责此事的鸿胪寺卿被皇上叫去了御书房。
鸿胪寺卿叫王震,年约四十,一张圆脸,笑眯眯的,看着很好说话,不过对着皇上,他可不敢用自己平素用来对付旁人的模样来应对,此刻一脸正色。
“爱卿如何看此次离国忽然提出和亲之事。”上首的皇上面色沉肃,看着无比威严。
王震沉吟片刻,这才缓缓道:“素来是先通书信。再遣使臣,如今离国反其道而行,或许这离国的三皇子和二公主早就已经到了我启国也不一定,这行事这般突然,其中怕是有文章。”
皇上略微颔首,没有接话。
王震摸不透皇上的意思,只好道:“微臣已经命人将驿馆收拾好,无论离国的三皇子和二公主何时现身,都能立刻入住,绝不会被指有所怠慢。”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皇上颔首道。
待王震走后,皇上想了许久。这才开口唤了心腹出来。
“你去查一查这个三皇子到底带人藏在何处,找到之后监视起来,不要轻举妄动。”皇上低声吩咐。
离国之人还真是越发的嚣张了,真当他启国无人了,由着他们随意来去。
皇上心含薄怒的想。
心腹应了一声,快速离开。
而皇上想了想,却是下了一道旨意。
“小德子,你亲自走一趟离王府宣旨,让离王进宫来见朕。”皇上吩咐。
“是,老奴遵命。”德公公应了一声。
“咳咳。”就在德公公准备退去的时候,上首的皇上却忽然咳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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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公公赶忙回过身来轻轻替他拍着背,担忧的问:“皇上。您还好么?”
皇上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面色有些发白,透出疲惫来。
“朕无事。”皇上淡声道。
自从秋猎归来,他大惊大怒之下,犯了心疾,如今这身子却是越发的差了。
太医的意思是放下政事,安静调养一段时间。
虽说可封太子,太子监国,但是经历了前太子的事情之后,他心里却有了阴影。
而如今朝堂之中离王呼声高,让他做太子的事,也让他心生警惕。
如今离王尚且没有做太子。呼声便这么高了,若是他一旦当上太子,监国,他修养数月,这启国日后他怕是只能做安享晚年的太上皇,而不是日理万机的皇上了。
皇上对离王心存戒备。
若是离王知道皇上是因此才不封他做太子的,不知该如何做想?这也算是当局者迷了。
德公公关切道:“您还是要顾着自己的身体才是。”
“你去宣旨吧。”皇上神色淡漠。
德公公只能应了一声是,离开了。
德公公走后,皇上独自坐在御书房。
任何人坐上皇上这个位置之后,都不会想要轻易下来,他如今才不过五十出头,还不到颐养天年之时。至于太医说的话,他倒是不放在心上。
皇宫里有最好的药和大夫,难不成还保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