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结婚了。”
她声音静静,表情也是,并不是在试探的跟他说,而是明确的告知他。
“你、说、什、么!”路邵恒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好似并不确定刚刚的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路惜珺抬着眼睛看他,始终没有躲避他的逼视。
然后渐渐的,眼睛里像是溪流一样汇聚了很多东西,最后融合成一种坚定。
“我不可能和他分手,我们已经订下来了婚事,用不了太久的时间就会结婚了。”她似是在回答他之前的质问,又似是完整的解释一遍给他听。
顿了下,她又抿起一丝笑的补充了句,“我男朋友挺着急结婚的,人不错,对我也挺好的,我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幸福。”
路邵恒整个人都侧身过来,弄出很大的动静,像是随时能像她扑过来的豹子,正愤怒的舔着爪子。
“你现在是跟我在开玩笑吗!”他牙齿都磨的出响来。
“你觉得是吗?”路惜珺甚至很平静的反问。
“路惜珺!”他暴喝,差点掀起了车盖。
见状,她只是低了低眉眼,好似已经是有些麻木了。
“路邵恒。”半响,她也喊他。
保持着眉眼微低的姿态,随着她睫毛轻颤,声音平平缓缓中有着一股淡淡的怅然,“我没有闹,更没有怄气或者耍脾气,我只是觉得累了,不想和你继续这样纠|缠下去了,而且……我二十八岁了,不再是以前十八岁或者二十五岁的小女孩。”
所以……
我和你耗不起了。
她现在已经不想去追究他和别人订婚的事情,也不想追究他到底会不会娶她了,甚至不愿意去深究这么多年来,他对她的感情实质上到底又有多少。
路邵恒,从十四岁时他的名字就出现在她世界里,十八岁往后的十年里,占据了她整个生命。
她像是藤蔓一样依附在他这棵大树上,他是她一切快活和幸福的来源,却也同时是她伤心和痛苦的来源。
到现如今,她所有的希望和勇气都燃尽了……
二十八岁了,她已经不是年轻的女孩子了,没有资本再继续挥霍青春和坚持无望等待。
她向往,也只想要安稳平静的日子。
车门打开被关上的声音好像还在,重眸里那抹倩影已经消失在楼门口里,路邵恒僵在那里好半天,喉结才困难的滚动了下。
他将裤子口袋的烟盒掏出来,夹了根烟的放到嘴里,打火机“碰碰卡卡”间却始终都没有点燃。
因为他的五根修长的手指,都在细细的抖。
她说要结婚和男友时,表情语气里带着的淡淡幸福感……
路邵恒阖上重眸,向后靠在椅背上,抖着的五指收拢不成拳。
傍晚,晚霞连天的如画,路家的三层别墅依旧像是怪兽一样蛰伏在那。
路惜珺从机场回来后,先是被好友邱景烨接着一起去探望了秦苏,好似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情一样,好友秦苏终于是离了婚,而她也已经和过去挥别。
吸了口气,她抬腿往院子里面走。
没等走到房子门庭前时,一辆黑色轿车就从后行驶进院子里,车门被前面下来的司机恭敬打开,下来的是威严气势的路震。
路惜珺看到后,虽依旧是紧张,但也觉得刚好。
十分钟后,路家宽敞的客厅里,棚顶垂吊下来的水晶灯在夕阳下折出的都是玫瑰色的光。
“在外地的这两个多月怎么样?吃了不少苦吧。”
路震坐在沙发上,说话时带着几分笑意,竟然像是个关切小辈的慈爱长辈。
“还好。”路惜珺中肯的点点头,犹豫了下,她开口又继续说道:“叔叔,我有件事想跟您说。”
“哦?什么事?”路震挑起了眉毛。
“叔叔!”
路惜珺刚要张嘴,有人抢先了一步。
闻声望过去,是优雅的徐景岚正笑吟吟的走进来,还有身旁一起的男人。
路邵恒俊脸上没有表情,从玄关走进来后是直接想要上楼的,却在看到客厅里站着的人时,顿时重眸一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路惜珺瞥了眼路震和徐景岚,低声的回。
“邵恒、景岚,你们两个一起出去了?”路震微笑的看着两人,似乎他们站在一起的画面都是让他满意的。
路邵恒漠然扫了眼徐景岚,直接回:“只是在家门口碰到,她说来找你有事。”
本身就是一场协议,订婚之后他连徐景岚面都没见过一次,只是回来时在别墅区入口,被她所坐的车按了喇叭,说是要来家里找路震有事,才会刚好一起进门。
他表达的有些急切,似是变相的在解释什么,而且重眸紧盯着站在那的路惜珺。
“景岚,快坐吧。”路震忙伸手招呼着徐景岚,还特意扬声吩咐着,“管家,把我最爱喝的那个茶拿出来。”
这样热络的聊了会儿,好似才想起来她的存在,路震转向她道,“哦对了,小珺,你刚刚要跟我说的是什么事?”
“叔叔,等您不忙的时候,我再跟您说吧……”路惜珺看了看徐景岚,声音低声的回。
“没事,景岚也不是外人。”路震却笑着摇头。
见状,她只好动着嘴唇说,“我想搬出去住。”
“搬出去住?”路震顿时目光探究而来。
“是,您之前说过,我只有嫁人时才可以从家里搬出去,我交了男朋友,而且已经将婚事提在日程上了。”路惜珺迎上去,缓缓的点头说。
“你交男朋友了?要结婚了?”路震好似很是惊诧。
“是。”她再度点头,问着,“所以我想搬出去住,可以吗?”
路震听了以后,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儿子,好似沉吟一般的问:“邵恒,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怎么样!”路邵恒冷着张俊脸,丝毫不掩饰情绪。
现在倒是终于明白了,为何她会又变得乖顺说会回h市回路家……
未等他唇角扯动再继续说,坐在那的徐景岚就已经笑着开口,“这怎么了啊!我很早就搬到外面住了,而且小珺既然交了男朋友,又是要结婚的,要是住在家里当然不方便了!叔叔,您不会封建到不可以未婚先*吧?”
“呵呵,景岚说的对。”路震点头笑起来,又问她,“打算什么时候搬?”
“一会儿我就收拾东西。”路惜珺回答说。
路震点头表示应允,双手搓了搓,“怎么说,你结婚也是件好事情,找个时间让你男朋友来家里坐坐,怎么说也得见见长辈,过些天你阿姨也会从国外回来。”
“不用那么麻烦的……”路惜珺声音微低,只觉得是客套话。
“呵呵。”路震只是温和的笑,竟是罕见的真心实意。
路惜珺半蹲在地上,将叠好的衣服都放到行李箱里,一件一件的。
她东西本身就不是很多,房间虽大却空旷,这么多年来也只是几件衣物而已,其他没什么可带走的,所以很快她就将行李箱给合上了。
起身将横着的行李箱拎起来的时候,卧室的门也被人推开,男人身影伫立在那。
路惜珺的手,在行李箱上面握的更紧了些。
“有必要这么着急吗。”见她收拾好要离开的样子,路邵恒蹙眉。
“嗯。”她点头。
闻言,路邵恒的眉间褶皱就越发深了。
路惜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脚下步伐微停,从随身背着的包里将钱夹拿出来,然后将里面的各种卡都抽了出来,叠在一起给他递过去。
“之前忘记还给你了,上次你到外地来,我也给忘了……现在都还给你。”
他不伸手接,路惜珺就将手顿在半空那里,眼神里都是坚持。
良久,路邵恒僵僵的伸出手,将那些卡都收拢在掌心里,好像她还给他的并不是只有这些。
她见他收下以后,便拉着行李箱继续走,路过他身边时,果不其然的被他给抓住了胳膊,手掌心握的很紧,好似稍微不注意一下,她就会像是蝴蝶一样展翅飞走。
“不要走。”
路惜珺听到他这样低沉的说,正想要说点什么回绝时,却又听到他声音继续,重眸里的闪闪的神色竟是有慌和怕的,“不要结婚。”
她不由吞咽了唾沫,心脏在悄然颤动。
就在她没办法控制时,柔柔的女音插了进来,让她找到了突破口。
“邵恒,叔叔让我上来喊你吃饭呐!”
路惜珺侧眼看过去,徐景岚正大方优雅的朝他们走过来,很是平常的道。
“我先走了。”她拂开了他的手,拉起行李箱。
“小珺,你现在就走?不等吃完了晚饭的吗?”徐景岚见状,惊讶的询问着她。
“不了,我和我男朋友约好了。”路惜珺脚步没停,轻摇着头回答。
“呵呵,那就真不能打扰了!”徐景岚立即笑出声的说。
不一会儿,拉着行李箱的路惜珺就消失在了楼梯方向,徐景岚走到像是雕像一样周身散发着冷峻气息的男人身边,温柔的说,“邵恒,我们也下楼吧!”
“滚。”路邵恒嫌恶的看着她。
“你说什么呢!”徐景岚嗔责着。
“滚!”路邵恒丝毫不介意的重复了遍。
随即,便冷冷的拂袖朝着三楼走,跟她在多说一个字都懒的。
徐景岚僵硬的站在原地,被他那样直接连骂了两次,毕竟是始终被人捧着的大小姐,面上自然是挂不住,脸色差的不行,甚至是拳头都握了起来。
可过了数十秒,她脸上又恢复了优雅的笑,美眸里精光频闪。
夜色漆黑,屋内开着灯。
老式的居民楼,标准的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刚刚好的一个人住,这是她提前在网上看好的房子,回来后几乎都没有看房,就直接搬进来住了。
并没有搁置很久,距离上一个租户也才半个月而已,所以并不是很脏,只要将她的东西归纳好就可以。
男友陈壮在下班后就颠颠的跑来,两人分工明确,她扫地后他擦地板,虽然不像在路家什么事都有下人,很是累,但好像这样就真的才是平淡的日子。
劳动完以后,也没有出去吃,就在楼下超市买了两盒方便面泡着吃。
面对面的坐着,泡面腾腾的冒着热气,男友往嘴里嘬面条会发出很大的声响,不过有种温馨的味道。
“小珺,我爸妈得下个月中旬左右回来,我堂弟生孩子了,他们得帮忙照顾着一时走不开!”
“没事的,也不着急。”路惜珺微笑。
他们婚事其实已经算是定下来了,只是等着见了他父母商量一下具体的日期,和需要的事宜。
陈壮放下筷子,空出手来的握住她的,含情脉脉的,“我也好想要孩子,等着我们结婚以后,尽快要个吧。”
“呃好。”她点了点头,垂着的眼神有些烁。
等着两人都吃完了,天色也已经很晚了,可是男友却明显的有些磨磨蹭蹭,路惜珺帮着他将公文包拿起来,“早点回去吧,不然没有车了。”
“小珺,你真的不留我在这里?”陈壮看着她问。
“不了呃。”路惜珺摇了摇头,打扫之前他就有提过一次。
“你一个人住能行吗?我有点不放心啊,而且我作为你的男朋友留下来也是很天经地义啊!你要是觉得不行,我睡沙发!”陈壮不停的找着理由,好似很想要留下来。
“你明天还要上班,回家住吧!”路惜珺抿唇,将公文包递到他手里。
陈壮明显还不情愿轻易离开,可是见她眼神闪躲,最终还是放弃了,很是失落的点头,“好吧。”
路惜珺见状,倒是松了口气。
送了男友离开后,她关合上门板的靠在上面,感觉特别疲惫的往外吐着气。
正直起身子的想要往卧室走,背后靠着的门板却被人蓦地敲响,声音震在她的脊骨上面。
“陈壮……?”
她扭身看着大门,想着是男友去而复返的可能,试探着询问。
听到她的声音后,外面敲门人明显停了下,可是没有回应,很快又敲了起来,力度比刚刚大一些。
“谁啊!”她有些紧张的询问。
毕竟现在太晚,加上又是刚搬家到这里,都还不太熟悉,不免有些害怕。
门外人不出声,就是一个劲的敲,她从猫眼往外看,却也看不见对方的脸,只能看到大概个身影,好似刻意挡在那。
“开门,是我。”
似是等了半天,迟迟不见她有所动作,外面人终于沉沉出声了。
路惜珺听到他的声音,提着的心倒是放了下来,可随即却收紧了。
他始终执拗的敲,让她不得不去转动门锁,慢慢的将门打开,迎面而来的全部是刺鼻的酒气,他重眸里有着星星点点的茫。
见状,她不由将门只留出条缝隙,警备的看着他。
没有耍酒疯或者什么,他很规矩的站在原地,线条深刻的眉眼在感应灯昏黄色的光影里,竟有几缕细细长长的青灰的颜色。
她愣了愣,看着他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拿出来,那样小心翼翼。
掌心摊开的在她面前,好像跑到这里来就只是为了让她看这件东西而已。
路惜珺看着那条颈链穿着的圆环,眼睛疼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