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孩子,一个眼眸坚定,一个神色疑惑,躲到旁边角落里说话去了。
剩下的几个人,都跟慕修辞沉默以对。
顾牧擎一句话没有,只是灌酒。
祁司岩走上前两步,看了一眼慕修辞道:“林苡薇的情况,我找那位德国来的专家看过了,他的建议是,的确有几十年时间形成的剧毒埋在林苡薇体内,但是药性药效超乎了西医的范畴,他建议,还是找我们的中医来看看。”
“中医?”慕修辞轻声念着这两个字。
“对。”祁司岩眼神微微肯定,道,“因为只有中医的药性才这么持久且么根深蒂固,你不要不相信,那位德国的医生对中医很崇拜,这两者不是多冲突的东西。”
慕修辞沉默了一会,他并不理会这些,不管是谁的建议,什么建议,他都会尽力将林苡薇治好。
“那争取在年年生下孩子之前,让林苡薇的病情有所好转吧。”
他说。
祁司岩点点头。
“为什么偏得她生完孩子再让林苡薇好转?”醉醺醺的顾牧擎这下开了口,森冷的眸光凝视着慕修辞,道,“你是害怕她到时候被抢了孩子会自杀吗?那你倒还挺有良心的,哥。”
祁司岩蹙起眉来。
他口袋里的手都攥紧了,问:“你这什么话?别人不了解,你不应该不了解哥的情况的,你这样反讽什么意思?”
“没意思!”
顾牧擎“砰”得一声摔了酒杯,脸色更加阴鸷寒冷,道,“我就是觉得,你家里的破事都是你家里的,与她无关,因为那些死人而把活人折磨成这个样子,我看不如把他们都拖出来鞭尸就好了!
“顾牧擎!”祁司岩真的火了,这个人疯了吗说这种话!
顾牧擎的确是有点醉了,但他眼睛仍旧直勾勾阴狠地盯着慕修辞,一丝反悔的意思都没有!
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吵闹声。
是米桑。
米桑和顾时年,她们两个竟然吵起来了。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可以看到米桑的脸瞬间被气红了,顾时年反而很冷静,站在原地,一直不紧不慢地说着话。
米桑指着顾时年的鼻子几乎是咆哮着在骂!
顾时年不为所动。
因为隔得远,听不清楚米桑在骂什么,但看见米桑狠狠地推了顾时年一把,嘶吼着痛骂她,然后扬起手来,险些要给她一个巴掌!
——米桑动手甩顾时年的耳光?
——这到底是为什么!
几个人震惊了一下,瞬间想扑上去拦,但米桑扬起的手颤抖起来,眼眶通红,最后攥紧拳头嘶叫一声,猛地推开了顾时年,跑出了麓园,打车一路走了!
顾时年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脸上却是很圆满的表情,她低头,擦了擦自己身上的酒渍。
深吸一口气,抬脚,朝宅子里面走去了。
祁司岩和顾牧擎面面相觑。
顾牧擎神色森冷肃穆,丢下这两个人,飞奔过去找米桑去了。
祁司岩再没有什么事,告辞离开。
慕修辞心脏一直被紧紧揪着,不明所以,他一路慢慢走回去麓园里面,听见浴室有
哗啦哗啦的水声。
他一直等到顾时年洗澡完出来,才开口问她:“你跟米桑怎么了?都说了什么话,让你们变成这样了?”
顾时年清澈的水眸看他一眼,浅笑一下,道:“就是好朋友之间的一些话啊。”
她撩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道:“价值观可能不同,以后可能再没办法做朋友了吧!”
说完,她笑了一下,抱了抱肩,跑去卧室睡了。
没有人会知道。
她到底跟米桑说了什么。
……
“顾时年,你再跟我说一遍?”
“桑桑,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想我有骨气一点,给女人争口气,长点脸。可是我是顾时年啊,我不是别人,我要啥没啥,没有家,没人爱,我现在离开了慕修辞,我还剩下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了。”
“年年,你不明白慕修辞是个什么人吗?是他抛弃了你,是他让你家破人亡,是他囚禁你羞辱你,你现在跟我说你居然还要跟着他!”
“是啊,我有什么办法?”
“桑桑,你不是我,你从小家境优渥,父母疼爱,你怎么能体会我的感受?你知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感觉是什么吗?尊严,尊严能当饭吃吗?尊严能让我过得好,我的孩子过得好,能治好我妈妈的病吗?”
“米桑,你一直拿你那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心态来想我,你要脸面,是因为你除了脸面根本不缺别的,可我顾时年,却连自己的生存都不能保证了,我还要什么脸?脸有用吗?”
“好了,我就是这么想,你要是不赞同,以后走出门,可以不说我顾时年是你的朋友,我也不想跟你这么自以为绝对正确的人做朋友,就当我攀不上你这个大小姐吧!”
“顾时年,你还有良心吗?你确定这是你该跟我说的话吗?你生存有问题是吗?我帮你,我米桑帮你,你给我离开他!行了吗!”
“米桑,收起你那施舍乞丐的一套吧,当初羡慕我跟慕修辞在一起的人是你,现在就被啪啪打脸了,我就算是给人当情人,也比你给人当老婆做的好,你就等着这辈子下辈子都这么嫉妒我吧!想继续维持你一直以来对我的施舍姿态吗?我劝你还是早点滚!”
“……”
简单的一个晚上而已,米桑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整个都被颠覆了。
她对顾时年的看法,也整个颠覆了。
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人,到底顾时年从来都是这样爱慕虚荣的人,还是慕修辞把她逼得变成了这样的!
米桑心痛。
愤怒。
怨恨。
却毫无办法!
她真的很想狠狠地打顾时年一巴掌,打醒她!
可是巴掌抬起来的那个瞬间,她想起曾经顾时年挡在自己面前时,那种坚定而清澈的眼神。
米桑打不下去。
她咬着牙,狠狠说道:“好。顾时年,从今以后我们俩再也不是朋友,我如果再理会你,再上赶着管你和慕修辞的事,我不姓米!你就抱着你的好日子去过吧,将来等有一天你后悔了,别来找我哭!”
米桑头也不回地奔出了麓园。
而顾
时年想。
如果她跟米桑的关系彻底断了,那么因为她而让米桑和顾牧擎之间出现的隔阂,可能也就从此不见了。
这是她,唯一能为自己的朋友,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我亲爱的小公主。
愿你能一直一直。
比我幸福。
***
A城的雪下得很大很大。
年前不怎么下,到了年后的时候却一场接着一场,有半个月的时间都没怎么化。
A城中有一些豪门秘闻沸沸扬扬地被炒起来了。最值得关注的无非就是——慕家那位新婚的慕三少爷,有个圈中好友都知道的情人,被他圈养起来了,那个人好像还是他的小前妻。
那个家境不怎么样的私生女,被家族的人断绝关系赶出家门后,心甘情愿地做了慕修辞的情人。
是的。
心甘情愿。
无论真相到底是什么,在外人看来真相就是这个。
顾时年死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处于这种境地,每一天睁开眼的时候都觉得日子生不如死,一直戴着面具,却还是要继续。
她的小腹开始显怀,慢慢隆起,一天天变大了。
到四个月的时候已经能被人看出来。
顾时年依旧去裴氏上班,只是拒绝跟裴昱交流,她对待工作依旧很认真,很负责,只是失去了最初的热情。
顾时年不知道自己对什么还有热情。
她不敢对自己腹中的孩子付出太多的感情,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她跟孩子相依为命。
只有这个孩子听得见她的呼吸声,听得见她心里的话。
她们心灵相通。
顾时年再也没有一个朋友。
米桑再也没来找过她。
有一次她在微信上说,要去外地出差几个月,希望临走前能再见一面。
顾时年把玩着手机,最终没回复,也没有去。
既然绝情。
就绝情到底。
不影响任何人就最好。
裴昱跟她谋划了好几次,跟她说,用某种方法绝对可以逃掉,绝对天衣无缝没有问题。
顾时年只是看了看他,然后拒绝。
裴昱打扰得多了,顾时年就给裴家那位老爷子打了电话,让他的家人把他管好一些,别再来打扰自己。
裴昱知道这件事后,脸上的表情是震惊的。
他觉得慕修辞是整件事的刽子手,不是他的话,顾时年绝对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现在像什么样?
行尸走肉!
这天傍晚。
天黑的时候顾时年下班回来了,领了第二个月的工资。顾时年拿着那些钱没有任何的成就感,曾经她还想,用自己第一个月的工资做一些有意义的事,给林苡薇买礼物,或者请慕修辞去吃东西。
可现在……
顾时年穿过马路,在天桥下看到了一个衣不蔽体的乞丐。
她走过去,蹲下身,将自己手中崭新的钱,放在了那个乞丐的破碗里面。
乞丐吃惊地看着她。
顾时年捡起了掉下去的围巾重新裹在身上,口中呵出白雾来,转身走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