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提起兰馨的婚事时, 我才恍然想起,我这前身的养女,也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了。
记忆里倒也是个讨喜的孩子。十四五岁的年纪, 脸颊微微带着些花朵般娇嫩的淡粉颜色, 眼神明净, 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 极是单纯而贴心的模样。
只是这皇后终究是妇人之见。对于她喜爱的孩子, 也未免太保护了些。令妃的那两个格格,小小年纪已经把栽赃嫁祸邀宠拿娇做的驾轻就熟,而兰馨和永璂到了这般年纪依旧毫无心机, 难道她还指望能护着他们一辈子?
我微微叹口气。永璂如今还小,待身子痊愈后我将他带在身边, 自然能慢慢退去这无谓的天真与单纯。而兰馨已到了待嫁的年纪, 我能做的, 便是花几分心思,为她挑个能护着她的夫婿罢。
思及此, 我看了一眼正等着我决定的皇后,淡淡道,“你可有了主意?”
皇后顿了顿,轻声道,“臣妾这阵子留意了下如今年纪合适的八旗子弟, 也看中了两个人选, 请皇上定夺。”
“哦?”我挑了挑眉, 有了几分兴致, “说来听听。”
“傅恒家的四子福康安, 和硕王府的世子富察皓祯。”
福康安和……富察皓祯?
我微微垂了眸,唇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皇后见我不语, 顿了顿,道,“福康安这孩子,臣妾也算是看着长大的,有几分知根知底。虽说性子冷了些,倒也是个好的。至于那富察皓祯,听说也是文武双全。前些天硕王府的福晋递了牌子进宫,听她话里的意思,像是对兰馨有些意思……”
我微微勾了唇角,“这两人究竟如何,朕找个时间一试便知。皇后,其他的人选,你再留意着罢。若这两人都不合适,也好有余地再待商榷。”
皇后似是有些疑惑,但并未说什么,只认真答应了。
我起身入内室看了看永璂。他如今对我少了隔阂而亲近许多,极高兴的依着我说了会儿话。这孩子难得的兴致极高,我不好打断,便一手松松的揽了他,耐着性子听他说了近一刻钟,偶尔淡淡的应上几声。眼见着我面色有些不耐,皇后便喂他喝了药,安抚着他午睡去了。
我便起身略略活动了下手臂,轻轻松了口气。
皇后眼底微微有些笑意,“皇上可是累了?臣妾为您沏壶茶罢。”
我顿了顿,道,“不必。朕还有些事,你好好照顾永璂便是。”
皇后轻声应了,我淡淡看她一眼,便离开了坤宁宫。
走过御花园时,眼见着那些枝枝蔓蔓已浅浅的萌动出一层绿意。我顿了片刻,对身边的五言道,“那硕王府的事可有头绪?”
五言低了头,低声道,“如今那富察皓祯和白吟霜日日厮磨,又有福晋遮掩着,并不曾被硕王爷知晓。至于福晋这么做的缘由,探子已日日注意着她的言行,除了对白吟霜殷勤得有些不正常,未曾有什么发现。”
我冷哼一声,目光森寒,“既想收了那个低贱歌女,又肖像皇家的格格。这硕王福晋,当真是活得太久了些。”我顿了顿,道,“眼下朕没那工夫与他们耗着。不管用什么法子,三日之内,我要硕王府的那些阴私水落石出。那硕王福晋不是隔三差五便往白吟霜那院子里送些吃食首饰么?便让暗卫挑那时候动手罢。只要手段利落不留痕迹,那几个狗东西,便是死了也无所谓。”
五言目光一闪,沉声应了。
我垂眸去看路边还未融化的积雪,神色漠然。
若富察皓祯只是跟那未婚失贞的下作歌女纠缠不清,说不定到最后我还会给他个痛快。只是如今,硕王府竟把主意打到皇家身上,那么,就别怪我不留最后一丝颜面了。
暗探得了命令后,也就没了顾忌。趁着第二日晌午,那硕王福晋又带了好些补药银钱送给白吟霜时,在半道上便将她与随行的嬷嬷劫了去。
那硕王福晋去看白吟霜,次次都是穿着便服不欲人知,尤其注意避开府中耳目,是以她失踪了半日,都不曾被府中下人发现。
暗卫们蒙了她们的眼,带至近郊一处荒芜的院落中便分开两处开始用刑。
那秦嬷嬷还有几分硬气。许是知道那秘密说出来必会死无葬身之地,硬是生生的受了一个时辰的刑罚,除了讨饶尖叫不说多余一字。
只是那福晋素来是个娇生惯养的,一开始还端着架子大声斥责威胁,刚被拔了两片指甲,便一把鼻涕一把泪把十几年前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连同当时接生的嬷嬷,为她出主意的姐姐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出来。
片刻之后,暗卫的消息便传到了我的案头。
我盯着茶盏上方那浮动的白色水汽微微有些怔神。片刻之后,轻轻按了按眉心,漫不经心道,“那奴才就地打死罢,将尸首带回,还有用得着的地方。将福晋送回被劫的地方,往她身上下些能致幻觉的药物,不要留下痕迹。”
傍晚时分,硕王府中下人终于发现本应在房中的福晋不见踪迹,才慌慌张张的前去禀告了硕王爷。王爷又是惊怒又是担心,遣了满府的家丁刚要去寻,福晋便穿着一身民间妇女的寻常衣物,失魂落魄的回来了。
王爷极是愤怒,然而多番责问,福晋又怎么敢说实话,只说是出门到庙里求求神佛,又不欲大张旗鼓,低眉顺目的告了罪,便一个人回房闭门不出。
只是第二日一早,那硕王福晋便有些魔怔了。许是昨日那秦嬷嬷的死状太过可怖,再加上她苦苦隐藏了十几年的秘辛被旁人得去,一贯欺压人上的福晋便失了心智,一人在房中又是哭笑又是叫骂,把自个儿房中的瓷器砸的一个不剩,还大声嚷嚷着些如今的富察皓祯只是个外面的野种,白吟霜才是真正的格格……
那富察皓祯却是浑然不知。他与白吟霜食髓知味,昨夜整整厮磨了一晚不曾回去,自然不知府上的连番变故,此时,仍抱着那歌女在床上颠鸾倒凤着呐。
硕王爷听了丫鬟的报告前去看她,却被福晋那一番话吓得心神俱裂。刚刚吩咐了下人将福晋堵了嘴软禁起来,便得了宫里传召,只能抹一把额头的冷汗,提心吊胆的往皇宫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