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睡在杉树男家里,我听到了一阵奇怪而异样的嘶嚎。
那声音起初低沉婉转,如诉如泣,慢慢的,像是因为没有人回应,它变得极其哀怨刺耳,仿佛是要在人的心上划拉开一道口子。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跑到窗边拉开窗帘往外望去,月色下的庭院仍旧显得安谧静逸,远处城市的霓虹灯如夜晚的星星一样忽闪忽闪,变化着光亮。
外面安安静静的,只有深秋的蝉在死亡前奋力做着最后的挣扎。不知是碰巧还是人为因素,也就在我拉开窗帘的一瞬间,那哀嚎嘶鸣的人或动物停止了对夜的侵扰。飞蛾一点也不甘于生活在黑暗中,它扑打着掉粉的翅膀奋力朝我扑来,我猛地转身躲开,却见房间里多了一个黑黢黢的怪影。
不过我是不怕飞蛾这些小虫的,在乡下这些小东西们更多,更加肆无忌惮。看见一个飞蛾停在墙上,我慢慢弯下腰,拿起一双拖鞋,悄悄逼近那个暂时失去了警惕的小东西,“啪”地一下打在墙上。
马上,飞蛾被压扁了,变成一个较为平整的标本,如果没有人动它的话,没准它会永远停留在这面墙上。
因为再没听到奇怪的嘶嚎,我回到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即使放长假不用上课,我还是在七点钟的时候醒了过来。胡乱洗漱了一番便出门晨跑,本以为时间这么早,宋家的人一定都还在睡梦中,可是等我一走出大门,就看见杉树男在庭院里修剪花草。
他一个大老板,拥有这么大的房子,还用得着亲自修剪花草吗?
我站在门边好奇地望着他,只见他穿着一件白衬衫和一条休闲裤,脚下踩着一双运动鞋,随意而简单的搭配完美地勾勒出他高大挺拔的身材。而且微微躬着身子,栗色的头发上反照着初晨的阳光,在逆光下看他简直就跟画里头走出来的人一样。
不得不说,我那颗蠢蠢欲动的少女的心还是一不留神就被他征服了,昨天涌起来的不公和怒意一下子消失得一干二净!
但是当他转过头来的时候,脸上露出的冷淡表情着实把我刚刚沸腾起来的心浇了个彻底凉!
我有点不太明白,他能到小小骊山村捐教学楼做慈善,又能对我和丁少卿这种无权无势的乡野之人亲切客气有加,怎么会一拥有这样一种冷淡的表情?
那眸子里带着全世界最绝情的颜色,比钢铁更硬,比冰雪更冷,直击人的心脏,让他只要看一眼你,就足以让人怀疑人生。
所以等杉树男看到是我,脸上一转流露出来温柔的笑意时,我的心已经麻木了,完全不为所动。
“早啊!”他举起手里修剪花草用过的钳子朝我挥舞了几下,笑着说道,“好不容易放个假,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想起昨晚听到的那阵凄厉哀嚎声,便直接说了出来,“昨晚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一阵像女鬼叫声一样的声音给弄醒了,后半夜里一直在做噩梦,反正也睡不踏实,我便干脆起来了。”
我以为我说出这话,杉树男怎么着也该惊讶或者好奇才是,可是他一脸神色如常,仿佛像是在刻意掩饰着什么,不想我细问下去。只听他说道,“是这样的,这儿常年住着一只野猫,每到半夜不定时地会嚎两嗓子,以前我们还会想方设法去逮它,可是怎么逮也逮不着。这一来二去的,便习惯了,也懒得逮了。”说着看了一眼我,故作疑惑地问,“你昨晚也听到了那野猫的叫声吗?是不是吵着你睡觉了?别害怕,它叫的时候你别开灯,把窗户关好,忘掉外面的一切就行了。”
我听他这么说,更加确定了那嘶嚎声绝对不是猫发出来的。我笑了笑,故意风清云淡地说道,“怕是那声音不是猫发出来的,而是人吧?”
杉树男盯着我看了几秒钟,突然也淡淡地笑了,“你真会开玩笑,我这儿又不是精神病院,怎么会关着半夜嚎叫的疯子?郑小姐,我看你这身打扮似乎是要出门去跑步,那还是快点出发吧,再过半小时早餐也该准备好了。”
他的这声“郑小姐”,从语气态度来听都是如此生分,除了刚认识的时候被他出于礼貌用过这样的语气,后来可一直都是怎么亲切怎么叫来着。都说人和人交往的正常规律是从生疏到亲近,再从亲近到亲密,而我们俩这关系,简直是一夜回到解放钱啊!我不明白,如果他之前真的只是把我当成他曾经爱过的那女人的替身,那为什么又要把我叫道他家里来?既然他已经把我叫到家里来玩了,我们好歹也是较为亲密的朋友,可他怎么突然就生疏成这个地步?
这次国庆长假还说是来他家度假,可是这假期第一天就让我头疼不已!我失去了跟他继续交谈下去的欲望,讷讷地转身离开了这个大院子。
我沿着河边跑了一圈,眼前的河水小山,蓝天白云草地,在我眼中看来都是如此亲切。按理说我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可是这种亲切感着实让我摸不着头脑。
很快我便回了宋家别墅,果然他们已经在餐桌上就坐,准备开餐了。
我一出现在门口,丁少卿就笑得一脸灿烂地站起来,给我拉开他旁边的椅子,态度极其绅士,和电视里演的差不多。但是我仍然记得那天我想回家,他故意把门锁搞坏了不让我回去的事儿,先是得罪了我,现在又想用这个来讨好我,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于是我撇撇嘴,假装没看见地坐了过去。
丁少卿表情变得有点尴尬,他蠕动了一下嘴唇,却没有说什么。
吃过早饭,在佣人收拾碗筷的时候,丁少卿拿出手机,在我面前晃了晃,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意,“最近有一部非常好看的大片上映了,口碑票房都还不错,晚晚,我请你去看电影,去不去?”
“什么电影啊?”我平常倒也很喜欢看电影,无论大片还是文艺片都看了不少部,所以对于新上映的电影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好奇的。
“猩球崛起,讲的是猩猩和人类的战斗,3d大片,特效很棒的,保证你看了不会后悔!”丁少卿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
正巧我也有点事想问他,便答应下来,“好吧,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我俩穿鞋提包,正准备开门走的时候,突然身后冒出一个声音,“等等,我也去。”
回头一看,竟然是杉树男。他去干什么?像他这样的大总裁,竟然也会到电影院看电影吗?不不,这不是最重要的,我答应丁少卿去看电影,本来是想问一问他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如果杉树男跟着来,那我这事还说不说得成了?
我刚想开口拒绝,就听见丁少卿为难地说,“大哥,不是我不想让你去,实在是这部片子太火爆,连在一起的座位都被买完了。如果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可能就要委屈你坐在前面了。”
“前面也没关系啊,看电影而已,用不着非得坐在一起吧。”杉树男表现得满不在乎,丁少卿扬扬眉,拿出手机给他买了张票。
结果到了电影院,杉树男却不肯坐前面的位置了。他推推丁少卿,“你坐前面,我坐后面。”
坐后面,自然是挨着我的,丁少卿立刻不愿意了,小声地嘀咕了句,“干嘛要我坐前面啊,不是说好你坐前面的吗?”
此时杉树男已经在我旁边坐下,他眼睛望着大屏幕说道,“我个子太高,坐在前面会挡了大家的视线。”
丁少卿还是满脸不愿,可无奈的是电影已经开始了,他只好找到前排位置坐了下来。
我是有点服气的,这样轻而易举就把我和丁少卿分开,杉树的男心眼真不是盖的。
既然不能跟丁少卿商量昨晚的事,我便昂起头认真地看起电影。带着vr眼镜,每次看到惊险刺激的场景时都像是真的在发生一样,把我吓得连连往一边躲。
这一躲,碰巧撞上了他的脑袋。原来他一直用右手撑着头,眼睛虽然盯着大屏幕,可头却是偏向我这一边的。“哎哟。”我揉着自己撞得生疼的脑袋,心里埋怨自己竟然那么久都没发现他侵犯我的领地。因为这一声呻.吟,丁少卿转回头来看我,我连忙朝他摆摆手,示意他没什么。
杉树男也没道歉,拿起我放在扶手上的饮料咕噜咕噜喝了一口,眼睛却仍是目不转睛盯着屏幕。
我呆呆地看了他几秒,小声地提醒道,“你看得太入神了吧?你拿的是我的饮料!”
他这才反应过来,却根本不打算跟我道歉,反而脸色如常地说,“你仔细看看,是我拿错了还是你拿错了。”
“啊??”我这才反应过来,马上朝右边一看,我的那杯饮料还是满满地放在我右边扶手上。我晕,难不成刚才我口渴的时候喝了很多口饮料,喝的都是杉树男的?我们俩竟然共用一根吸管喝了这么久,喝得不亦乐乎,毫无察觉?
“你怎么都不提醒我一声的?”我挺难为情地,跟他道歉,“不好意思啊,刚才看得太入迷了,是我自己弄错,还错怪你了……要不这样吧,我的那杯还没动过的,你喝那杯吧?”
“不用。”在黑暗之中,他的嘴角不经意地往上扬了扬,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你喝过的,更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