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96章

那晚之事经与春兰解释后,春兰似乎也在此事之上下了不少功夫。

成天在我与灵馨之间川流跑动劝说,渐渐的我与灵馨之间那道鸿沟也浅了一些,之间的隔阂也少了。

她偶尔也会往我屋中来坐坐,来看看,虽然每次来的话并不多,但至少也会在面上添一些笑容。

我知道,那晚之事在她心里终究是一道迈不过的槛,我并不怪她,毕竟这事总有一天她总会明白。

她现在对我无法做到真正的释怀,那也是人之常情的事,毕竟她此时正沦陷在战天齐的甜言蜜语之中,有些事,有些话,我多说也是无益。

“姐姐快来尝尝这荔枝,可甜了,可好吃了!”春兰悠然自得的坐在桌间,一边拨着新鲜的荔枝在手,一边轻嚼着嘴里的荔枝,还不停的向我扬手。

我应声走了过来,她便笑着将手中己拨好的荔枝送入我的唇边。

我轻轻咬了一口,甜汁浸入舌尖,味道还真是极好,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嗯,是很甜,这些你是从哪摘来的?”

想着此地也不是盛产荔枝的地方,而且这荔枝肉*甜,不像是本地所产。

春兰狼吞虎咽掉口中的荔枝,朝我摇手回答道:“这可不是春兰从哪摘来的,而是灵馨姐姐特意让人送来的,听说是灵馨姐姐平日里最爱吃这荔枝,王公子知道后,为了搏得灵馨姐姐一笑,特意差人从南方采摘而来,灵馨姐姐顾念姐姐,便特意让人送了一些过来让我们尝尝鲜,这样一看来,姐姐与灵馨姐姐之间的误会也差不多要解开了,这样可真好!”

见她一脸笑意,我也只能以笑回应她。

内心却在此时微微感叹,战天齐为了一个女人,还真是肯花心思。

我虽未迈出这阁楼,但人言总是无处不在。

阁楼之中的下人,他们私底下常常议论的种种,我是丝毫不剩的收在耳中,还有春兰每天那带着羡慕的声音断断续续延绵不断的传入我的耳中。

听说,战天齐对灵馨极尽宠爱,不惜重金为她寻遍整个边疆,只要是灵馨心中的喜爱之物,必定会不差分毫的奉上,做这些都只为搏得红顔一笑。

还听说,他带她赏花游湖,带她歌舞作画,期间极尽温存体贴,情难自禁,也从不避讳人前人后。

今日看着这盆中的还带着翠绿的荔枝,我算是信了。

本来以为那都是听说,下意识的好让自己自欺欺人。

今日自己却亲眼所见,这翠绿的荔枝能从南方而来,路程之远,还能保持这番新鲜,看来这灵馨倒成了第二个杨贵妃。

突然门猛的被人推开,一道带着刺眼的光线直入我的眸中,我方觉得刺眼,微微闭了闭。

闭眼之时,只听见身边春兰欢快的唤了一声,“灵馨姐姐……”

原来是灵馨,方才心里还在为她思绪,这会儿她便来了我的殿中。

我微微睁开眼,轻轻起身,扔掉手中的荔枝核,抬眼之时,一双带着怒意的眼睛直入我的眸中。

我迈步上前欲要拉着她坐下,好好与她畅聊一番。

谁知我刚伸出手,她就挥手将我甩开。

我脚下一个不稳,若不是身边春兰眼明手快,我只怕早己跌撞至桌角,她力气之大,眉宇间也满是愤怒,这是我第一次见她这般悲愤模样。

我微微从春兰的怀里缓了过来,抬眼望向她那透着寒气的背影,再看向她方才甩开我的手,己紧紧握了拳,还带着止不住的颤抖,我心里油生一丝不详的预感。

春兰不解灵馨的行为,有些懊恼的开了口,“灵馨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姐姐好意拉你坐下,你不仅不领情,怎还能推姐姐呢?她本就身子不好,还在养病之中,若是撞伤了哪里又该如何是好……”

“住口……”灵馨嘶吼了一声。

接着便是哐当声响,桌上翻滚跳跃的数颗荔枝,一颗一颗滚落至桌角,有些还停在我与春兰的脚边。

春兰呼吸一噎,看着那滚落至脚边的荔枝,双眸之中隐现一丝湿润,哽咽委屈不明的唤了我一声,“姐姐……”

我抿唇轻轻抚上她的手,知道她心里因灵馨的嘶吼声难过。

她不忍让我看到她眸中快要掉下来的泪水,从我手下抽出手,转身至一旁,背着我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我不知灵馨为何前来发火,更不知她火从何来,我蹲下身子,将脚边及桌脚的一颗一颗荔枝拾起来重装入盆中,缓缓靠近她那寒气逼人的背影,伸手将一盆荔枝欲要放回桌面。

没想荔枝还未到达桌面,手腕上猛的一紧,生生的被她抓在了手中,声音冰冷而来,“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她这是何意?我不明她的意思,也不知如何回答她的话,只觉得手腕上的力度越来越大,阵阵生疼汹涌而来。

我疼得侧了身子,端着荔枝的手在疼痛之中不止的颤抖,几颗在盆中挨不住的荔枝又从盆子倾斜颤抖处滚落而来,重回了我的脚边。

我疼得直冒汗,手中的盆子终究再一次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身边的春兰听到响声,惊叫了一声扑了过来,掰着灵馨的手颤音道:“灵馨姐姐,你放开姐姐,快放开……你弄疼了姐姐,再不放手,姐姐这只手只怕要被你拧断了,快放开。”

灵馨终是甩开了我的手,我吃痛的跌撞在桌面上,春兰连忙扶起我,替我轻揉着手腕,欲要咬唇,说什么的时候,灵馨喝斥打断了她,“春兰,这儿没你的事,你最好不要插嘴。”

春兰面容一怔,只好拧了眉看向我,我从她的手中抽回手,轻揉在自己的手中,给身边春兰使了一个眼色,让她不要再介入我与灵馨之间。

因为我心里清楚,她此次悲愤前来,是冲着我来的。

春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蹲下身子,轻轻的拾着地上那些无辜遭罪的荔枝。

我暗暗调整呼吸,待手上的疼痛感稍减,微微抬眸看向面前一面怒色的灵馨,柔和的声音响起,“灵馨,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些误会?”

她突然间冷笑出声,睁大怒眸冷笑着绞着我,“误会?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了,要是当初我早知道你会是这样的人,打死我,我也不会恳求天齐返回去救你,像你这样的女人,你就应该永远的留在北漠。”

我心上聚然一紧,她的话令我心底的冷意不受控制的丝丝散开,不知为何?从她的口中听到这咬牙痛恨而出的话,我方觉得会冷,而且仿佛这种感觉在梦中也出现过数次。

“灵馨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蝶衣姐姐当初可是救了你一命。”春兰终是忍不住要为我抱不平。

可灵馨似乎对她口中的话毫不在乎,反而反唇相讥,眸中的冷意越来越浓,“那又如何?说到底我也救了她一命,我与她之间,现在算是扯平了。”

话毕,她转眸直入我,带着绝情的眸光一字一句开了口,“我不再欠你什么?你也不再欠我什么?你我之间己互不相欠,你可以走了。”

听到这般绝情的话,我呼吸一滞,突然有种胸口被石压住的感觉,身上忽冷忽热,交替来袭。

思绪略微有些混乱,但我却敢断定自己没有听错,我抬了眸,直直的绞着她的怒眸,“你要赶我走?”

她冷淡一笑,“你自己做了什么事难道心里不清楚么?你还有何脸面待在这里,我现在看到你,我就觉得恶心,若不是你救了我一命,我恨不得现在就要了你的性命。”

她竟如此恨我,不对,我究竟做了什么让她如此恨我。

如若是那晚我悄悄去见战天齐的事,不是己平息了么?

她今日让人送来这般珍贵的荔枝,分明是己经不计前嫌,可她现在语出如此狠唳,一瞬间竟让我对她的愤怒无从下手。

微微过了半响,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无波,借着自己紧握着的双手将内心的不解思绪收拾起来,分毫不露。

“我做了什么让你如此生气,既然要赶我走,是不是王公子让你这么做的?”

果不其然,听到我口中王公子的名字,她眸中怒意更甚,朝我怒吼了一声,“你还敢提他,要不是他心里只有我,只怕早让你这狐狸妹子鸠占鹊巢了,我真没想到你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算是我看错了你。”

她终是纠结那晚之事,我的话语也显得有些急促起来,“这事情我己经解释过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含着冷笑转眸,不再看我,“是,你是己经解释过了,可我那晚亲眼看到你从天齐的房间里出来,我一直不敢相信你会是这样的人,所以我相信了你的解释,认为这是一个误会,我还试着想要与你再次做朋友,可你又做了什么?”

语毕,她重新抬眸看我,两行清泪顺着如玉秀面缓缓滑下,“我是出身风尘之地,可是我能选择么?我曾也是出生在大户家的小姐,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只因一个臭道士的话,说我冤鬼缠身,祸及家门,留不得,而我那狠心的父亲就要将我处死,好再我那娘亲舍不得我,我命不该绝,她便连夜悄悄将我送走,可是又能如何?还是无法改变我的厄运,受我娘所托的一名婆子,丧尽天良,不仅夺走了我娘亲留给我的钱财,还不死心,竟将我卖入妙玉阁。”

听她道出这些儿时的辛酸,我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心内痛楚难言,缄默不语,只是带着感同身受的痛意深深的看她。

她微微闭上了泪眸,两行清泪再次悄然滑落,突然她深吸了口气,重睁开腥红的双眸,笑了起来,让人觉得无尽的凄冷而心怜,“你们都不知吧,我被卖入妙玉阁之时,那年才五岁,虽然我很小,但我却告诉自己,我父亲听信臭道士的话,不让我活,我便偏要好好的活着,有朝一日,我重返家中之时,我要光彩照人的站在他的面前,我要告诉他,我就是当初那个他不让活着的女儿,好再,老天也算是怜悯,让我凭借自己的努力为自己争得了一片天地,我虽流连在风尘之中,可我一直都是卖艺不卖身,为的就是想要保留着这清白之身,日后可以为自己找一个如意郎君。”

她说完这些,身边的春兰己是泣不成声,突然我发现她脚下己然立不住脚,一个踉跄,生生的跌至身后的凳子上,我心聚然一紧,我带着哽咽的声音急切一唤,“灵馨……”

我想要扶住她,她非旦不领情,反而扬声大吼了一声,眸中冷漠一片,泪水夺眶而出,“不要叫我的名字,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天齐真心待我,可你却使尽手段,想要拆散我们,下贱爬上他的床不成,你现在又拿着我的出身想要来拆散我们,你到底为何要这般待我,你不就是忌妒天齐对我好么,不就是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么?可惜天齐不爱你,他爱的是我,他要娶的也是我,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我心内震动,面上却是极为平静,她如此依靠战天齐,可她是否又知道,她所痴迷的这些柔情似水,接下来将会变成黑暗深渊,还是柳暗花明呢?

我不知道,我不敢再去揣测战天齐的心理,也不敢再去揣测她与战天齐之间的那些柔情甜蜜,也许待一切真相浮出水面时,所有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可那些早己存在的痛,这一生都无法再抹去。

我有一种错觉,甚至内心极其希望战天齐是真心待她,否则她便将与我一同承受那忽冷忽热,忽远忽近,时而步入云端,时而跌入深渊的痛楚。

此刻,我深深的看着她那从眼角缓缓流下的清泪,一步一步靠近她,想要伸手替她拭去她面上的两行泪水,可她完全不给我机会,又再一次狠狠的推了我一把,“别碰我。”

我手上一僵,紧紧的捏着锦帕,看着她颤抖的双唇,有些话竟还是不忍说出口。

我只能自内心深吸了口气,声音低沉而来,“灵馨你听我说,我是知道你出身风尘,可我绝对没有将你的出身告知王公子。”

她抿唇带泪对我凄楚一笑,“你还在狡辩,我出身妙玉阁之事,只有你,春兰,我们三人知道,不是你,难道是春兰?”

灵馨泪眸横生一丝怒的望向一旁的春兰。

春兰面上聚然一怔,下一个瞬间,泪水滂沱,望着我与灵馨只知道摇头,“不是我……”

除了这三个字,其他的,她己泣不成声,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自然知道不是春兰,我也渐渐猜出了此人是谁?

我不忍春兰无措,上前轻抚了春兰的手,摇头对灵馨说道:“不会是春兰。”

灵馨转眸冷冷的看向我,声音咬唇而来,“我当然知道不会是春兰,因为那个人就是你。”

她怒指于我,只觉得那手指间的力度,让我没法稳住步子,摇头直直的向后退了一步,“也不是我,灵馨你听我解释……”

“够了,我不想听你解释,你赶快收拾东西离开这里,我不想再见到你。”她奋力打断了我的话,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抬手抹掉面上最后一丝泪,转身便匆匆的跑了出去。

“灵馨姐姐……”春兰哭着追了出去。

我微微闭上了眸,胸口仿若窒息般缓不过气,耳旁春兰哭着唤灵馨的声音越来越远。

我一阵猛咳,胸口像被火灼烧了一般,带着咳声中咬牙溢出几个字,“战天齐,你竟用这般手段赶我回京?”

我咬牙的声音夹杂着咳声,也许只有我自己才听得懂,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突然间微眯的眼缝中出现了一道黑影,我聚然忍住胸口的不适感,睁开双眸,微微回头往身后看去,一张清秀且又深沉的面容落入我的眸中。

“王妃,属下奉命来接您。”尚青云向我行了礼,眉宇间己然清楚了方才屋中所发生的一切。

我闭了闭眼,唇边带着一个微凉的弧度,手紧握成拳,直到指甲刺痛了自己,痛楚传来,我才渐渐摆脱心里的那丝愤怒与寒意。

我微微镇静下来,轻抿唇,复而重睁开了眼,转身再次看向身后的尚青云,淡然一笑,“将军来得如此快,如此巧合,烦请将军转告爷,纵然这阁楼我住不得了,我也不会回京。”

“王妃误会了,爷是让属下前来接您回另外一套阁院,并未交代让属下护送你回京。”

听他这么一说,倒令我内心微微一怔,又一细想,他这般故弄玄虚不是逼我回京,那到底是要做什么?

“时辰己不早了,王妃请随属下前往阁院吧!”尚青云一声催促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微微回了神,唇边淡然一笑,“还是爷想得周全,那就劳烦将军告诉本宫地址,本宫自己前往就行了。”

“可是……”他似乎有些犹豫。

我面上依旧带着笑,“将军不用担心,本宫定会遵寻爷的旨意,如爷所愿马上离开这里,将军也清楚方才这屋间发生了何事?就算本宫执意不想离开此处,只怕也不行了,本宫己无去处,爷即已为本宫安排好了住处,本宫又岂有不去的道理,将军就放心将地址交给本宫吧。”

尚青云微微抬了眸看向我,似乎在犹豫,我知道他是一个耿直负责的人,此事战天齐交由他来办,他必定不能允许自己在此事之上出现任何的差错,只因他对我的不了解,我也尚能理解他此时的犹豫不决。

突然门外响起一丝轻微的抽泣声与脚步声,细听,越来越快,越来越近。

尚青去面容一紧,己然察觉有人来了,他的身份不宜出现在此地,只好将手中的地址以最快的速度交至我的手上,“这是爷为王妃准备的住处,王妃请速速离开这里,爷己在阁院等候您多时了。”

说完这一句话,他便从窗子处飞身而去,我还未来得及打开手里的地址,春兰抹着眼泪的身影直入屋中。

我连忙将手中的地址轻轻的塞入袖中,上前轻抿唇,欲要相问时,春兰突然泣声开了口,“姐姐,对不起,春兰真没用,还是没能相劝灵馨姐姐,姐姐这次只怕真的要离开这里了。”

“没关系的,不怨你。”我上前紧了紧她的手,见她泪水不止,心里倒对她有些不舍,“春兰,你愿意留在这里,还是与我一起走。”

她眸中一怔,闪烁着哭红的大眼睛直直的看着我,“姐姐愿意带上春兰么?”

我抿唇轻轻一笑,“你若愿意与我一起走,我便带你走。”

春兰点了点头,极力的忍住眸中的眼泪,“承蒙姐姐不嫌弃,肯带春兰一起走,春兰谢谢姐姐。”

我紧着她的手,轻轻一叹,“傻丫头,你我患难之交,这些日子若不是你在我身边尽心伺候,我这身子也不会好得如此之快,快别说谢了,赶紧擦干眼泪,收拾些细软,趁天还未黑,我们得赶紧找一个住处往下才行。”

她抬袖拭去眼中泪水,唇边微微扯出一道笑意,冲我点头答道:“春兰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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