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寒雪摇晃着向前走了两步,弯下身子盯着清荷低垂的头,两眼含泪哽咽着道:“你告诉我,那红花……不是你下的对不对?”
清荷听见寒雪的声音,心中的欣喜只闪现了一瞬间。她最信赖的主子终于回来了,可是却救不了她的命。清荷抬起头来看向寒雪,眼里的冷漠令寒雪吃了一惊,可更让寒雪在意的,却是清荷已经红肿如两个小馒头一样的脸蛋。
寒雪颤抖着手指抚上清荷的脸,清荷脸上血红的印子一道压着一道,猩红的血渍已经结了块,狰狞地挂在嘴角。
“陛下!陛下在哪里?我要见陛下!”萧湘拖着虚弱的身子从内室跑出来,没几天,原本娇嫩的人儿被折腾的脸色苍白,人瘦了一大圈,只剩下乌黑的两个大眼睛挂在脸上,可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她见到玄启,黯淡的眼睛里立刻蒙上水雾来,她推开素玉扑进玄启怀里,哭声凄楚哀绝,刺痛了每个的心。
“陛下,孩子没了。湘儿对不起陛下,湘儿……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萧湘死死地抱住玄启哭的痛不欲生,玄启的手颤了颤,终是缓缓地抬起来想要抚上萧湘剧烈颤抖的肩头安慰她。可当他低眸瞧见寒雪正在用手绢擦拭清荷脏兮兮的小脸时,眸中一紧,刚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来。
“来人,绯昭仪身体欠佳,扶绯昭仪回去休息。”玄启推开萧湘,冷冷道。
“不!我不走!”萧湘推开宫人的手,抓住玄启的衣袍不放,“陛下,湘儿要为孩子讨个公道!”萧湘转身指着清荷,狠毒的目光似是要毁天灭地一样,“就是她!是她在湘儿的安胎药里下红花,我可怜的孩子,陛下,您要为湘儿做主啊!”萧湘再次哭倒在玄启怀里,却被玄启抚着,不着痕迹地推给宫人。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清荷的性子有多善良。”始终沉默着的寒雪突然出声为清荷辩解,“我不相信她会毒害皇子,我绝对不相信!”寒雪站起来,无论有什么样的证据摆在眼前,她都相信清荷的为人。
“哼!你相信?”萧湘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寒雪身上,她冷笑着靠近两步,伸出一指狠狠地指着清荷,“你相信有什么用!纳兰寒雪,苏清荷可是你玉泉殿的人,你当然要护着了。铁证如山,这个贱婢想赖都是赖不掉的。而且,这个贱婢她自己都承认了,是她下的红花。不信,你问啊!”萧湘朝寒雪大吼一声。
清荷已经承认自己给萧湘的安胎药里下了红花!寒雪一惊,脸色登时变得煞白。
她猛地蹲下身子握住清荷的手臂,“清荷……你要说实话,如果你是被冤枉的,陛下一定会为你做主的。要是有什么苦衷,你就说出来啊!”
“云嫔的意思是,哀家冤枉了这个贱婢?”太后冷哼着将一包东西丢在地上,“这是从她枕头底下搜出来的证据,云嫔还有什么话说。”
寒雪打开包裹一瞧,随即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那一包东西,分明就是晒干的红花,倘若真是从清荷屋子里搜出来的,清荷就是长万张嘴,恐怕都是说不清楚的,寒雪一时竟不知道能如何反驳。
“谁能证明,这包红花不是有人想要栽赃才放在清荷屋里的呢?”寒雪仍是不死心的想要为清荷脱罪。
“在她屋里搜出来的,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有人亲眼看见当天清荷接触过熬药的锅。纳兰寒雪,你休要再为这个贱婢狡辩!”萧湘疯狂地吼道。
寒雪无力地闭上眼,萧湘的话,就是没有证据了。可是,就因为没有证据,才能栽赃陷害不是吗?果然是阴狠毒辣的手段。
“哦,我明白了。”萧湘看看寒雪哀痛的样子,仿佛恍然大悟一般瞪大眼睛,“纳兰寒雪,清荷可是你的人。她用红花毒害我的皇儿,该不是你在背后指使的吧!”
萧湘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着,不然为什么当初她要寒雪帮她保住腹中的胎儿时,寒雪要推脱呢?她们家不是杏林世家吗,她不是一向都习惯当好人吗?原来她不帮她,竟然是在动坏脑筋,想除去她的皇儿吗?
“纳兰寒雪,原来你一直都想害我的皇儿是不是!你一直都想让我们母子死是不是!”也不知萧湘虚弱的身体哪儿来的力气,她突然冲上去揪住寒雪的衣襟将寒雪拉起来,伸出一只手便要狠狠地往寒雪脸上挥。
“放肆!萧湘,你还将不将朕放在眼里了!”玄启护着寒雪,握住萧湘高高举起的手用力挥开,萧湘一个没站稳,狠狠摔倒在地上。
屋里一下子变的非常安静,太后撇撇嘴静默不语,萧婉掩着嘴巴大惊失色地望着摔倒在地上的萧湘,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出,玄启从来没有对萧湘如此凶狠过,甚至连大声说一句话都没有过,此时见着玄启怒目瞪着摔在地上的萧湘,怀中却是紧紧揽着寒雪,生怕她受到一星半点伤害的样子,一时竟没有人敢上前将萧湘扶起来。
萧湘亦是愣愣地趴在地上,她怎么也不相信,刚才那个对自己毫无怜惜之色的人是她深爱的男子,是那个将自己宠上天、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的男子。她苍白了脸回头望向抱着寒雪的玄启,眼里的失落和难以置信转瞬变幻成蚀骨的嫉妒和憎恨。
萧湘突然悲戚地笑了,笑着笑着,似乎又在哭。她摇晃着身躯爬起来指着寒雪,心里对寒雪的恨已经浓烈到了极点,恨不得现在就将寒雪扒皮抽筋,以泄心头之恨。
“为了这个女人,陛下您居然……”萧湘捂着心口痛哭道:“湘儿失了皇儿,陛下却对这个女人百般呵护。陛下您怎么能如此对待湘儿呢!”
说着,萧湘又狠狠地指向寒雪骂道:“贱人!你说,是不是你指使清荷这个贱婢毒害我的皇儿的!不,肯定是你指使的!你这个狠毒的贱人,你还我皇儿命来!”萧湘不甘心地上前还想抓住寒雪撕扯,素以急忙抱住萧湘的腰阻止她疯狂的举动,生怕她触怒天威。
“陛下,绯昭仪所言有理。毕竟清荷是玉泉殿的人,无论云嫔当时在不在宫里,总是脱不了嫌疑的。陛下要仔细查证才好。”太后沉痛地叹了一口气,她那么期待那个孩子的到来,她比谁都明白后宫里的争斗有多可怕,要想平安生下一个孩子有多难。她也曾争宠斗狠,想方设法不让别的女人生下先帝的孩子,可如今事情伦到自己头上,她才体会到那种痛失亲人的痛苦。
“哈哈哈!”一直都闭口不语的清荷突然仰天大笑起来,“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绯昭仪,大家不必四处猜疑别人了。没错,那红花是奴婢出宫采办时偷偷买的,也是奴婢趁人不备加在安胎药里的,云嫔主子根本不知道奴婢一直心里都恨着绯昭仪,更不知道奴婢手里有红花。云嫔主子被奴婢骗了,奴婢的善良都是装出来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奴婢干的,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犯不着冤枉了好人。”
寒雪只觉得清荷的话犹如一道道天雷一般炸响在她的耳边,轰的她头脑里一阵空白眩晕,“为什么,清荷,你究竟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因为奴婢恨透了绯昭仪,奴婢一直都恨她。”清荷抬起怨毒的眸子盯着萧湘,“绯昭仪平日里持宠生娇,为人又刁钻刻薄,没少为难下人。奴婢还没到玉泉殿供职之前曾在浣衣局做事,有一回就因为不慎在洗衣时扯坏了绯昭仪心爱的一件衣物,就糟了绯昭仪一顿毒打,奴婢被打的剩了半口气,可仍旧要拖着身子辛苦劳作,没饭吃,没水喝,没觉睡,可奴婢命大活了下来,那时候奴婢就发誓,一定要绯昭仪付出代价!”
清荷冷笑着露出阴狠毒辣的表情,狰狞的脸上满是厌恶和憎恨。“奴婢好不容易熬到被选中到玉泉殿供职,奴婢以为自己跟了个聪明的主子,奴婢还想着云主子若得了宠,届时绯昭仪落魄了,奴婢就上门去羞辱她给自己报仇,没想到,云嫔主子摸样倒是讨人喜欢,只可惜是个不得宠的主,奴婢旁敲侧击了那么久要云主子跟绯昭仪争宠,云主子都爱答不理,横竖都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所以奴婢只能自己动手,找机会报仇了。”
寒雪被清荷的一番话瞬间惊呆在原地。她不相信,不相信那个平日里怯懦总喜欢逗她笑的清荷,居然会说着这样令她难过的话来。屋外滴答滴答地下着雨,可那些冰凉的雨丝犹如全部都落在了心上一般,砸的寒雪生疼生疼。
“哈哈哈!”清荷挑衅地朝萧湘大笑着,“如何?眼看着要母凭子贵了却从云端坠落到地面的感觉很刻骨铭心吧。绯昭仪,这是你的报应!哈哈哈!”
“贱婢!我杀了你!”萧湘被清荷一番话激得几欲疯狂,冲上来便要夺过陆彦青腰间的佩剑斩杀清荷。
“都愣着干什么,素玉,抚你主子好生回去修养。至于奴婢清荷毒杀皇子的罪名,朕自有公断。韩征,你将那袋红花收了,将清荷收押候审。”玄启揉了揉眉心又道:“若有人再谣传说云嫔指使清荷毒杀皇子,朕定要制她扰乱后宫之罪。朕累了,今儿就歇在玉泉殿。这些玉泉殿的奴才既然没有犯什么事儿,就都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
玄启弯身将哀伤到浑身无力的寒雪打横抱起来,又背对着屋里的一干人说道:“怎么,朕离宫些许时日,就一个个都不听朕的话了?你们这些玉泉殿的奴才,云嫔平日里把你们都灌坏了,一个个怎的如此没有眼力见,没听见朕今日要宿在玉泉殿吗?还不回去速速打点,若朕到时屋里还是黑漆漆的,朕就将你们全部罚到暴室去好好学习如何当个奴才!滚!”
跪了一地的宫人一听玄启一声怒喝,连忙脚软着爬起来,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逃出去,生怕晚一步,就成了冤死鬼。
“今儿也闹腾够了。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哀家也就不多管了,哀家相信陛下的公正。皇后,跟哀家一起走吧。”
众人相继离去,萧湘不敢相信地望着玄启抱起寒雪离去的身影,直到她们消失在夜幕里,她都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都没动过。
“主子,您刚小产,这样光着脚站在地上,受凉了对身子不好。”素玉上来劝了一句,却被萧湘冷眼一瞪,立刻缩了回去。
呵呵!她现在还怕受凉吗?薛良不是说了,她这一辈子,恐怕都不会再有孩子了,她还在乎什么吗?她没了孩子,如今是连帝宠都失去了,她还有什么可失去的?不对,她还有地位和权力,纳兰寒雪抢了她最看重的东西,她便要想方设法地让她纳兰寒雪痛苦。她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
纳兰寒雪,总有一日,我萧湘要让你尝尝地狱的滋味儿!
玄启抱着寒雪回了玉泉殿,宫人果然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将一切都打点妥当。他将寒雪放在柔软的床铺上,可寒雪却像是失了魂魄一样呆呆的,除了满脸抹不干净的泪痕,就没了丝毫的反应。
“雪儿,你别这样,朕看着心疼。”玄启将寒雪抱在怀里幽幽长叹着,“清荷的事,朕答应你仔细审查好不好?你别总是哭,跟朕好好说句话。”玄启望着寒雪失魂落魄的摸样开始着急,他心里知道寒雪是被清荷方才的一席话打击到了,寒雪一向感情纤细,此时断无可能无动于衷。
“玄启……”寒雪终于哽咽着唤了一声。
“嗯,在呢。”玄启听见寒雪开口,立刻松了一口气。只要她不将什么事憋在心里就好了。
“我还是不相信清荷说的话是真的。我与她朝夕相处了那么久,她的为人,我清楚。她不敢,也不会。可是,我没有证据,我不知道该怎么救她。玄启,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再看见有人死去,真的不想了。我怎么觉得这宫里到处都是血腥味儿?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