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佛像上层层晕开来的金光,慈安太后似乎看见往事一幕幕从脑海里中连绵不断地蹦出来,清晰得好像昨天才发生过一样。
往事如烟,该走的总是留不住的。
悲的喜的甜的酸的苦的不堪的怀念的对的错的,她的前半生在宫海沉浮中度过,她的后半生又笼罩在母仪天下的光环里。从宫嫔到太后,从青涩的小丫头到端庄的贵妇人,她以为她的心早已经被锻炼得铜铁般坚硬,可每每回想起自己年少时的摸样,心仍会被撕扯得生疼。
她对不起锦儿,恭亲王的病她何尝不该背负一半的责任。她们这些故人,爱过的被爱过的,恨过的被恨过的,谁守候谁,谁给予了谁,谁又亏欠了谁,终究逃不过造化弄人。
面目全非,这四个字便是她这些年来深宫生活的真实写照。
蓦然回首时,君已陌路。
她欠他的,这辈子,下辈子,恐怕都是难以偿还的孽债。
李院正和寒誉对恭亲王的病情诊断结果令所有人的狠狠一沉。不出一月,这位曾为陵轩立下过汗马功劳的王爷就要与世长辞。玄启沉静的面容满是凝重的哀恸之色,眸中的悲痛由浅转深。玄英玄磊心中涌起的万丈波涛也是同样无法平静。每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浓浓的悲怆,就连寒誉这个外人,也是心中有着无法发泄的抑郁。
医者医病不医命,寒誉从来都知道医者也是人这个道理。他也有过无法医治的病患,身为医者,总是免不了要面对死亡。可是每当面对时,还是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无力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回到瑞王府,玄英便将自己抛在书房里最黑暗的角落里。往事一幕幕向他袭来,他似乎又看见年轻的六皇叔拉着小小的他在宫外的集市上买糖葫芦的情景。
玄英的母妃本是个小小的婢女,一夜承恩有了他,才被先帝封为美人,可是她到死都没能得到先帝的宠爱。因为母妃的落魄,先帝对玄英从不上心,玄英也总是受到视力宫人的冷嘲热讽。虽然母妃死后,他被过继给当今的太后抚养,可他还是偶尔会听到,有些宫中的老人会在背后议论他是贱妇所生。
唯有这位六皇叔,总是对他和蔼地笑,教他读书识字,还经常从宫外带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哄他开心,皇叔对他的了解比同他自小一起长大的四哥还要深刻。
突然得知要失去这位亲人,玄启觉得自己的世界有一角正在塌陷。他掉进一个冰冷的漩涡中,所有的害怕和悲伤一起向他涌来,令他几乎要溺死在无边的哀伤中。
玄英突然从黑暗中站起身向外走去,不一会儿,便看见他纵马飞驰在月光下的身影,从瑞王府一路向着护国寺的方向而去。玄英突然想看看寒雪那张日日得见却从来不能拥有的娇颜。
他想见她,疯狂地想见她。即使她如今已是四哥的妃嫔,他也无法说服自己放弃见她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