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牢红藕

套牢红藕

漆黑的夜,月亮早不知道什么时候躲了起来,深深的巷子里,没有一点声音,寂静无比,远远的,飘来一两句不知道谁家院子里的狗吠,在夜色中,惨惨的渗进人心里。

耳边呼呼的刮着风,我窝在墙头静静的等着,这里不是繁华之地,白天还好,到了夜里.总有那么点寒寒的感觉,到是应验了那么句老话,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红藕跟在我身边数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早就念她伺候的好,我准许她在京城自置房产一套,把老娘接在身边照顾,而她,也在我的默许下,每逢初一十五出宫到家看看,为此我还赏过她任意进出宫门的腰牌,只是她为人一向拿捏分寸,每每虽然到夜半时分才回宫,却从不在宫外过夜,至于我怎么知道她这个小秘密,因为每到这个日子,晚上身边伺候着的一定不是她,偶尔在御书房看奏折到半夜,却能听到她低声替换其他侍人的声音,对她的这种态度,我一直是赞赏的,只是今日,却要利用她的这份忠心了。

扳扳手指头,我出事的日子,正是初一前几日,那时候宫里闹的一团糟,量她也没胆子出宫,如今大半个月过去了.她这事母至孝的人,想必也忍不住了吧?

远远的盯着屋子,看见一点黄晕燃起,随即传来了木门的吱呀声。

“娘,您回吧,这段时间里头忙,我可能不能按日子出来看您,你照顾好自己啊。”

听到她的声音,我没来由的有种亲切感,想到她圆滚滚的身子在身边转来转去,小心这小心那,偶尔开心了,拿些话逗逗她,吓唬吓唬,立即哭丧着脸在我面前请罪的样子。

呵,还真想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心里,早就把她当成了家庭成员中的一人,几日不见,还真怀念。

“小顺,把车套好,我们回去。”

“嗳!”

两人的交谈声在夜色中份外的清晰,墙头上的我也对着洪羽达几人轻轻的一交换眼神,从墙上隐没了身行,悄悄的向巷子口摸去。

“姐,一会记得,下手别太留情,若是被人看出了什么就不好了。”我没想到红藕居然带了人出宫,希望一会的出手,不会留下太多麻烦。

“放心吧,我会仔细的,你就等著好消息吧。”她低声回答着我的话,一晃手中的大刀,森冷的光芒刺着眼难受,她的声音里满是期待的兴奋,还有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

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我抖抖肩膀,对她点点头,猫着腰溜出了巷子外,悠闲溜达达的往里走,假装正是从外向内行走的路人。

滴滴答答的马蹄敲在青石路面上,在巷子间回荡,清晰分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抢劫,把值钱的都交出来!”一声断喝,好戏正式上演。

“啊!”红藕的叫声,似一只待宰的鸡,刚叫出声,就被一脚踩住了喉咙,只余刚出口的半声怪叫,赶车的小侍人,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大刀架上了脖子。

“把身上的金银细软交出来,不然废了你!”洪羽达蒙着面,单单那两道粗眉,壮硕的身体,已轻够吓人,更何况手中一把大刀。

“别,别,别杀人,钱,钱,钱,我有……”

双腿打摆子一样不停的抖着,她被洪羽达抓着胸前,肥胖的身体在对方手中就如同鸡仔子般,双脸憋的通红,脚尖不断的勾着地面。

粗短的手哆嗦着伸进怀里.因为抖的太厉害,几次都没放进去,好不容易伸进去了,抓着银子又卡着拿不出来。

“你他妈的逗姑娘玩是吧,不见点红你是不会老实了!”手一贯,将红藕推倒在地,手中刀光一闪,大刀已经高高的扬起。

看来不出场不行了,我一声大喝,“什么人,胆敢在京城重地行劫。”

转身侧立,我挺直着身体,露出漂亮的四十五度侧脸,整个人站在墙角的阴影中,拉出长长的影子,心中不禁一阵赞美,多酷的姿势,多帅的造型,简直是小说主角再世,电影重量级人物登场。

“姐妹哪条道上的?”洪羽达丢下手中的红藕,扬起脸看着我的方向,不屑的丢出一句,“我们大刀帮做事,识相的走开。”

从墙角的阴影中沉稳的踏出我‘伟岸’的身行,单手抱刀,一只手顺便掸掸额前一缕头发,眼皮低垂,懒散的一挑眼角,“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就是亘古宇宙盖世无双天上绝无地上仅有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凤凰见了也涅磐的江湖第一美女,沈!意!欢!”

一刹那,我分明看见了洪羽达脱臼的下巴,已经忘记了下一步应该干什么了。

她不动手,我动!

两手高举,刀过头顶,摆出剑道中的标准姿势,一声大喊,“贼人,觉悟吧!”冲向洪羽达的方向。

不能怪我,为什么不摆出中华武术的优美飘逸潇洒,那前提是,也要我会啊,只有这个姿势最方便,最容易,当然,动画片看多的下场就是,连口号也搬了。 щщщ☢ⓣⓣⓚⓐⓝ☢¢○

“啊!”刚迈出一步,脚下不知道踢到了什么,我便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整个人向前倒下,手上,还死死的抓着我的厚背大砍刀,除了那丢人的叫声,整个架势看上去,倒是举手无悔的一招‘力劈华山’。

但是我似乎对着的方向不太对,这一刀,直接奔着地上的红藕而去,我的眼中,无限放大着她惊恐的表情……

“铛!”一声兵刃的相交声,洪羽达的刀从一旁伸来,架住了我的刀,也架住了我狼狈的落势。

举手一带,将我的身体带稳,也解救了红藕被我劈成两半的危险。

“敢伸手架梁,今天就掂量掂量你的分量,姐妹们,给我上!”

她倒一点不含糊,估计牢牢记得我适才的话,几个人直扑我而来。

当拳头亲上我的下巴,我终于懂得了,什么是砂钵一样大的拳头。

当不知道谁的脚踹上我的胸口,我终于懂得,什么是面目全非脚,再踩两下,我非变形不可。

当蒲扇大的巴掌打歪我的脸,我也终于明白,什么是黯然的销魂,眼泪都飞出来了,能不消魂?

不带这么玩的啊,应该是当英雄打坏人,不该是坏人打英雄啊?被坏人打的英雄那叫什么英雄?再打下去,我只怕就不单单是英雄,而要转为烈士了。

“啊~~~~~~~~~~~~”我发出一声长长的佛门疯子吼,举起手中的刀,被打了这么久,我居然忘记了这个东西,大汗。

洪羽达也在同时接到了我的暗号,一声怪叫,“不好,姐妹们,动静太大,官兵只怕就要到了,扯呼!”

眨眼间,人走的干干净净,留下我保持着举刀空中的姿势,发着呆。

提着艰难的腿.我一步步的走到他们面前,“你们没事吧?”

“没,没,谢英雄救命之恩!”红藕哆嗦着被身边的小侍人扶起,从怀里一把掏出几张银票,往我手中塞。

我非常豪迈的一摆手,“行侠仗义,岂是贪图钱财之人?”

“那,那……”红藕望望天色,“大恩不言谢,英雄既然不要钱财,那我,那我……”她低头思考着。

别谢了,带我进宫,带我进宫啊,你权大势大,随便给个什么当当,刷马桶都行啊。

我的内心不停的呼唤着,仿佛看见了皇宫的大门向我敞开,我的爱人在向我招手。

“那我就此别过,英雄救命之恩,定当铭感五内。”

哐当,脑袋上如同砸下一颗巨石,震的我半天回不了神。

不是吧,你堂堂大内的总管,皇帝身边的红人,就这么走了?

眼见着两人拉着马车就要走,我心一横,重重的一口咬上舌尖。

“扑~~”一阵红雾,喷上红藕的脸,我双眼一翻,直接压上她,双手挂上她的肩膀同时,顺势扯住她一把头发,想丢下我,没这么简单。

“英雄,英雄……”她抓着我的身体,试图将头发从我的掌中抽出,‘昏迷’中的我紧紧的抓着她的发根,一点反应也无。

“这,这可怎么办?”一旁的小顺可直了眼,结结巴巴的出声。

“回我家,子时已过.宫门也关了,明日赶早进宫。”红藕一声叹气,“怎么说,人家也救了我们的命,先转回我家,等英雄醒了再说。”

马车颠簸,‘昏迷’中的我在听到红藕这样的话后,悄悄松开了手。

玄卿,等着,要不了几日,我一定能混进宫。

唇边露出微不可见的一丝笑容,全身的伤痛这才开始侵蚀着我的神经,抽疼中,我真的渐渐睡去。

“英雄,英雄……”在一声声急切的呼唤中,我‘虚弱’的张开眼睛,张翕几下唇,无力的颤抖着。

“英雄啊,你可醒来了,大夫说您伤的不轻,您可千万别动。”红藕按住我挣扎欲起的身子。

这伤还能轻?我本来就没好几天,被洪羽达那几下重捶,伤上加伤,现在想让我动也动不了了。

挤出感激的微笑,我抓着她的手,“谢谢你!”

“英雄啊,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怎么能让你说谢谢?”她一脸愧疚扶着我的身体,“您千万别见外,就在这安心住下,呆上十天半个月,好好的调养身体。”

“十天半个月?”我猛的一挣,疼的迸出满头的汗珠,“再过两日,就是武举考试了,我要去参试。”

“不行啊,你不能动,大夫说了,你这几天根本若是伤上加伤,会留下隐患的,武举考试要演示,还要对打,干万去不得。”她为难的望着我,眉头都打结了,半晌,终于狠狠的咬了咬牙,“你就这么想参加武举?博取功名?”

有门,嘿嘿。

我心头一乐,脸上却是愁云密布,抬起无奈的眼,对着她重重的一声叹气,“我哪是博取功名的料,只是我自小无父无母,江湖流浪漂泊,吃了上顿没下顿,考武举不过是因为即使没有功名,若是工夫出众.会被挑选为御林军的队长,我不过是希望能借这个机会,混口饭吃,若是失了这个机会,说不定,说不定以后都要靠打把势讨生话了。”说到这,脸上戚戚焉,便似要掉下眼泪。

“你若只是想进御林军混口饭吃,也不一定要靠武举之路。”她停了停,眼神落到我身上的伤口,深吸了口气,“御林军大多为小官宦人家的孩子,只要找到够资格的人推荐,要个位置并不难。”

我别开脸,嘴角抽出一丝苦笑,双眼耷拉着,“我身无分文,不识半个地位之人,说的好听是江湖中人,说的难听就是乞讨之人,大娘您还是别阻拦我了,让我去试试吧,我不会有事的。”

“你如果只是想进御林军,推荐人不是问题,你安心的休息吧。”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宇,这是她的谨慎,却让我有些力不从心。

御林军的推荐,以她的能力,说两句话绝对不是问题,但是我要的,不是宫外守城墙的位置,而是宫内最核心,最能接触到爱人们的位置,只有她,才有本事让别人卖这个面子。

再也管不了许多,我翻身直接从床上滚落在地,趴在她的面前,“大娘,我知道您想帮我,可是这太难,出钱出人情,我要不起您这么大的帮助。”

“你这是干什么,起来,起来啊!”她连拖带拽的拉着我,“我连命都是你救的,钱算什么?”

“我的命也是您救的,早算扯平了,大娘您对我这么好,我,我……”话还没说完,我的眼泪哗哗的就下来了,“从小到大,我从来不知道家是什么感觉,从来不知道亲娘是什么样的温暖,我干脆做您的女儿,一辈子服侍您。”

若是别人碰上这么个要求的,指不定以为哪蹦出个讨便宜的,可是红藕是谁啊,一辈子做侍人,说难听点,就是个女版的太监,最忌讳的就是无后为大,这么多年,纵然有人想做她义女,大部分还是宫里的小侍人,还是个没后的,我是谁啊?堂堂正正的大姑娘,虽然长的寒碜点,至少是个四肢健全的,能生儿育女的,对她来说,不啻天上掉个闺女。

“你,你说什么?”她根本没想到我会提出这么个要求,傻傻的问着,生怕自已听错了,“你,你……”

我抬起脸,满面正色,“我从小到处流浪,爹娘是谁都不知道,姓什么叫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取名字自己活,您老人家若不嫌弃,我愿意一辈子报答您的恩情,跟您姓,做您的孩子。”

“你知道我干什么的?”她的眼中已经隐隐闪出了激动,扶我的手都有些颤抖。

“不知道!”我小心的望望她,“但是您人好,我又没娘,一时激动了,我知道,我这样的人,给您提鞋都不配,更不敢妄想做您的孩子,您老人家当我没说。”

“孩子,好,好,孩子……”拍着我的手背,她吸吸鼻子,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惊喜,“好孩子,好孩子,我红藕也有孩子了。”

看她的惊喜样,我知道这一步棋是走对了,我现在是她的传承,唯一的希望,她为了我这个孩子,拼了命都要给我最好的位置,为我的将来铺路,而将来最好的升迁之路,就是跟在宫里重要的人身边。

两日后,当我捏着手中的御林军宫内侍卫的腰牌上下翻飞的时候,绕了无数个圈,我知道,我终于能进宫,能见到他们了。

摩挲着上面凹凸的花纹,我重重的吸了口气,我的挑战,正式开始。

而手中刻着的字,正是,‘隐菊殿’殿前侍卫,据说这是凤后为了保护菊伺君特地增派的人手,而我,就幸运的是其中一员。

脸上的笑容无限的放大,吐出心中的闷气,这一刻,连阳光都显得明媚万分,暖暖的照得我浑身舒坦。

若水,我的乖乖。

亲爱的若水,不要再哭泣了,颜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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