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原谅与不原谅,张政涵和陆粉都知道,在这段稍微错综复杂的感情中,有的时候必须学会隐忍,学会包容,学会理解,学会吃亏,谁让这世界上这么多好女孩儿,他偏偏爱上有着这么混乱背景的她。
他想,也许一开始他就错了,他不应该强迫她去远离曲寻远离陈素素,远离那些过去,什么叫过去,过去就是在生命中发生过的不可磨灭,既然磨灭不掉,那就只能记着。
那些事情占据了陆粉的前半生,不管生生死死,都是张政涵无能为力的过去,是生命的一部分,他如果爱她,应该去接受,去化解,让它变成云淡风轻,而不是禁忌。
陆粉以陆星宇的名义,正式对陈婷婷发起了控告:诬告陷害罪。
纠缠了三年多的旧案又被抬到了法庭上。
陈婷婷自从打完了陆粉之后,就搬出了曲寻的小房子,可是她没有带走陈素素。
那是陈素素在时隔三年之后第一次见到陆星宇。
他们以前在一个学校,他是开着豪车行为放浪的富二代,仗着一张漂亮脸蛋到处勾搭小姑娘,她是长得漂亮温柔却自卑的纯净女子。
那么多女人中,只有她一个给与他的笑容是那么纯洁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欢和深情,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后来的这么多年,无论别人怎么说,陈素素变了,陈素素是个利欲熏心的女人,陈素素怎么怎么样,他都不相信,他始终记着她穿着花睡衣从二楼挂着害怕的要死,可是他一伸手,她就毫不犹豫往下跳的样子,记着圣诞节她拿着一个红苹果就心满意足的表情,记着那天晚上,她很疼却紧紧的抱着他为他哭泣的眼泪,那些都是真的。
在医院住院的时候,陈素素来看他,她的眼神变了,总是带着莫名其妙的笑意,他想,或许是真的变了,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他自己没有变,也许她是变成了以前那个样子的他,而他变回了最初的陆星宇。
可是那天晚上,当陆粉哭着问他:“你多傻啊,你连你爱的女人是谁都分不清……”他才应该记得,他怎么能忘记她,怀疑她。
看着坐在眼前的女子,她穿着粉色的大毛衣,显得格外清瘦,不施粉黛的眉眼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干净纯粹。
星宇一瞬间就落下泪来,她还是当初的那个她,多好啊。
星宇伸着手去触碰她的脸,那样干净的脸庞,她长长的头发已经那么长,垂到腰际。
星宇的手指触碰着每一根发丝,似乎他们是不同的。
陈素素说:“自从最后一次我们见面,我再也没剪过头发。”
她是真的生病了,她很少说话,就那么坐着,你看不出来她是否清醒,可是此刻,在星宇的触碰下,她说了这样清醒的一句话,哪怕坐牢都不害怕曾经叱咤校园的陆星宇顿时泣不成声。
就算他不曾亏欠这个世界不曾亏欠任何人,可是对面这个女子,他曾经深爱着却抛弃着,狠狠得伤害了三年,他在那个四面围墙的地方曾经无数次的靠着与她的回忆坚持着拼搏着,幻想着出来之后他们相遇他会怎么去弥补。
可是现在,他才知道,在他被困在四面围墙里面的时候,她也不是自由的,她也被困着,甚至比他更可怕,那个地方全部都是病人,她是怎么生活的?所以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患了严重的抑郁症,整个人都不清醒了吗?所以才会自杀吗?他一想到她一个人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被挂在树上,就算在凄风冷雨中被挂着,她也不愿意开口求救,心就像被谁撕裂一般的疼痛。
他珍爱小心的捧着她的脸:“我们素素啊,真乖。”
他每说一句话,眼泪都成串的往下落,那些泪水落在她洁白的手背上,陈素素抬手帮他擦眼泪,眼神因为那句熟悉的‘我们素素啊’变的分外柔软。
以前,他总喜欢轻佻的叫“我们素素啊,真乖”,然后给她一点小小的甜头,让她空欢喜一场,这一场感情,他付出的太随意,可是她却珍而重之的妥帖收藏着,这么多年没变过。
星宇道歉:“素素,对不起。”
这是一份迟来的
道歉,整整三年。
陈素素说:“没关系。”
她的眼神那么干净,如果她真的是不清醒的,那么这些话是怎么说出来的,如果她是清醒的,那么那些伤害和疼痛,她是怎么挣扎着忍耐过来的?
陆粉站在不远处,四月的风吹的人心都是软的,她打开手机,把张政涵的手机备注名从“张”改成了“张政涵”。
记忆是可怕的,单纯的爱情是感人的,张政涵何尝没给过她温暖的记忆,可是现在,他们走到了这一步,他就算原谅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样让两个人回到过去那种肆意快乐的生活。
陆粉看着陈素素和星宇紧握在一起的手,长长的叹了口气,似乎她一直在争取,然后所有人都幸福了,可是她忽然之间找不到方向了。
她想回到过去,刚刚见到张政涵的那些日子过的多么快乐,可是现在,只要一想到张政涵那天晚上在雨中的控诉,陆粉的心就针扎一般的疼痛。
傍晚的时候,她和星宇送陈素素回曲寻的小出租屋,曲寻当然不在家,星宇一直恋恋不舍,回去的路上,他两只眼睛像是兔子一样红肿着。
他问:“姐,你能借给我点钱吗?素素不能总是住在曲寻的家里面。”
陆粉问:“租房子的钱,我可以借给你,买房子的钱,我没有。”
她说着从钱包里面掏出一张卡,递到星宇的手中:“密码是你的生日,是我给你攒的,不用还。”
星宇接过那张银行卡,笑了笑:“都说当妈的给儿子攒钱买房子娶媳妇,你这算什么?”
陆粉笑了笑:“我的存在和你妈的性质基本上一致。”
星宇低垂着头不说话,半晌肿着眼睛看陆粉:“姐,对不起。”
他都知道的,这些年,陆粉过的比谁都苦,她尽管表面上笑着,可是心里面每一日都受着煎熬,他们这些人是身体受苦,可是陆粉是日夜心中备受折磨。
可是在这个弟弟面前,她总是笑的很温柔和蔼,就像现在。
她拍拍他的头:“别说傻话了。”
那天是陆星宇过的最开心的一天,也是最难过的一天,他心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素素,还有姐姐,都回到了他的身边,他又重新获得了自由。
那天,是四月十号,是陆粉的生日。
可是家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蛋糕,没有红酒,没有欢声笑语,也没有张政涵。
自从出了那件事,他基本上包揽了医院的值班工作,每天疯了一般的工作,他不愿意面对她,陆粉知道。
她一个人给自己做了长寿面,开了电视,客厅顿时就热闹了一些,她按开了所有的灯,终于感觉不那么害怕了,可是这面条真的好长好长啊,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她吃着吃着,眼泪就毫无征兆的掉下来,她将筷子狠狠得扔出去,撇在对面墙上又甩到了地上。
她双手掩面痛哭出声,原来,她也会孤单,也有坚持不了原则的这一天,她哭够了,颤抖着手掏出手机来搜索张政涵的手机号。
她打了张政涵的手机号,张政涵很快接通了:“陆粉。”
他现在就这么陌生的叫她的名字,陆粉闭了闭眼,将眼泪擦干净,让声音也变的清澈而干脆:“张政涵,如果你不忙,麻烦你抽出五分钟,我有话要说。”
电话那头的张政涵不说话,半晌,沉声道:“你说吧。”
陆粉的声音都稍微哆嗦了一下,但是她很快冷静下来:“张政涵,事到如今,错误已经发生了,我也道过歉了,这么多天来,你冷待我,我今天忽然想明白了,你说的对,你不过是不忍心拒绝我给你的选择,所以选择用这种方式来告诉我答案,但是我不甘心,我仍然想问你,我请你清楚明白的告诉我,我们还有没有可能,如果你还愿意给我一次机会,请你回家来,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不想一个人过。”
本来不想哭,想很冷静的说这番话,可是眼泪就是控制不住的往外掉:“如果……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给我一点机会,那么过去的这些天……谢谢你……对不起。”
她诚挚的讲这番
话,电话那头却长长的沉默着,陆粉终于无力的笑了笑,算了,她浅浅无奈的笑声传达到张政涵的耳中:“我会搬出这所房子,你回家来住吧。”
她挂断了电话,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就连命中注定都可以被现实冲散,她已经无力抗拒。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往二楼走,没有时间颓废,她要尽快的收拾好行李搬离这个房子。
她拖着行李箱下楼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她悄悄地开了张政涵的房间,他的房间数十年如一日的干净整洁,空气中都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陆粉将一个匣子放在张政涵的书桌上面,那是过年的时候,张政涵的妈妈送给她的礼物,贵重的含义就是定亲礼。
可是她们最终也没能走到最后,尽管承诺了山盟海誓,幻想过未来。
她费力的拖着行李箱下楼,那个电梯不知为什么又坏了,她却宁愿走着下楼,让这路变的长一点,再长一点。
当她费劲千辛万苦拖着行李箱站在楼下的时候,看见站在楼下如僵了一般的张政涵,他面沉如海,薄薄的唇都抿成了一条线。
陆粉沉重的心情忽然就轻松了,她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喂,前男友,能不能送我一程啊?”
她这个泼皮无赖的样子,张政涵却巍然不动如山,只在那那么站着,陆粉尴尬的咬了咬唇,讪讪道:“那好吧,我走了。”
她拖着巨大的行李箱,从张政涵身边走过,感觉像是被赶出家的金毛犬一样,什么叫丧家之犬,这就是。
她站在路边打车,眼泪忍不住又往外掉,张政涵大步走过来,一把将她的行李箱扯过来狠狠的甩开,将她揽入怀中凶狠的吻她,他的行为极度恶劣,不知道是在跟她生气还是在跟自己生气,给陆粉一种他会咬死她的错觉,可是她却喜极而泣,没错,喜极而泣。
喜极而泣的后果就是,两个人蹲在路边捡行李箱,不管是书籍还是衣服,张政涵依旧蹙着眉冷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了他一千万一样。
他最后把一个绣着花的浅绿色内衣扔进行李箱,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锁,头也不回的勒令陆粉:“回家。”
于是,陆金毛犬又乖乖的跟着张政涵回到了那个房子,张政涵把行李箱抬上去,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陆粉明显的听到他的呼吸都变的粗重。
张政涵示意她:“开门。”
陆粉咬了咬牙,讪讪道:“那个,我把钥匙留在客厅茶桌上了。”
她以为真的就这样搬走了,所以就把钥匙也给张政涵留下作纪念了。
于是,张某人只能开了车回医院,取了钥匙返回来,等到他终于爬上五楼,声控灯亮了,门口巨大的行李箱被放倒了,陆粉就坐在地上,趴在行李箱上睡着了。
她不知道有多久没这么安心的睡过,所以睡得格外沉,秀气的眉毛微微蹙着,可是嘴角的小酒窝却若隐若现,张政涵开了门,弯下腰将她大横抱起,直接安置在自己的房间中,帮她脱了外套和鞋,盖好了被子,刚想要起身,陆粉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拽着他胸前的衣服,细声嘟囔着什么,张政涵没听清楚,微微侧耳倾听。
她说的是:“张,我不想离开你。”
她已经好久没有叫过他“张”,自从两个人正式交往,她都是叫他张政涵,这一个称呼似乎让岁月回到那无忧无虑的时刻,而那时候的张政涵,每天想的都是怎么将陆小粉“占为己有”,可是真正的到手之后呢,他有没有像自己承诺过的那样照顾她,疼惜她,爱护她,有没有从心底真正的尝试着去理解她帮助她,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难道他就能独善其身吗?
他伸手抚摸她的头发,轻声安慰她:“小粉,我不让你再离开我,别害怕。”
她这小半生都过的辛苦,生活在忧惧之中,漂浮不定,有家不能回,张政涵却不能成为她最后的依靠,他自责又心疼。
自责心疼的后果就是陆粉还没被拖进屋的行李箱丢了,那里面放着陆粉所有的重要物品,除了衣服,最重要的是笔记本电脑,那上面有她从业以来的所有稿件底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