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玥一封一封地翻阅这些发黄了的信件:
“亲爱的,如果思念是一种甜蜜,我不需要这种甜蜜;如果思念是一种痛苦,这种痛苦实在太难受;如果思念能盼到头,就让思念比黄连还要苦吧!我愿意去品尝。可是,我的思念,什么时候才盼到头啊?......”
“为了心爱的人,孟姜女可以哭断长城。为了我的家,我可以哭断黄浦江。可是我哭干了眼泪,哭断了心肠,就是哭不出你的一分消息......”
“我很想像上一次那样,突然出现在水东小学,然后走进你那间不到9平米的土木房,从背后悄然抱着你,再给你一个惊喜。可是这只能是梦,因为,我们的孩子在一天天长大,我已经行动不方便了......”
“亲爱的宸,我们的孩子顺利出生了,八斤重啊!一看就像他爸爸一样,虎头虎脑,将来一定有出息。我给孩子起名叫做怀云宇。你放心,我会带好孩子,一定让孩子像他爸爸一样优秀......”
............
由于年长月久,这些信件中,有些纸页上斑驳不堪,应该是泪滴留下的斑点。
子玥阅读的时候,白净的脸色,先是平静,然后慢慢变得通红,最后情不自禁低声啜泣起来。
想想云烟,想想孩子,怀宸也哽咽不已。
“三十八封信,行行动情,字字都滴着血,你为何不给云雁姐回信?......”子玥带着责备的语气问,以不解的眼神望着自己的男人。
“这都是潘安父子人为造成的结果......”怀宸几乎是说不下去。
“怎么又与潘安扯上关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子玥摇着怀宸的手臂。
“事情是这样......”
怀宸把潘安父亲潘墩当年如何迫害自己的爷爷和云雁父亲,如何阻挠自己读师范,后来又为何扣留云雁写给自己信件的前因后果,一清二楚地全部说了出来。
“潘安父子怕被报复,就先下手为强。目的就是压制和打垮我们这些后代人,永远不能也不敢反抗。他们错了。从小父母就教育我:岁月可以给人带来痛苦,但岁月同样给人带来快乐。有些恨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要总是放在心上。如果有些恨总是忘不了,那就努力把恨变成爱。人要朝前看,不可让仇恨束缚自己的行动,蒙蔽自己的眼睛,困扰自己的人生。”怀宸最后说:“别人家是以美德传承给下一代,而这一家人则是以邪恶代代相传。他父子这是作茧自缚,看来其子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潘安两父子不仅无耻,而且十分的愚蠢。他们这样做,只能一代接着一代,整日生活在提心吊胆和诚惶诚恐之中。看来这一家的末日已经不远了。”子玥也愤然道。
“这种邪恶教育方式,是把祸害别人担心被报复,又把这种担心演变为一种邪恶的恨,而这种恨已经在他们后代的血液里生根发芽。真是可悲!”怀宸又是一番感慨。
子玥冷静地想了想,问:“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云雁姐的下落,老公有什么想法?”
怀宸知道,子玥这是在试探自己。
“哪还敢有什么想法?”怀宸又道:“只能祝愿她母子俩过得好!”
子玥知道,这不是老公的真心话。但她也能理解,老公不敢说真心话,就是顾及到自己的感觉。
“我建议老公就按云雁姐信上提供的地址,不妨到上海去找找看。”子玥接着动情道:“老公放心,你老婆不会因云雁姐的出现,就放弃对你的真情。我用了三分之一的人生才等到你,只有好好珍惜,绝不容许自己对你有二心。如果命运再有舛错,我愿意陪伴老公花开花落,荣辱与共。”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心话。不过,算了。”怀宸抚摸着妻子的手,真诚道:“以前遇到云雁,算是我好运对我的垂青。现在遇到你,更是上天对我的奖赏,我绝对不去做脚踏两只船的事。有你,我知足了。”
“万一云雁姐没有嫁人,一直坚守对你的那份感情,时刻都在期待着你出现的那一天,怎么办?”子玥认真的问。
“三十年过去了,我不相信她没有嫁人。”怀宸早就有这一推测。
怀宸没有回答如果云雁没有嫁人他该怎么办。当然,子玥也懂得怀宸为何不直接回答。
“未必。”子玥两字表示不赞同。“就在查获这三十八封信之前,也许我的老公一直认为,云雁姐之所以于三十年前突然销声匿迹,很有可能就是她不想与一个远在贫困山里的教书匠生活一辈子,因为谁不被大都市迷茫,谁不愿意过上幸福的生活?所以就断定她早就嫁了人。但这三十八封信,说明什么?说明你误会了她。当然,云雁姐一直没有收到你的回信,她也可能认为,应该是什么原因,你导致才没有回信。但我相信,已经有了你们孩子的云雁姐,绝对没有嫁人?”
“为什么有这种想法?”怀宸不解地问。
“原因有五。”子玥答道。“其一,从这些信件上来看,你俩的感情特别深厚。云雁姐跟我一样,对爱情果敢坚定,感情专一,不可能见异思迁。既然已经选择你作为她这辈子的灵魂伴侣,就不会轻易改变。其二,她已经有了你们爱情的结晶,不可能带着孩子嫁人。因为她明白,孩子喊别人叫做爹,不仅孩子受到委屈,她自己也难受。毕竟那个孩子不是别人所生,日长月久,必定遭遇家庭冷眼,甚至嫌弃。第三,她还没有弄明白,你为什么不回信。也许她认定,你不可能不回信。也许你的回信已经被她的爷爷收藏或者已被毁掉。因为她爷爷不同意这桩婚事。这些,信上她都写得清楚。第四,她还不知道,你是否已经结婚,也许像她一样,仍在苦苦地等着她。第五,即使她知道你已经结婚,并且已经有了孩子,但她也不会另嫁他人。因为她知道,你一定还爱着她。她只愿意守候着你们爱情的结晶,把孩子培养成人就是她今生最大的幸福。如果我是云雁,我也会像她那样做。”
子玥的话,让怀宸瞬间陷入两难境地。一是,如果云雁真的没有嫁人,那子玥怎么办?二是,他不可能抛弃子玥,放弃刚刚建立起来的美好家庭,毅然与云雁重新走到一起吧?天地良心都不能容忍他那样做啊!
“我与云雁的这个结果,都是丧尽天良的潘安父子一手造成,是那个特殊年代造成。但话又说回来,过去的都已经成为过去了,还能怎么样?恨潘安父子吗?潘墩已经死去,潘安也得到了他应有的下场,他们的子孙一时也掀不起十分大浪来。当然,我们也恨不起那个年代,毕竟那是意识形态的东西。”怀宸说到此,深情地盯着子玥的双眼。“我现在只想好好爱我的子玥,爱我的孩子,爱这个来之不易的家,努力把事业做大做强,不能枉过此生。”
“我相信老公这一番话是发自真心。”子玥轻拍着子宸的手背。“更相信我的男人一定有勇气和能力面对任何突然事件。”子玥此言意味深长。“就像这三十八封信的突然出现,如果是别人,也许瞬间就会给一个幸福的家庭带来冲击,甚至是毁灭。但是,对于我俩,我已经预感到,任何不开心的事,不仅不会发生,反而觉得是一件好事。”
“什么好事?老婆为何有这种奇怪的预感?”怀宸狐疑地问。
“我们这个家,很有可能就因为云雁姐的出现,生活、感情从此会注入新的活力,事业上会景上添花,因为她跟我老公一样出类拔萃。在我的第六感官中已经隐约感觉到,自己命中注定要有这么一位好姐姐跟我一起陪伴老公。”
怀宸似乎明白了子玥话中有话,但他不敢去想。“不要去瞎想。”
“这不是瞎猜。”子玥轻打着怀宸的手背,温柔地建议:“不然,你就按云雁姐信上提供的地址,尽快到上海去找看,也好了结一件三十年的心事?”
“我也想跟老婆商量这件事,但又担心你想不开。”怀宸顺水推舟道。
“你老婆又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子玥露出一副矫情的微笑。“我知道老公是一位重情重义的人。既不想让我伤心,心里又惦记着云姐母子俩。看得出,你在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我只是想把事实真相告诉她,以解疑释惑三十年来的误会而已。”怀宸抚摸着子玥的手背。“如果找到他们,在经济上,我想给他们一定的补偿,也好让自己心中有一些安慰。不知你是否同意?”
“你老婆不仅完全同意,而且完全支持你那样做。”子玥又道:“不过,我猜,她母子不会接受你的任何补偿。”
“为什么?”怀宸不解地问。
“因为,你的出现,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补偿了。”子玥接着问:“老公打算哪天去上海?”
怀宸想了想,说:“明天先到各片区检查餐馆工作,后天进新房,外天早上出发,争取当天晚上回来。你看,是否妥当?”怀宸又补充道:“这件事,只能了结得越快越好,以便有精力来筹办和开发下一个业务。”
“我没有意见,但有一件事,老公在出发上海之前要把它办好?”子玥笑道。
“什么事?”怀宸问。
“后天进新房后,外天我俩把廖芳妹妹的衣服亲自给她送过去。你看怎么样?”
“可以。”怀宸脱口赞成。“上午给廖芳送衣服,下午再去上海也行。”
“不要急。”子玥笑道:“如果按照云雁姐提供的地址去找人,万一找不到,只能到原来她工作过的单位或者当地派出所去打听。由于外天是星期天,我估计不一定找到人。所以我建议老公星期一乘坐最早的航班过去。如果运气好,有可能很快就找到母子俩。万一找不到,也不要着急,就在上海住上一两天也没关系。”
“好吧!”怀宸觉得子玥的建议不错。
第二天清早,怀宸奔赴各个片区,对重点店面进行检查,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才回到家。
星期六,也就是农历五月二十,按照子晟哥选定的吉时,早上九点过十分,怀宸和子玥分别抱着怀宇立和王之春,在岳父一家人的陪同下,入住紫辰院。
星期天,怀宸和子玥带上两套衣服来到廖东开办的公司亲自送给廖芳,把廖芳激动得梨花带雨,非要请两人吃了中午饭才让回来。
星期一清早,子玥亲自驾车,把老公送到首都国际机场乘坐八点钟的飞机。
两个多小时后,怀宸到达上海虹桥机场,接着按照云雁信上提供的地址,包了一辆出租车直接来到闵行区七宝古镇民主路。
三十年前云雁信中提到的地址是七宝古镇民主路七宝中学,但这里附近只有七宝二中,已经没有了七宝中学的影子。经打听,原来七宝中学已于上世纪90年代易址七宝镇农南路22号。怀宸马不停蹄来到新校址,经打听,近几年来,该校从来就没有姓云的老师。怀宸不死心,直接找到校长。好心的校长,认真翻阅历史档案资料,结果还是没有姓云的在此校任教过。怀宸转念一想,莫非云雁的母亲冰兰曾任教于该校?再查,结果在上世纪80年代的确有一位冰兰的女老师在此任教过,不久就调离,具体调到哪里去就不得而知了。
怀宸又到当地派出所,分别以云雁,她父亲云星,她母亲冰兰,一一查询。由于系统早就已经更新换代,以前的资料已经无法找到他们一家人的信息,新系统里更是没有他们这一家人的任何蛛丝马迹。
怀宸想打电话给同学柳絮飞打听,最近是否有作家云星的消息,但又觉得有些唐突,想了想,决定回去了再联系。于是怀宸第二天早上离开上海,回到北京。
善良的子玥尽情安慰自己的男人,鼓励他不要泄气,相信迟早有一天会找到云雁和孩子。
就在怀宸从上海回京的第五天下午,也就是星期六,他在办公室正在思考和策划投资喜悦酒店方案时,突然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
打电话里的人,说是来自高原柳江老家,有急事要求见怀宸。
这是怀宸进京城以来,还是第一次有老家的人到京城来找自己。
怀宸问来电人叫什么名字,现在哪里。那人说,就在喜悦餐饮公司楼下,叫他马上下去见面。
既然是老乡亲自找,怀宸不由分说,捏起手机就要下楼。
怀宸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子玥正好上楼来。
“刚接到电话,对方自称是来自柳江的老乡,我下楼去看一下。”怀宸对妻子说。“如果有必要,晚上请他们吃一餐饭,以敬地主之仪。”
“人在哪里?”子玥问。
怀宸搂抱一下妻子,轻声道:“就在我们公司楼下大门口。”
“去吧!”子玥又叮嘱:“晚上早点回家。”
当怀宸刚走出碧月写字楼大门口,就有人在不远处朝他招手,那人身旁停着一辆挂着京牌照的尼桑七座商务车。
怀宸快步上前,正想跟对方握手,却淬不及防被推进车里,瞬间又被一股超强的电流击中腰部,头部也同时被一只黑色布袋套住,接着后脑勺又被钝器重重一击,怀宸瞬间昏倒过去,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