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撒谎,你为什么要撒谎?”女子眼里的情意瞬间散去,随之水光萦绕,“你说过……你说过喜欢我的,说过可以为我做任何事,而且你之前也有答应我,会帮我解决掉心头之忧,可是这都过去多久了,你不光没有动静,还以各种借口不愿与我相见,难道……难道你心里没我了吗?”他对她的情意不似作假,关于这点,她有足够的自信。
但是突然间他的态度发生转变,却是她始料未及,没有想到的。
什么原因呢?
究竟是什么原因令他态度生变,刻意疏远她,与她保持距离的?
女子想不明白,只觉自己不能任男人与她越走越远,于是,她稳住情绪,眼里泪水缓缓滑落,一步步靠近眼前之人。
终于,她扑进男人怀里,低声抽泣着,“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从与你相识那一刻,我的心就被你的身影装得满满的,距离今天已过去近四年,我的心意一直都没有变过,我原是想要嫁给你的,可是,可是……”
海明双手垂在身侧,目视前方,看都没有看抱着自己哭的女子,更没有出言安慰一句。
他目光冰冷而嘲讽,由着女子一句句哭诉着自己的不是。
“明,你得帮我,要不然我和孩子的日子都不好过,我知道……我知道对你提出这样的要求很不合情理,可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只能找你啊!”
女子仰起头,泪眼朦胧,一脸凄楚,“你也不想看到我痛苦吧?你是那么在乎我,一定见不得我受委屈,对不对?”
“你很贪得无厌知道么?”推开女子,海明后退两步,声音冷漠而疏离,“孩子你有了,你还想要独宠,你以为你是谁啊?”
“不……不,我没想要独宠,我只是想要他心中有我……有我和他的孩子,只是想要他偶尔能到我的寝宫看看我们母女,就这么简单,明,我的要求就这么简单,你得信我!”女子哭得梨花带雨,许是因为情绪有些激动,她嘴角不停地抖动着,“自从有孕,他就没碰过我,就连孩子生下来,他也没看一眼,我是个女人,是个有血有肉的女人,既然已嫁给他,就只能以他为天,以他为一生的依靠。”
“但是我心里很苦,总在幻想着时间可以倒流,那我是不是就能避免嫁给他,是不是就能和你在一起,执手共白头,明,我不止一次这么幻想过,可是那终究是幻想,时间不会因为我心里的痛,因为我的无奈,便倒退回去。”女子说到这,捂住脸默默哭了好一会,方放下手,泪眸重新落在海明身上,“罢了,是我强人所难了,是我太高估自己在你心中的分量,太自以为是,才会对你提出那样的要求。”她这是在以退为进,然而海明并没如她的意,他站在原地,目光依旧望着空中的落叶,抿唇一句话也不说。
女子顿感失落至极,可她是个要面子的,只见其揩去脸上的泪,微微笑了笑,道,“明,你变了,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我不怪你,一点都不怪你,谢谢你曾经给我的美好,谢谢你……”不料,未等她说完后话,海明双耳忽然动了动,随之便截断他的话,漠然道,“你可以走了。”
“好,我走,我这就走。”女子微怔片刻,苦笑着道出一句,转身渐行走远。
海明没看到的是,女子在转身的一刹那间,眼里骤然划过一丝极致冷意,那冷意足以渗人骨髓,又似利刃入体,难以用言语描述。
“喂,小明!”杰克远远看到海明,就扬手打招呼,“好长时间不见,可有想我啊?”
蓝薇儿和夏秋被她这话吓得脚步一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而海明则嘴角一抽,朝她走了过来,“自然是想的。”他笑容邪魅,缓声道。
“哈哈!开玩笑了,你可千万不能想我,要不然我这两丫头保准会被吓得魂飞魄散。”杰克大喇喇地笑了笑,将走近她的人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咧着嘴道,“你还好吧?”
海明在她数步外的一棵树旁站定,抱臂懒懒倚在树干上,勾起嘴角,慢慢笑道,“我没事,你呢,还好么?”对于她前面的打趣之语,他并没往心上放。
“除过每天无聊,好着呢!”杰克耸耸肩,靠在近旁的一棵树上,“一直没听到你的消息,还以为你一命呜呼了呢!”
“你没听说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么?”海明自我打趣道。
杰克喷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往后我就喊你祸害。”
“随你。”海明不以为意道。
他此刻不知,与他之前说话,已经走得不见身影的那名女子,这会正站在十多丈外的一座大石后,听着他和杰克的对话。
女子这时脸色阴沉,咬着牙,十指紧绞在一起。
“唉!”杰克长叹口气,可怜巴巴道,“每日这样待着,与坐牢无两样,你有什么好玩的没有,说出来,咱们可以一起玩玩。”
海明故作思考状,半晌,一本正经地摇头道,“没有,长这么大,我要么待在殿里看书,练字,要么就是画画,抚琴,研究棋艺,再无其他。”
“真没劲!”杰克摆摆手,满脸嫌弃,“还不如我呢,最近我和蓝薇儿,夏秋时常坐在一起玩牌呢,但是玩的次数多了,也觉得没多大意思了!”
“玩牌?那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说过。”海明不解地看向她,眼里还涌上一丝好奇,“给我说说。”
“你想学?”杰克挑眉。
海明点头。
杰克笑道,“想学可以,但你必须拜我为师,怎样?同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教你!”说着,她从袖中掏出纸牌,招呼蓝薇儿,夏秋两人上前,而后,三人就地而坐。
“那还是算了吧!”海明摇摇头,拒绝道。
“自古以来,唯有拜师方能学艺,你这么扭捏,是觉得我不配做你的师傅吗?”杰克挑了挑眉,把玩着手中的纸牌,“我会的东西多了,只要你拜我为师,绝对不会后悔。”
海明对她之言持怀疑态度,“你会的东西很多?”一个极少出门的贵族小姐,都会些什么,他还能不知?
吹吧,使劲吹吧!
连海明自个都没发觉,现在的他,和杰克相处起来就如同老友一般,无一丝不自在。
或许这与他们在陆上相处的那几天多少有些关系吧。
“当然了!”杰克笑着颔首,“就单这纸牌的玩法,我就会好几种,更别说我脑中还有很多其他的点子。”指指自己的脑袋,杰克好不得意。
海明笑了,“既然你这么会玩,为何还感到无聊?”
“这不是没玩伴嘛!”杰克悻悻道,忽然,她眼珠子一转,抬头看向海明,“你是不是怕自己太笨,所以才不愿拜我为师?”不等海明作答,她摆摆手,很善解人意地续道,“安啦,我呢很好说话的,绝不会嫌弃自己徒儿笨,而且我很有耐心,保准不厌其烦地教会你这个徒弟。”
蓝薇儿和夏秋坐在地上,二人低着头,脸色平静,谁也没有说话。
可她们心里却如潮水起伏,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王妃和三殿下如此自在说笑,莫非他们之前相识?
杰克与海明离岛一事,即便是蓝薇儿也不知详情,她只记得自己醒转后,就被殿下告知王妃不见踪影,而后,她想都没想,便跪倒地上请罪。
至于夏秋,先前只是个修剪花卉的小丫头,就更不知道什么了。
两丫头在这寻思着,杰克则眨着眼静候海明说话。
摇头一笑,海明无奈揖手,道,“好吧,师傅请受徒儿一拜。”
“哈哈!”杰克不顾形象地大笑出声,“好说好说,来,好徒儿这边做!”说着,她身子挪动,空出一块地方,拍了拍,让海明坐下。
海明也不讲究,学着她的样子,撩起袍摆,微笑着坐在了她身旁。
盯着他,杰克的眼神一时间有些怔然。来到这霉催的古代,他算是真正见识到,见识到什么叫优雅,什么叫高贵,而且在不少人身上见识到这两点。
老大自然不用说了,无论是现代,亦或是在这古代,人一直是优雅,高贵的化身。
嗯,还有,老大身上还有妖娆,妩媚,如罂 粟一样的气质,及宛若地狱修罗般的强大,狠劣气场。
“被我迷住了?”接触到她的目光,海明眉梢一扬,眼神促狭,故意打趣道。
然,说句心里话,被杰克那么直直地看着,他其实有感到些微不适,只不过他掩饰得好,才没现出不合时宜的表情。
杰克的思绪无疑被他的话拉了回来,只听她轻咳两声,摆手道,“切,谁被你迷住了?要我说是你自作多情还差不多。”说到这,她手指海明妖孽的面容,“你的脸好红,难道你是为掩饰被我迷住,才倒打一耙?”她眸光澄澈,说的又一本正经,这令海明禁不住抚上脸,似自语,又似问她,“我有脸红吗?”他的脸刚刚是有那么一丝丝发热,可要说泛红,他是不信的。
“哈哈!你上当了!”杰克看着他呆萌的样子,不由握拳捶地,笑得嘴巴都合不拢,“小明啊,为师没想到你竟然还这么好玩,哈哈,笑死我了!”
知道自己被耍,海明禁不住跟着笑道,“你笑得这般无所顾忌,也不怕惊到这俩丫头。”
“才不会呢,她们知道我的性子,怎么畅快怎么来,我才不要憋屈自个。”杰克笑得一脸不在乎。
能像她这样大笑真好,可是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似她这般无所顾忌,什么都不去想,都不去在乎的畅怀笑出声?
最起码他做不到,王兄怕是也做不到,甚至他于他身边除过她之外的人,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边说笑,杰克边教海明怎么玩牌,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多时辰。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站起身,杰克很不雅地伸了个懒腰,而后打了个哈欠道,“真困,我得回去好好睡一觉。”
藏身在大石后的女子,并没有在那站立多久。
她离去时,脸色极度不好,浑身都散发着酸味和冷意。
“再过段时日,你的身子会愈来愈重,能不往殿外跑就别跑了!”海明朝杰克腹部看了眼,微笑道。
登时,杰克脸色一沉,“哪壶不开提哪壶!”顿了下,她理理袍摆,垂眸瞅着自己的腹部,满脸阴郁道,“衣袍这么宽松,你难道有透视眼不成?”这几日沐浴时,他有看到平坦的腹部鼓起,感到生命神奇的同时,亦恐慌得不要不要的。
生孩子?那得多痛苦,多可怕啊!
老大为生包子,差点连命都搭上,更何况他是个爷们,还要生出条小鱼,这,这真没法往下深想。
海明笑着摇头,悠缓道,“我可没有透视眼,可我知道你腹中胎儿的周期。”
“你说我肚里是不是装着条鱼?”杰克长睫忽闪,微微偏着头,浅声问。
“你这话很傻知道么?”海明看着她,眸中染上淡淡的笑意,“我们是鲛人,你腹中怀的是王兄的后代,自然也是鲛人,怎么能是鱼呢?”她怎会问出这样白痴的问题?她以为她不是鲛人吗?
杰克抿了抿唇,半晌,方道,“生产很痛,你知道吧?”
“自然是有些痛的。”海明笑着作答。
“要是我在生产时突然死了,兴许也就自由了!”杰克这话说的很自然,让人看不出她是在开玩笑,海明心里一突,嘴角笑容僵住,“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王兄对她显然已用心,这女人为何不知道满足,总想着离开,还说什么自由?
难道她现在不自由吗?
杰克扯唇一笑,转身往竹林小径走,“我和你开玩笑呢,千万别把我的话当真。”约莫前行数米,她忽然顿住脚步,回过头,微笑道,“有空记得来朝晖殿看我哦!”
凝望她离去的背影,海明笑容苦涩,无声喃喃,“我不会做出令王兄不快之事,对不起!”
海晏那晚前往青月殿兴师问罪,虽然仅道出数言,却令海明的心深深为之抽痛,为之感伤。
但不多会,他便调节好心情,告诉自己无论王兄说什么,他都会照做,不会记恨从小视他为胞弟的兄长。
王上身边有不少女人,而这些女人又为其诞下不少王嗣,三殿下海明的母亲是奴,本没机会侍奉尊贵的王上,但由于她容貌娇美亮丽,加之脾性柔婉,一次偶然的机会,得到王上垂幸,也就是那一次,她怀上了三殿下。
然,因身份太过卑贱,这就引来王族诸人诸多不满。
最后没得法子,她以命换命,在生下三殿下的当日,便自缢身亡。
唯有这样做,才能保住孩子在王族中成长;唯有这样做,孩子才不会成为兄弟姐妹中的笑柄,不会被他人瞧不起;唯有这样做,她的家人才不会被族人遗弃,赶出忘忧岛。
就这样,那个可怜而伟大的女子,选择结束生命,不让自己成为孩子和家人的负担。
她是欣然离世的。
是的,她是欣然离世的,在她看来,她的一生已经很完美,若说有遗憾,那就是不能陪在自己的孩子身边,看着他一天天长大,娶妻生子。
没有母亲庇佑的王子,在偌大的王宫中能过得多好?
身边除过奴才,一个贴己的人都没有,更何况那些个奴才个个捧高踩低,见主子不得王上宠爱,不得兄弟姐妹爱护,没少怠慢年幼的三殿下。
孤零零长到五岁,海明遇到了海晏,遇到了比他年长七岁的嫡王兄。
许是同情,怜悯,又许是看海明乖觉懂事,小小的海晏自初遇海明后,便将这个幼弟带在了身侧。
可以说是走哪带到哪。
对此,王上和王后都没说什么。
而王宫中的其他人则不然,他们中有嫉恨的,有不屑的,有惧怕的……总之,再无人敢明面上欺辱三殿下海明。
至于背地里,也就是说些不中听的,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海晏待海明极好,即便他不喜多言,但与海明在一起的时候,也会教授其不少东西。
为方便照顾海明,他还请求王上,王后,让海明搬到距离朝晖殿最近的青月殿中居住。
这一住就是多年。
海明知道感恩,在他心中,海晏不仅仅是他的兄长,更甚至被他视作“父亲”,他很敬重海晏,敬重这位王兄,以至于达到依恋的地步。
说来,这也不能怪他,谁让其打小就没有得到过长辈的疼爱?
直至杰克的身影消失不见,海明才收回苦涩中略带些怅然的视线。
转身,他往自己的寝殿方向走,一步一步,缓慢前行,身形无比孤单落寞。
随后的一段日子里,杰克没有等来三殿下海明前来探望,准确些说,她没有等到这个玩伴来朝晖殿拜访,心感疑惑的同时,她挺着已经明显鼓起的腹部,有再此光顾枫叶林,却并未看见那抹颀长的身影。
今日没见到,她第二日再去,第二日依然没见到,第三日她继续,连续五日过去,枫叶林中始终不见那一抹身影。
杰克深感无趣,总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尤其是当她提出去青月殿找人时,蓝薇儿和夏秋二话不说,就会跪在她面前。
她问为何要如此,那俩丫头禁闭嘴巴,不作任何回答。
想着只当二人不存在就是,奈何两丫头脸上的委屈表情,却令她做不到不管不顾。
静下心,她有想过,多半与某人有关。
于是,这日晚膳前,她挥退蓝薇儿和夏秋在身边伺候,而后朝摆放好的膳食看了眼,接着游目四顾,觉得周围的光线似乎有那么些黯淡,不由将没燃起的灯盏一一点亮。
灯盏遍布大殿中的每个角落,她慢慢点着,一盏一盏地点着,动作很仔细,也很悠然。
仿若这么件小事做起来很有趣。
辉煌的灯火燃烧着,照得朝晖殿中画壁锦绣,绚丽多彩。
杰克满意地点点头,在摆放好膳食的矮几后坐了下来。
美酒佳肴近在眼前,她执起酒杯仰头一口饮尽,连喝三杯后,她才将杯盏放下,单手撑在头侧,目光怔然地望着殿门口。
保准是丫的下令,不让小明过来找他玩,也不让小明再出现在枫叶林,并且严令那俩丫头阻止他去青月殿。
该 死 的!这是要憋死他么?
老子只是不想连累他人遭殃,不得不暂时呆在这,不是犯人好不好?
看着他,将他当作犯人一样看管着,这太特么的太伤人自尊了!
头有点眩晕,娘 的,穿成女人,连酒量都不行了,这都没喝多少,就头晕眼花。
半阖上眼,杰克觉得自己的心有些倦,毕竟,任何一个男人遇到他这样的事情,都不可能不在意。
男变女,被圈禁,稍微想想都累得慌。唉!要是不惜命,要是不想再见到老大和包子,或许他早就自行over了!
灯火摇曳,轻薄的纱幔曼妙地舞动着,在洁白而厚实的地毯上投下婆娑的影子。朝晖殿里面布置得尤为精美,但或许由于其太过高大宽敞,给人的感觉依旧空旷寂寥。
杰克听到有脚步声走近,她慢慢抬起头,冲着那一抹英伟挺拔的身影笑了笑,“我有话要问你。”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