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雷阵阵,压得人心慌,到黄昏,雨势更急,警察不再出现,几个学生聚在文化局招待所前台低声议论,几道闪电划过,明晃晃刺着人又是一惊。
“徐老师,他们会不会,回不来了?”一个柔弱女生走过来,怯怯的问,带着丁点儿压抑哭腔。
“不会的,警察已经在搜救,他们一定能平安回来。”徐逸羽平静语调,像是安慰他们,又像给自己希望。“你们先回房间吧,让班长通知大家,晚餐将就点在旅社解决,暂时不要出门。”
前台拿出所有备用设施,以供临时应急,我拿了两只纸杯,乘着清水,想了想,又换成半暖,递给徐逸羽,她将身子陷入沙发中,抬眼看看我,又继续望穿秋雨。
范良从外边跑进来,向我递个眼色,知他有新消息,我转身准备上楼。
“你要去哪里?”徐逸羽看着我,声音在风雨中有些摇晃。
我站在她身边,居高看她单薄身子透露出无助,不知是否错觉。“报社里来了消息,我们去讨论一下明天的采访安排,一会我回房间,好么?”
她点点头,不再看我。
“下午我溜去塌方现场拍了几张照片。”范良递过奇重无比的相机,将充电器挂上插头。
“离这儿有多远?如果文化局不派车,我们还能通过什么途径过去?”我摆弄相机,只是透过这小小镜头,已看出惊心动魄。
“不是很远,但路不好走,有的路段已经被大雨淹没,如果没有当地人开车带路,可以说我们寸步难行。”范良叹口气:“一会你回去把手机充好电吧,看这阵势,随时有可能全镇断电。”
“徐老师。”回到房间,灯未亮,她果然还守在旅社门口。
“方记者。”她答。
我听着全身别扭。“你叫我方樽吧,或者小樽也好。”
“小樽。”她微微翘起唇:“我叫逸羽。”
诧异她此时还能开起玩笑,我也低头笑了下:“逸羽。你念‘小樽’两个字,真好听。”顿了顿,走上前:“我们先回房间,好么?我在前台留了言,警察有消息,会立刻来通知我们。你这么守着,让学生们看到,不是更忐忑不安?!”
她想想,随即点头,与我上楼。
“明天,你们去现场?”她用了随身带的沐浴露,全身淡淡矢车菊香味儿,风雨交叠中竟然幻出妖娆意味。
“嗯,如果文化局不肯派车,就难了。”我甩甩湿头发,也甩开自己无聊的想法。
徐逸羽递过来一张大毛巾:“明天,我也跟车去,可以吗?”
我停下动作,转头认真看她:“现在算是紧急事件,要去现场,需要很多相关证明,局里不会随便放人过去。”她拿起毛巾轻轻揉我头发,听我继续说:“况且,这里的学生还需要你来稳定军心。我到那儿,必定尽力替你查访,好么?”
她看着我好一会,突然整个空间掉进黑暗,徐逸羽一下子抓着我的肩膀,楼上楼下一阵骚乱,将她叫声淹没。
我拍拍她手背:“不怕,大雨阻断电路而已。你昨晚没怎么睡吧,早点休息,明天别让学生们看到一只大熊猫在□□。”
这夜尤其漫长,我躺在床外沿,徐逸羽向着墙,静如帛锦,她也没有入睡。
电光从窗外横劈进来,惊雷敲响,徐逸羽全身颤了下,我伸手握住她,她挨近了些,潮湿而芬芳,我才发觉,她的泪。
“他们不会有事,一定能平安回来。”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很轻,在黑暗中荡开。
“是我不好,不该带他们来这儿秋游,学生走散了到晚上才发觉,我的责任。”她低低的哭:“现在停电,搜救难上加难,万一,万一……”。
“没有万一。”我轻轻抚她的肩:“他们一定吉人天相。明天你等我回来。”
“好。你一定要回来。”她说着,握着我的手紧了紧。
我怎么觉得心里一阵一阵陌生的情愫,柔软而疼痛,大抵就是这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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