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的楼宇前,少年眉目美艳昳丽,她身形颀长,一身红衣被她穿得潇洒却也嚣张,手中随意提着的一颗头颅,仍有着血液不停的滴落下来,偶尔溅在她的红衣上,为那绯红的色泽更添几许深沉。
她目光冷静,是一种平和到了极致的冷血。她看着面前的数百人,神色淡然,旋即随手就将手中歃血盟主上的头颅给丢开来,开口道:“自裁还是他杀,你们选一个吧。”
她说过,胆敢犯上她的人,是要做好自己被杀、全家被抄、九族被诛、祖坟被扒的准备。
歃血盟先前那般对付她,又主动先行开刀华夏阁,她是决计不会留情的,因此也不会给这些歃血盟残留下来的人一条活路。
说她冷酷也好,说她无情也罢,这只是最基本的斩草要除根的规则,哪怕是一只瘸了腿的虎,她也不会放任其归山。
毕竟再瘸了腿,那也是一头虎,也是堂堂的森林之王。
正如此刻的歃血盟,虽然主上已经被她给杀了,余下的人也不过这几百个,看起来似乎就算放了他们,他们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但须知兔子急了还会咬人,狗急了也会跳墙,这些人一旦能够活命,是绝对会向华夏阁进行报复的。
与其到时候有那个时间来应对歃血盟残留的报复,还不如现在就让本已经沾满了血腥的手,再度多上一些鲜血。
杀手,本就是踏上一条血路不回头的,不是么?
冷然淡淡看着那面色僵硬,浑身颤抖,无一不是在透露着恐惧之色的数百人,眉宇间尽是当年纵横黑道的杀手王者的风范。
此时的楼宇前,除了冷然之外,华夏阁众人也终于是卸下了伪装,围聚在一起,看着已经是走投无路的歃血盟之人,目光也俱是如同看待死人一般,冷血到毫无波澜。
明明歃血盟剩下的人是华夏阁人数的两倍有余,且他们背后也不过只一个冷然而已,想要冲出重围,还是有着不少可能的。
但不知为何,他们却是觉得前后都是豺狼虎豹,只要他们有一点异动,就能立即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想起之前所看到的一幕,无色的毒液被华夏阁的人释放出来,皮肤只要稍微沾上那么一点,就能立即被毒液给腐蚀得无影无踪……
是留得一条全尸,还是被毒液给腐蚀得连点渣滓都不剩?
良久,终于是有人咬了咬牙,将武器横在了脖颈处,目光极为复杂的看了眼他们主上的头颅,便是手一动,鲜血喷洒出来之时,扬声喊道:“主上,您等等我!”随后便倒地身亡。
有第一个人自刎,便也有第二个。
当下,本就是以朱红为基的奢华楼宇上,再数添了些许鲜红的色泽。
脚下鲜血几乎汇成了一条小河,黏稠得颜色都是变成了几近于黑红色。没有让华夏阁的人动手,那数百歃血盟残余的人,竟然都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自刎,尸体倒的到处都是。
亲眼目睹这些人自刎,冷然的面目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她随意的扫了一眼那些堆积起来的尸体,然后就吩咐道:“一人给补一刀,之后全部火化。屋里还有几个,你们也去处理了。”
“是,小姐!”
此处再没有外人,众人终于是不用顾忌什么,振奋昂扬地就将“小姐”二字说出口。
冷然正准备去往最高处,观察一下这天险十八峰的总体地势,听见那一声“小姐”,脚步顿了顿,旋即头也不回的道:“以后不要再喊我小姐了,喊我冷爷。”
不让喊小姐,喊冷爷?
众人愣了愣,随后就听他们的宫凉副阁主欢快的喊了一声:“知道啦,冷爷大哥哥!”
……
歃血盟全体覆灭,冷爷率领华夏阁入驻天险十八峰的传闻,如同是烈火燎原一般,飞快的在大陆之上传了开来。
短短两三日的时间,不仅是墨龙和大炎这般的大国,就连旁边的那些小国也都是在津津乐道着这个消息。
似乎整个大陆,没有谁是不知道这个消息的。
“嘿,你们听说了没有,华夏阁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把歃血盟给灭了,当天晚上,他们还放了一把火,把歃血盟的痕迹全给烧掉之后,才入驻天险十八峰,重新又建造起来的。”
“兄弟,你这消息早过时啦!据我得到的最新消息,华夏阁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居然把天险十八峰的外重和中重的山头,削掉了一大半!天险十八峰总共十八个山头,他们除了内重的那八座山没动,其他十座山上全给安排了各种阵法陷阱,据说要是没他们华夏阁的人带路,谁踏进天险十八峰一步,那就是一个死字!”
“那么厉害?可是华夏阁不是个杀手组织吗,他们从哪来的那么多机关大师?”
“得了吧,什么机关大师,那些都是华夏阁的新成员们搞出来的!我听说,那位冷爷,不知道是从哪里搜罗到了不少人,个个都是牛逼哄哄,一手毒术一手机关术,那天歃血盟那么多条人命里,有一半都是华夏阁的新成员下的手!”
“嘶,这么吓人!华夏阁那些杀手们就已经很厉害了,如今华夏阁又来了这么多新成员,他们岂不是要翻了天?”
“说对了,他们就是要翻天!嘿,偷偷告诉你个小道消息,听说那冷爷之所以让华夏阁这么迅速的崛起,就是为了要参与那天机试炼!”
“什么?天机试炼?老兄,这消息真的假的,华夏阁顶多也就是个杀手组织之流,怎么可能会收到天机楼的邀请?这么多年了,能收到邀请参与天机试炼的,放眼望去哪个不是大国大势力,华夏阁就算顶了天,也只是局限于杀手这个职业里,能有多大的实力被天机楼看中?”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谁知道冷爷是怎么想的,我们这些小百姓啊,可都摸不透那些上位者的想法,我们看看就好,看看就好。”
“说得是啊,咱们都是小老百姓,管那么多干嘛,权当八卦来听了,走,老兄,今天说得开怀,请你喝杯酒去。”
“哈,够爽快!那就跟你说说吧,据说再过一个月,四月四那天,华夏阁要群宴江湖,宴请那些有门有脸的江湖势力去做客,参加华夏阁建立门户的宴会!”
“老兄,够意思!来,再跟我说说,我对这华夏阁可感兴趣了!”
“成!那我就再跟你说些八卦,有关那位冷爷和我们墨龙天子,还有夜大王爷的二三事……”
与此同时,墨龙皇朝京城,皇宫。
一身玄色衣袍的男子面容俊美却刚毅,他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冰冷至极的气息,立在御书房中,宛如一座千年不化的冰山,徒徒站在那里,就能让得空气冻结。
夜离绝冷眸微垂,面上看不出有什么神色。
在他前方不远,一方奢华贵重的书桌之后,墨龙的天子正看着手中的一份密信,良久,丹红如朱的薄唇微微启开,声音一如寒水般薄凉:“皇弟,这就是你所谓的已经不成大器的冷然?”天子抬眸,狭长的眸子里深邃莫测,光芒复杂到了极点。
他将密信彻底摊开来,对着夜离绝的方向投掷过去。
明明只是一张薄薄的纸,却是仿佛有着什么助力一般,静而准的就落在了夜离绝的眼前。
夜离绝没有动,只那么一眼,就已经看到了密信上的信息。
——歃血盟灭,冷爷携华夏阁入驻天险十八峰,四月四群宴江湖。
“砰!”
夜离绝突然就地单膝跪下了,却还是一个字不说,只是抿紧了唇,面容愈发的冰冷。
天子轻轻笑了一声,旋即就起身来,缓缓踱步到他面前,修长而白皙的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肩上,仿若无力一般握了握他的肩膀。
咔嚓咔嚓。
隐隐有着骨头移位的声音响起,夜离绝面色依然不变,只沉默着,承受着天子的惩罚。
正如天子所说,他隐瞒了有关冷然的消息。
在那日京城的酒楼里,冷然因病发作,连带着受了伤,被医谷医圣给带走后,他率领御林军回宫,便是上秉天子,说冷然身受重伤,已经不成大器,是个弃子,无须再多加关注。
天子信了。
但三个月过去了,已经消失匿迹的冷然,突然又以绝强的姿态出关,甫一重出江湖,便是携着饱受打击的华夏阁上门复仇,不仅灭了歃血盟,更是将天险十八峰据为己有,重新布局天险十八峰,准备群宴江湖。
这是个很让人诧异的消息,也是个能让得天子动怒的消息。
天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直以来最为效忠于他的皇弟,明明清楚冷然对他的重要性,却还是将冷然的一切消息给隐瞒了。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冷然和皇弟,一个是他手中最重要的棋子,一个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
可现在,却都是要联合起来瞒住他么?
或许是因为已经出了气,天子的手松开来,转而负在了身后,一身的明黄龙袍被他穿出一股极为尊贵,却也凉薄如水的气质。他垂眸看着跪地请罪的夜离绝,又开口道:“皇弟,能告诉朕原因么?为什么要隐瞒朕,为什么要欺骗朕,为什么不想……让冷然回到朕的身边?”
夜离绝不语。
他只是沉默地跪着,视线却是停留在地上的密信上。
四月四群宴江湖?
冷然该知道在天机试炼开始之前,她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是会成为多少人眼中忌惮的对象,更是会让皇兄再次的关注于她,甚至是皇兄亲自派人,去搅乱她的宴会。
隐在暗处的纷争如此之多,她为何还敢这般?
夜离绝心中思绪深深。
“皇弟,为何自从见了冷然之后,你就变了呢?朕记得在见到冷然之前,你可并不是这样的?”
天子也不强求他回答,兀自再问了一句,便是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已然是开得姹紫嫣红的百花,微风袭来,鼻间便满是馥郁的香味。天子随意的看着那百花,旋即似是意有所指道:“春夏之交,花开得这么多……是不是总也有那么一朵,是皇弟所喜欢的?”
闻言,夜离绝心中一惊,再不沉默,忙俯首道:“皇兄说笑了。”
“哦,是么?朕还以为,皇弟大概是到了要娶亲的年纪,许是有了意中人,也说不定。”天子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身便是出了御书房。
夜离绝目送着天子上了龙撵远去,心中却是越来越冷。
皇兄,你果然……
他抿紧了唇,站起身来,那处被天子给握了一握的肩膀,已然是不自然的下垂着。
御书房外,百花齐放,馥郁芬芳,御书房内,却是冷如寒冬腊月,三尺玄冰。
……
大炎,王城。
一处在整个王城里,地价最高的地段上,一座建设得极为恢弘大气奢华金贵的府邸里,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正持着一卷书册,非常惬意的躺在躺椅上,一边喝茶一边看书。
他微微啜了一口杯中的清茶,眼也不抬,却是懒懒道:“怎么?你家主子我是吃胖了还是吃瘦了,不过就离开了几个月而已,有必要盯着我看这么久?”
旁边伺候着的人听了,忙笑道:“主子自然是没胖也没瘦,永远都是那么风华绝代……不过,主子,属下觉得,您这次回来后,有点……嗯,有点春风满面?主子,您是不是在墨龙遇到了什么好事,不然怎么会这么,这么……”
这么跟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
属下没敢将这句话说出口。
岂料慕楚一听,放下手里的书,一双眸子波光潋滟,他心情很好的笑了:“赵无彦啊赵无彦,亏得你是我最器重的手下,能看出你家主子我春风满面,真是难为你了。”
说着,他微微眯起眼,似乎是在想着谁,本就温润俊美的面容也是变得更加的温柔了,眸子里也几乎能滴出水来一般:“你家主子我,在考虑要不要给你们娶个主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