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寒江雪开了口,辛痕守却仍摇头,那八弟子张芒从怒道:“大师兄!如此大事,你一再推托,究竟是甚么意思!难不成真的是你?”
辛痕守终于长叹一声,缓缓的道:“是……是我对不起恩师。”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只有凤卿卿和慕容昶无语的对视了一眼,又迅速恢复面无表情。张芒从怒道:“果然是你!你可对的起师父!”他扑上去就打,辛痕守默不吭声的受了他一掌,踉跄后退,他的心腹弟子洪诸急急上前挡住:“八师叔!住手!不是这样的!”
张芒从跳脚:“他自己都承认了,你还要掩饰!”
洪诸仍旧挡在他面前,怒道:“八师叔,你一直与我师父过不去,究竟是为何!”
因为他要装好人啊!与你师父一唱一和啊!凤卿卿内心默默的答,洪诸急回头道:“师父!你倒是说啊!这种时候你还要替人受过!师祖在天有灵,也绝不想眼看奸人逍遥自在的!”
辛痕守面露迟疑,想了一想,却仍摇头,这时候傻子也看出端倪来了,六弟子刀昧单终于轻咳一声,低低道:“大师兄……是不是别有隐情?”
张芒从手一顿:“什么隐情?能有甚么隐情!你说!莫要装模作样!”
钟二丙看的直发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到底……到底是不是大师兄!”
五弟子刘烙实胡须飘飘,看上去比寒老头还老,轻声道:“关键还是画像吧,拿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对!”钟二丙一拍脑门,“大师兄,不管怎么样,你先把画像拿出来!”
傻孩子,你被人家当枪使了!这分明是出一唱双和先抑后扬外加苦肉计的好戏,你一个倒霉孩子乱入啥啊!凤卿卿淡定看戏,一边怜悯的瞥了这小子一眼。
洪诸一咬牙:“你们等着!画像在师父房里!我去拿!!”一边一溜烟的去了,不一会儿,就捧着几张画像飞奔进来,其中有两张还有火烧过的痕迹,洪诸道:“我师父一看画像中人,徘徊半宿,早上又想烧掉,是我趁机偷了回来,已经烧了两张,只余了这四张。”
辛痕守适时长叹一声,洪诸已经把画像铺在了地上,众人一看之下,纷纷惊呼,就连寒江雪也不由动容,愕然道:“怎会这样?”
如果说之前大家难免还有些怀疑,而且画像在辛痕守的手中,也总不免有人怀疑被调包……可是经过了这一出,却再也没有人怀疑了,人家为了保护你都已经当众认罪,甚至还想烧掉画像,你还想怎样?
凤卿卿直看的叹为观止,趁人不备握住慕容昶的手,简直就要热泪盈眶:“你知道么,世界欠他们一个小金人!”
慕容昶毫不犹豫的屈指,就弹了她手心一下,然后用眼神谴责“不准说我听不懂的梗!”
也不用弹这么重吧!凤卿卿抱着手心眼泪汪汪,就听姚涅软靡的声音道:“莫大侠。”慕容昶一脸正经的负手而立,完全不像是才家暴过娇妻,姚涅缓缓的道:“你来认认看,是这几个人么?”
啧,妖孽就是妖孽,世人皆醉他独清啊!慕容昶缓缓的走了过去,瞥了地上一眼……姚涅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四哥尚重伤在榻……”
凤卿卿忽有所觉,悄悄抬头,便见洪诸向一人打了个手势,那人陡然上前,便跪倒在了寒江雪面前,哭道:“师父……是弟子无能,下手不利,露了马脚。”
寒江雪眼神一怔,身子也猛然僵住,那弟子磕头不迭:“是弟子辜负了师父的厚望……”
这是寒江雪的大弟子,也是画像中的一个。阖厅一时死一般寂静,这就好像压在驴背上最后一根稻草,连番打击之下,连最后一个人也信了……
辛痕守缓缓的道:“三弟,寒天门本来就是师父的,你想要,说一声就是,师父……师父又怎会不给你……又为何,又为何竟这样……”他哽咽不能言。
洪诸哭道:“师父!你为寒天门呕心沥血……”
“住口!”辛痕守道:“莫要说这种话!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纵万死,也难偿其一!”
还演!还演!演上瘾了是吧!一把年纪了也不怕被自己恶心死!凤卿卿内心疯狂吐槽,对这种演技精绽滴水不漏的伪君子简直厌恶透了……却见寒江雪漫漫抬眼,忽略他红肿的眼睛,他神情十分孤清,几乎有些事不关已似的,淡淡道:“不是我。”
众人默然,唯有隐在人群中的姚涅眼神流转,辛痕守苦笑道:“想必,想必……想必是这弟子欺瞒了师弟,师弟不知者不罪……”他似乎说不下去,别开了脸。
这种情形就是这样,他愈是帮寒江雪说话,旁人反而愈是看不下去,钟二丙终于怒吼出声:“三哥!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
恶人上位甚么的……凤卿卿实在看不下去,拉着慕容昶就退了出去,厅中大乱之下,也无人留意,一出了厅门,凤卿卿便怒道:“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你说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
慕容昶淡定道:“比朱琦葩还恶心么?”
凤卿卿顿时大怒:“你这时候为什么会想到那个女人?信不信我成了高手之后立刻去把那个女人杀死一百零一次!”
“何必这么麻烦,”慕容昶毫无原则的哄媳妇儿:“你想杀,我帮你杀了她就是。”
“休想!”她掐着他手腕,眼睛瞪的大大的:“你休想背着我跟那个老太婆有任何接触!用刀用剑接触也不行!否则我把你关进笼子里一辈子不放出来!”威胁完了,她拂袖,想往放棺材的正厅走,早被慕容昶一把抓住,轻声道:“不用……放心。”
凤卿卿乜了他一眼,他的意思是说寒老头都听到了?听的清清楚楚?不用她再去转述?她叉着小腰生了一会儿气,再瞥了一眼厅里,小小不安,抿着嘴儿:“兹事体大,我是不是应该再忍一会?要不我们再回去看看?”
他有点儿失笑,眼里的情意稠的化不开一般……这世上精明的人许多,聪明的人却少,她好就好在,明明冰雪聪明,却从不自寻烦恼,比起那些机关算尽滴水不漏……他觉得她一生气就忘掉一切乍毛跳脚的小模样儿可爱煞人,发完脾气想起正事儿又认真找补的模样更是可爱煞人。
她正捏着手指纠结,看看厅里,再看看他,然后就他的眼神儿惊了一惊,伸手在他脸前晃晃:“你……吃错药了?”
这反应也忒不解风-情了!他横了她一眼,拖着她往回走,她半推半就,心中惭愧:“我怎么可以这样不顾大局……我们真的不用回去么?”
慕容昶笑道:“回去干什么?看那糟老头还没看够?”他拖她回了客房,笑出俩酒涡,指指:“乖媳妇儿,看我洗洗眼吧!”
她双眼一亮,真的凑过来,双手抱着他脖子,又看又摸又舔又咬,好一会儿才收回小舌头,不安的抬头:“我们真的不用……”
“凤卿卿!”他郁闷,自家美色没能让人意乱情-迷甚么的,简直太失败了:“这是他们的门户中事,我们在场多有不便,而且寒前辈粗中有细,他既听到,自会处理,我们来只是个穿针引线,具体怎么做,还要看寒前辈的意思。”
她低着头:“可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啊!我……”
“我知道。”慕容昶伸手揉揉她头发,声音渐渐变的温柔:“之后会怎样其实很好猜,辛痕守与那张芒从一唱一和,加上画像,再加上他主事多事素有威望,必定会将寒江雪扣押……但辛痕守外表粗豪,心思缜密,连画像都不忘伪造出烧痕,自然不会授人以柄,所以他不会杀寒江雪,仍旧会下蛊,然后再设法做上门主之位。”
“哦?”凤卿卿皱眉细想,扳手指:“所以说,现在能确定的就是,辛痕守与八弟子张芒从肯定是坏人……还有呢?”
慕容昶想了一下:“真心相助与受他胁迫毕竟不同,我觉得,那六弟子刀昧单似乎也在助他,只是有些不情愿,想来也是被下了蛊,其它人,暂时还未看出。”
他想了一下:“钟二丙显然对辛痕守十分尊敬,且对寒前辈感情不深,很容易被控制,刘烙实十分憨厚,也很容易被骗倒……只有姚涅心思机敏,所以在对付了寒江雪之后,下一个辛痕守要对付的,只怕就是姚涅。”
凤卿卿呆呆的看着他。人家都说认真的男人最迷人,她见惯了慕容昶言笑炎炎,从未见过他这样冷静睿智的一面,她以为她只爱酒涡的,现在发现她不管是长睫毛还是桃花眼,甚至他说话的时候不时微抿的薄唇,都迷人到无与伦比……
慕容昶正想的入神,一时未在意自家小猫痴痴的注视:“但姚涅只怕也想到这一点了……必会想法子自救。这里面想的最通透的只怕就是他了。”
他听不到她应声,一转头,然后挑眉,笑吟吟凑过去:“怎么?要吃了我?”
嗯,想吃,可这不是还不能吃么!她幽怨道:“先记下吧!”
慕容昶大笑出声,抱着她摇娃娃似的摇了摇,她狠狠摸了一会小酒涡,一直到掐红了,才意犹未尽的收手,英明神武的回到正事:“所以现在是这样,老大辛痕守、老八张芒从是一伙的,老六刀昧单疑似被下蛊胁迫,也算是一伙的。老五刘烙实、老十钟二丙是墙头草,随时可以被哪一方策反……老四温良儒、老九洛河图被下了蛊,老三寒江雪即将被下蛊……天哪!”她惊叹了一声:“所以现在能用的,只有一个老七姚涅了啊!”
慕容昶笑道:“不用担心,还有一个最厉害的呢!”
“嗯,”凤卿卿想到寒老头恐怖的战斗力,又觉得放心,忽然想到甚么,“好像少了一个?老二是谁?”
慕容昶也有点奇怪:“寒天门处事一向高调,几个弟子在江湖上都多少有些声名,就算是老十钟二丙武功未成,也总有人知道,唯独行二之人,没人知道是谁。”
“好吧这不重要。”凤卿卿想了一下:“你说的小白师兄认识的寒光剑,是谁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