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姗在宫娥的带领下,来到琉璃宫前,这是一座空置的宫殿。没有栖凤宫的气势,亦没有馨怡阁的清幽,却自有庄严肃穆。
孩子犯困,她静静地抱着景天,嘴里哼唱着曲子,不多会儿,景天就睡得沉稳。
“禀豫王妃,丽妃求见。”宫娥道。
“请——”
吴丽妃携着数名宫娥进入琉璃宫大殿,雨姗快步迎上,“见过豫王妃……”
“唉,还什么豫王妃啊,今儿已经在大殿请为庶人了。我比你虚长几岁,若不弃就唤我一声何姐姐吧。”
二人相携而坐。
宫娥们好奇地打量着两个同样的当今天下的绝世美人,就如传言,一个玲珑如水晶,一个耀眼似明珠。
“我与丽妃说话,大家都退下。”
大殿上唯有二人四目相对,谁也不愿打破宁静,只是彼此静静地凝望。
“我在宫里,听说过姐姐的事。大家都说你为了孩子不惜踏遍大越山水也要为他寻药。”
“是孩子成全了我自由的心,我一直以为再也无法挣脱豫王,可今儿总算摆脱了。”
吴丽妃实在想不明白,忆当初她与长安王柴昭失散,日思夜想,茶饭难进,别离的痛苦难以忍受,还有她年幼的儿子如今怎样了。转眼已近三载,如今已到背诗习字之时,每每忆起都是痛苦。
“乱世之中,即便是你、我都似逐水飘萍,可见这天下还有多少女子也似我们这般。”雨姗不由感叹起来,在百花坊献艺之时,怡香楼里就有许多沦落风尘的官宦女子,“我实不愿意如此漂泊,所以才会执意与柴迅断了。”
“姐姐不爱柴迅?”
不待雨姗回答,宫娥禀道:“禀吴丽妃、豫王妃,皇后驾到!”
起身相迎驾,皇后身着烟霞翠锦长裙,挑得身姿纤长,广袂似彩云迤逦,步摇凤钗晃曳,容颜端庄秀丽,明眸檀唇皓齿,仿似牡丹盛开,几分华贵,几分婀娜。
皇后扫过吴丽妃,墨眸流转,
停凝雨姗,道:“雨姗,豫王不同意和离。”她停了一会儿,道:“他要休你。”
“好,我等着拿到休书。”
他不堪由她先提出来,而她只想离开,不在乎声名。经历此遭,她的声名已经更差,不是她所能在乎的,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声名。
皇后坐下身来:“你们聊些什么?”
吴丽妃答:“禀皇后,刚才她在说自己与豫王殿下。她说的话,我还从未听过。”
皇后微微一愣:“本宫知道她行事特别,天下的女人哪个不望自己是最尊崇的。就说豫王府里的女人,哪个不希望坐上嫡正王妃的位置,可她倒好,居然会恭手相让,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雨姗道:“其实我只是想得极为简单,平静的日子,快乐的生活。”她可不想有着太多的背负,继续道:“如果不是他妻妾成群,我的天儿就不会一落娘胎就身中剧毒。看似他最心爱的女人,却是他身边受伤最多的人,被他的妻妾所伤、被他所伤、被他的对手所伤,可他声声说保护,却不知他的保护也是一种伤。离开他,或许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也是对天儿的保护。曾以为,离开柴迅会活得艰难,聚聚散散、分分离离,才发现那些风雨坎坷,早已经将我和他分隔开,他的生活我不意走入,我的梦想也是他无法触碰的……我为天儿学会了自私,他为自己学会了如何坚强,既然我们都已经找到各自的重心,就该曲终人散。”
吴丽妃静静地听着,她从来不曾想过这些问题,一个女人居然会勇敢地提出和离。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皇后指着雨姗:“丽妃妹妹听听,她那脑子里尽是些古怪的念头。”
丽妃道:“看似古怪,但却不无道理。”
顿时,三个女人都沉默了。
皇后在想自己走过的岁月;丽妃却在思念柴昭与儿子;而雨姗却是勇往无前地想要离开。
雨姗道:“身在世间,身为女人已有诸多不易,何苦要彼此伤
害?”
皇后没有说出来。“你真的不介意豫王休了你。”
“由他去。”言语轻若流云,二人皆听得出这话是真心,没有做作,没有防备。
吴丽妃满是愧色:“要何姐姐这般气量才真正是有福之人,天下的女子怕再难寻出第二个。”
皇后见雨姗毫无心计、手腕,加上她曾是豫王之妻,心里也无防备之意。道:“本宫还是不明白,当初你完全可以挑江南之地,怎的先选襄阳、再选福州,江南富庶去哪儿不比去这两个地方好。”
“我想得简单,只是想离他们三兄弟远远的。我是晋阳人,也曾想回晋阳,可晋阳之乱于我在心上还有隐痛,我实在不想回去。去个陌生的地方未偿不是好事,福州虽远,但可以平静生活,于我足矣。”
晋阳虽有隐痛,到底是她的家乡,可雨姗不能要。晋阳对于奉天帝有特别的意义,那是他当年的封地,他也是从晋阳一步步壮大起来,一步步得到天下。
皇后笑了:“像你这样率真的女子,连本宫和丽妃都很喜欢,何况是男子。有你在这宫里,我们倒也不闷,你的性情真像北凉女子,本宫瞧着就很亲切。”
说完,三人皆笑。
丽妃的笑,羞涩里带着会心;皇后的笑,是爽朗中透出泼辣;雨姗的笑,是灿烂而阳光,没有一丝的阴暗。
前者笑,让人心生怜惜;中者笑,是敬畏;唯有后者笑,才能感染人心,它就像阳光,可以从脸上播撒到心里。
太极殿上,奉天帝一阵怒斥之后,罚三人跪于大殿。
大殿上无宫娥、太监,三兄弟面面相窥,彼此的怨意更甚。
“大哥,你为什么要害她,就因为看不得豫王府平静?”
柴通瞪了一眼,道:“我已经说过,那不是我干的。”目光一转,看着旁边的柴违。
柴违抖抖衣袖:“三弟,你若休了她,我立马上门求亲。我子嗣单薄,收了天儿做儿子也不错,听说他颇得父皇喜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