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老爷子病愈了?”
端坐在太师椅里的岳长青漫不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 狭长的丹凤眼微微闭了起来,嘴角浮现一抹让人讨厌的笑。
瞥了眼在地上跪了一排的属下,伸手在椅子的扶手上敲了几下, 慢悠悠地说道:“你们都起来, 随我去拜见教主, 顺便见见那位医术高超的大夫。”
慢慢跟在君琰和玉仁身后, 子昕垂着头, 静静地数着步子。她知道,教主病愈一事,教中上下均已知晓。今天, 前来拜见教主的人不少,其中, 更是不乏当年血洗山庄之人。
她本不想来, 不想见到那些人。可是, 今天的她,不是教中叛逆花子昕, 而是京城名医莫大夫。是众人除了教主之外,另一个要见的人。
于是,她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随他们前来。出门前,还特地让虞琤为她重做了一个新的面具, 脸还是那张脸, 不过, 确实比傅红雪所做的效果好了不是一点半点。至少, 决计不会让人看出任何破绽。
偌大的厅堂里几乎挤满了人, 他们或坐或站,有的交头接耳不知说些什么, 有的故作镇定悠闲品茗,有的和旁人貌似很热情地打着招呼。闹哄哄的,不禁让人心生烦躁。
待她踏进厅堂之际,原本的喧闹顿时静了下来。
“就是这女娃治好教主的?”旁边有人将信将疑地小声问着。
另一人眼睛不停地打量着她,亦是小声应道:“看年纪也就十来岁,想不到医术竟会如此了得。和之前那些所谓的名医比起来,真是后生可畏。”
听着旁人的低语,子昕依旧垂着头,目不斜视地朝前走。直到来到阶梯前,她才在君琰身边坐定,眼观鼻,鼻观心,不理会旁人的指指点点。
同行的玉仁走到一位须发花白的长者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口中唤道:“爹。”
“嗯。”沈文指了指身边的空位,示意儿子坐下,淡淡问道:“跟你一起进来的女子,可是虞琤请来的大夫?”
“正是。”不动声色地瞥了那边一眼,玉仁依旧回答得恭敬。
这时,又有一队人浩浩荡荡地从外面走了进来。沈文看了看为首之人,便不屑地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而厅堂中的另一些人,却忙不迟疑地朝来人行礼作揖,口中连连招呼:“岳堂主。”
岳长青嘴角含笑,趾高气昂地扫过众人谄媚的小人嘴脸,心下自是满意。等他看到唯二对他不予理睬的队伍时,脸上自得的笑顿时僵了僵。
随手理了理妥帖的衣衫,他径直朝着沈文走去。
“沈堂主,久违了。”抱了抱拳,岳长青笑得如沐春风。
沈文斜眼乜了他一眼,也不起身,虚抬了抬手,沉声道:“岳堂主。”
碰了这么颗不硬不软的钉子,岳长青抽了抽脸皮,接着又笑了起来:“听说教主已然康复,在下便急忙赶来。想不到沈堂主远在顺庆,竟先一步到,可见对教主之忠心喃。”
“哼!沈文对教主的忠心日月可鉴,无须他人多言。再者,我做事光明磊落,却不像有些人,溜须拍马,龌蹉至极。”说到此,沈文已转过身去,不再搭理此人。
岳长青也已板起脸来,见他不语,亦是拂袖而去。
在随从的簇拥下,他端坐在位置上,愤愤地拿起茶碗,就在他低头饮茶之际,眼角却瞥向和君琰坐在一处的女子。
嗯?好生奇怪!这女子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妥。
白皙的脸庞,弯弯的柳眉,小巧的樱唇一张一合正在跟君琰说些什么。看上去一切正常,可他却怎么看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
是哪里呢?
就在女子掩口轻笑之际,他立刻明白过来。
此女最然有说有笑,可脸上的表情却太过僵硬,定是易容所致。可是,她为何要易容呢?是想隐瞒身份,还是掩人耳目,还是二者皆有?
能让虞琤亲自出马前去邀请,又和君琰如此亲近,医术高超的年轻女子,除了一人,岳长青心里再无他人之选。
思至此,他立刻扬起一抹阴笑。
“教主到……”
随着一声令到,众人纷纷起身。岳长青也借此机会,走到女子近前。
“这位……莫大夫,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岳长青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却紧紧盯着面前的女子。
子昕直视着他的眼睛,没有开口说话。
“岳堂主也去过京城?”君琰回身护在子昕身前,有礼地淡淡笑着。
“没有。”
“那想必是没见过的。”不着痕迹地让子昕站到离他稍远处,君琰抬头看到台阶上缓缓走出来的傅红雪,笑道:“莫大夫这是第一次离开京城。”
“哦,是吗?”岳长青亦是转身,略微遗憾地叹息一声:“怕是认错了。”
“定是认错了。”
君琰话音刚落,就觉一阵劲风朝自己袭来,他护着子昕连忙往后退,出手隔开迎面一击。谁知,对方却突然调转方向,鬼魅般的绕到君琰身后,变掌为爪,直袭子昕的面门。
大惊之余,子昕连忙朝他击出一掌,还未近得他身,掌力便被其内力化解。接着,她只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不由痛呼出声。
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银光。
“啊!”
厅堂内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地上,是一只白皙的手掌,在它的掌心里,还有一张薄薄的人形面皮。
“怎么样?”抬起她的下巴,映入眼帘的便是她脸上的几道刺目的血痕,和她疼得皱到一起眉眼。傅红雪猛地转身,黑刀直指倒在地上哀嚎的人,咬牙道:“你该死!”
“傅兄,不可!”君琰及时将他拦住,低声道:“此事还是由教主来定夺的好。”
此时,早已有人认出这位“莫大夫”是何许人也,纷纷亮出兵器。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至此,君琰和玉仁忙护在子昕左右。
“你做什么?还不回来!”沈文见儿子和教众兵戎相向,不由厉声喝道。
谁知,玉仁却是铁了心般,护住子昕分毫不让。他看了爹一眼,沉声道:“爹,请恕孩儿这次不能听您的话。”
“逆子!你这是要造反么?”被气得满脸通红的沈文,颤抖着手指着子昕道:“她可是教主亲自下令,要格杀勿论的人!”
“谁是我下令要格杀勿论的人啊?”
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传来,众人纷纷循声望去。教主立于台阶之上,不怒自威,一双鹰眼扫视着下面的每一个人。
“属下参见教主!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免了吧。”白教主撩起衣摆,稳稳坐在了教主之位上。回头吩咐道:“琤儿,你过去看看岳堂主的伤,让人带他下去休息。”
“是。”虞琤领命而去,冷笑着在岳长青身上点了几下,止住血后,便命人将他和他的手,一起带了下去。
这时,白教主突然沉声道:“沈文,你刚才说,谁是我亲自下令,要格杀勿论的人?”
没想到教主竟会有此一问,众人惊讶之余,不禁纷纷看向沈文。
“教主。”讶然的沈文上前一步,抱拳道:“当年,是您下令捉拿花少泽一家,若有反抗,格杀勿论的!”
再次亲耳听到这句话,子昕的脸上不禁浮上一抹狠戾,她顾不得脸上的伤痛,怒目直视高高在上的那个人。
“胡说!”
谁知,教主竟会拍案而起,亦是满脸怒气:“当年,我明明是说活捉,哪来格杀勿论一说?你说,当时传话的是何人?”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在场的人都有些回不过神。
沈文亦是看着教主发呆良久,才忆起当年之事:“是……是……岳长青。”
“混账!”教主气得微微发颤,指着虞琤道:“去,把他给我押上来!”
不待虞琤回答,刚才扶着岳长青离开的侍从便慌慌张张地跑来禀告:“教主,岳堂主打伤了侍卫,现已逃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