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则宇一瞬黑下了脸色,他呆住了,不言不语,像个雕塑似得瞪着我不放。
我被他瞪得有些心慌,便转过身准备离去:“行了,好好享受你为时不多的监狱生活吧。”
就在我话落准备拉开门的时候,他在我身后“咯咯”笑了,那笑声暗沉低哑,听来瘆人。
我没做停留,也没回头,伸手拉开了审问室的门,迈步出去。
就在门即将关上的时候,我听到了里面传来他的嘶吼:“我见过的!我见过那条项链的!!我早就见过的……”
剩下的话语被砰然关起的房门截断了。
我靠在门上发了一会儿呆,脑子里回响着的都是郑则宇最后那句话,可理智告诉我不要折转回去,不要放肆我的好奇心。
郑则宇只是一个气急败坏的阶下囚,他能知道什么,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激怒我罢了。
况且,区区一条项链而已,他见过又如何,没见过又如何,这事很重要吗?全世界那么多人,那么多项链,我没遇见过同款,不代表别人没见过啊……这事一点都不奇怪!
我缓了好一会儿勉强镇定下心神,打算回办公室继续我未完成的补档工作。
一抬头才发现,刘英勋也在这监听室里,我居然都没注意到他。
我抬手和他打了个招呼。
他正一脸担忧地看着我:“你没事吧?”
我笑笑:“能有什么事?”
“我看你状况不大好呀。”
“是吗?要不让刘教授再来审一遍?”我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故意岔开话题。
他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审郑则宇的事情,我是说……你们的谈话我都听到了……你、你没事吧?”
他的吞吞吐吐反而让我有些不痛快。
我直言道:“怎么?担心我被郑则宇刺激到呀?放心吧,他想干什么我心里有数,我还不至于那么脆弱呢,你别瞎操心了。”
刘英勋还是紧拧着眉头:“我没说你脆弱,我只是觉得你这两天状态不大对劲,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刘英勋的敏锐让我心惊了一下,难道我的焦虑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我摆了摆手,做样轻松道:“你要连续被两个杀人犯跟踪也好不到哪去。”
刘英勋还是一副沉重的表情。
“行了,别皱你的眉了,本来就一脸老气了,再这样愁眉苦脸的,更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大爷了。”我打趣他道“要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办公室了,那边还一大堆事情没做完呢。”
刘英勋轻叹了一口气:“是我没考虑周全,这两天你遇到这么多危险,我还让你来见一个试图杀害你的人,这样吧,补档案的事情我安排别人做,你还是回家休息吧。”
“哟,刘大队长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大发善心呀?”
“我说是真的!”刘英勋强调“你也忙一天了,反正案子也结了,补档的事情不着急,你今晚就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做也一样。”
“什么嘛,不还是要我做,我还以为你真打算饶我一罪呢”我撇撇嘴道“那我还是别拖沓了,今日事今日毕。”
说着我就往办公室方向而去。
刘英勋跟在我后面走上来:“这可不像你啊,你什么时候这么敬业了?”
“这叫什么话?我倒要问你,我什么时候不敬业了?”我瞥了他一眼。
刘英勋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拉住我:“你是不是和你家那口子吵架了?”
“啊?”刘英勋这话题跳得太快,我一时跟不上他的思路。
“搁平时,你早就欢天喜地的回去了,我怎么感觉你现在一点都不想回家呢?”
这样也能被他猜中……我别过身,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揶揄道:“哟,刘队长也学会察言观色辨真假了?”
“那我是说中了?”他没理会我的调侃。
这反而让我一顿,我再次笑着推开他的手:“你还有那么多事要操心,就不要操心我的感情生活了。”
“行吧。”他又是一声叹息“反正我也管不了你,你要加班就加班,要回去休息就回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说完,就自己撇下我走了。
嘿,怎么感觉他还生我气了呢?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刘英勋离开后,我反而不想回办公室了,一想到那堆积如山的补档工作就心累。怎么人家让我休息我不休息,人家随我便了,我反倒不想工作了呢?我这都什么心态呀。
可是……如果我现在不待警局还能去哪儿呢?我还真不想回家,不想去面对闹别扭的阿初,也更不想面对麻烦缠身的妙晴。
我在走廊窗台上吹了会儿风,一瞟眼看见正从楼里走出去的吴警官。
瞬间想起我还有话要对他讲,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的,也不知道他要去干嘛,我怕来不及追下去,就在窗子大声喊他。
吴警官听见声音停下了脚,仰头四处张望。
“吴警官,你等我一下,我有话跟你说。”喊完这句,我就连忙往楼下跑去。
幸好,我到楼下的时候,他还在院子心里没走。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面前,气喘吁吁就对他道:“吴警官,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吴警官背着双手,眯着眼看我,似乎对我的突然出现还有点讶异:“叶老师也在啊?”
“你现在不着急吧?我可能有很多话要说。”
吴警官抬手看了一下表,回答我:“不好意思,还真有点着急,你长话短说吧。”
“是关于洛言白的事情……”
“洛言白?”我话还没完吴警官就一脸疑惑地重复了这三个字。
他记性有这么差吗,我只好解释道:“就新元酒店那事,监控里出现的那个人呀,我不是和你说过现场就他最可疑吗?”
“噢!”吴警官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那件事呀……”
怎么看吴警官的态度一点都不上心呢?
但我还是继续道:“关于他的身份……”
“我们调查过了。”吴警官再一次打断我“这个人没什么问题。”
“啊?”我怀疑我听错了。
“他是一家科技公司的老板,经营的产业呢也都正当,工商部那边也没发现他有什么猫腻的地方。关于你说他在监控里的异常表现,也许可能是在会情人什么的吧,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对吧?叶老师?”吴警官全程都笑着和我说。
我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真的仔细调查过他了?”
“那当然,怎么,你还不相信我们的调查呀?”吴警官一副轻松地口气“你之前说得没错,光靠区区一个监控视频能抓到什么重要的细节,也是我太着急了。”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了。
“如果你就是要和我说这件事的话,那我就很抱歉了,也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不要浪费你的时间还去做重复调查……”
我一瞬间脑子全乱了,只能干愣着。
“当然李鹏这桩案子还是要继续麻烦你的,如果你现在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我这边的确还有事情要办……”
“等等!”我喊住了他“你派人跟踪了杨妙晴吗?”
吴警官表情略有怪异:“怎么突然这么问?”
“你就回答我吧。”
吴警官移开视线,干笑了一下:“你也是算是了解我们这一行的人,就算跟踪她也不奇怪吧,毕竟李鹏的案子还没彻底了结……”
不,这反而就奇怪了,如果吴警官派人跟踪杨妙晴了,那他就应该知道妙晴家被人闯空门的事情,都闹出那么大动静,他怎么可能一点作为都没有。
看我没说话,他又补充道:“放心,我会遵守我们之间的承诺的,跟不跟什么的并不影响最终的结果,话又说回来,这样也是为了她好不是吗?”
“是吗?”我反问道。
如果他真的跟踪了妙晴,却对妙晴家被撬一事视而不见,并不行动,那只有一种可能,他还在用妙晴作饵,想钓更大的鱼。
吴警官也不傻,他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但也不过多解释,只是笑着:“这世上有舍才会有得,如果叶老师真的想保护自己的朋友,那就要加把劲才是,早点了解了这桩案子,才是让大家都安全的最好办法。”
显然,他并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他说得也并不都是错,我无法反驳他,只是……也无法再想依靠他来帮上什么忙。
或许在他眼里,我们都只是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但即便如此,我依然还是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的人,只能继续配合他。
“那我就先走了,再联系。”他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今晚这次交谈,不但没解决我眼下的任何一桩麻烦,反而让我更麻烦了,为什么吴警官调查不出洛言白那边的情况呢?
真的是我对洛言白多心了?还是洛言白拥有强大的保护伞,能让一个奋战在一线多年的老狐狸都嗅不到踪迹?
若真是如此,那这淌浑水就太深了,我霎时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