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节 守候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自责,因为事情本来就和你无关,这世上有太多无法改变的东西,无法改变就只能接受。”那双眸子微动着,对上我的目光“而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我摇头:“你这么说,是因为你不知道,事情就和我有关,我才是始作俑者,那个杀人的主意是我出的……我在想,是不是就因为我说了一个看起来很轻巧的办法,才让文逸动摇了,虽然我知道那是意外,可你明白吗,也许那个意外根本就不会发生……”

“你的意思是你也是杀人犯?”

“不是吗?”

洛言白抬手拍上我的头,像哄小孩子一样动作轻柔,可他的话语却让我吃惊,他说:“是,那你就接受自己是个杀人犯这个事实。”

这话让我彻底愣住了。

“照你所说你的确参与了不是吗?”他轻笑了一下“你还逃脱法律制裁,把你的好朋友推上前台抵罪,你真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你这也算安慰人吗。”我压根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让人摸不到头脑的话来。

“不,我没有在安慰你呀,我是教你认清事实,既然你觉得自己是个坏人,那就做个坏人吧,坏人才不会想那么多。”

我感觉洛言白的话有点道理,但又说不出那分道理在哪,不过他这种说法的确让我豁然了许多,或许我痛苦的点就在于我根本就不无辜,却还要用力把自己装得善良。

我想证明文逸无罪,其实不也是想证明自己无罪吗?

能把事情想明白的感觉真好,就当我是个坏人吧,坏人不会为这些琐碎而痛苦感伤。

我吸了下鼻子,笑道:“我们吃饭吧。”

洛言白也明显松了口气:“菜都凉了,我去热一下。”

“别别,不用这么麻烦,我不在乎凉的热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洛言白的每一次言行都让我讶异,这和我理解的他也差太多了。

看他执着地端起菜往厨房里去,我也赶紧跟在了后面:“还是说你很介意?那让我来吧。”

“还是算了吧,一看你就不擅长下厨。”洛言白不让我插手。

“别啊,不就热个菜能有多难,再说了这种事情怎么能让洛大老板亲自动手。”

“你就不能正正经经叫我名字吗?”他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回身看我,表情还有点小认真。

“呃……”我记得我好像只有在和他争吵的时候才喊过他全名“这、这感觉多奇怪啊!”我努力了一番,还是没办法在常态下对他直呼其名。

“这有什么奇怪的?”

“当然奇怪啦,你生活里经常有人直接喊你名字吗?”反正我目前为止没听见过。

“没有。”洛言白回答的很干脆。

“那不就是了。”

“所以我才希望你喊。”

……

好了,现在更奇怪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氛围似乎有点暧昧,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化解这种氛围,一个人在情绪大波动过后,总会有些回不到状态,我觉得我现在就这样,没法嬉皮笑脸略过去,也没法认真应答他。

只能生硬逃避:“还是你自己弄吧,我不干扰你了。”

说完我就溜出了厨房。

等他弄菜的这段时间里,我一直有点忐忑,方才我一心想着自己的事情,忽略了太多东西,这分钟冷静了,各种关于洛言白异常行为的思绪又爬上心头了,说来他这么奇怪也不是从今晚才开始。

一想就容易想多,导致接下来吃饭的时候我都不敢怎么说话了,我怕一开口话题又扯偏了,倒是他还挺坦然,也没继续提那茬。

说不定真是我多心了,什么暧昧不暧昧的,他可能就是被人叫“白哥”太多,听腻了,偶尔也想体会一下被喊全名的感觉呗,那什么“总裁”不都这样吗?就喜欢能扇自个儿一耳光的小姑娘,追求新鲜感嘛!

吃完了饭,洛言白也不让我收拾,我倒还真没想收拾,一来乐得清闲二来不想和他扯,就由他弄去了,反正洗碗这种家常事可能对他来说也是新鲜的。

没事做我干脆躺沙发上看电视,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叮叮当当的声音,一时间我有了一种久违的、熟悉的“家”的感觉,不是和晟浩初的那个“家”,我和阿初也很少在家做饭吃,洗碗这种事偶尔几次都是猜拳来的。

我想到的是,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家,吃完了饭妈妈在厨房洗碗,我就在桌子上一边写作业一边看动画片,时光悠闲而漫长。

我已经不记得那会儿我天天追着看的动画片是什么,也不记得让我痛苦纠结的作业是什么,偏偏只有那锅碗瓢盆相碰摩擦而出的细碎声留在了记忆里,清晰无比。

记忆和现实重叠,我又开始恍惚困顿。

模糊中我感到有人给我盖了点什么,应该是洛言白,除了他也没别人了,我想和他说话来着,但倦意太浓我还是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几点了,客厅的灯很暗,电视已经关了,洛言白还在,他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一脸专注地盯着手机。

我掀开身上的毛毯坐起来,才惊动了他。

“几点了呀?”我问向他,窗外的天色很暗。

“两点。”洛言白回答我。

“啊?”我以为我只睡了半个小时左右。

我四处找手机确认时间,掏摸了半天才发现手机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是我自己拿出来的吗?我怎么没印象了。

我点亮手机屏幕一看,果然是半夜两点了!

我抬眼看向洛言白:“你怎么还没走?”

“等你醒啊。”

“有事?”

洛言白点头:“嗯,我有话要和你说。”

“那你干嘛不直接叫醒我?”

“没关系啊,也不是很着急。”

我翻过手机屏幕对向他:“可现在是半夜两点,不是中午两天,你干嘛像守灵一样守着我啊!你可以明早再跟我说啊。”

他又摇头:“我一会儿就得走,待不到明早。”

真是自相矛盾,一下说自己不着急,一下又说等不了。

“那我要是一直不醒睡到明早呢?你不是白等了。”

“我只是想当面和你说比较好,如果不能,也没办法。”洛言白一副顺其自然的样子。

可这根本就是件很简单的事,偏偏被他弄得这么复杂。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很奇怪。”我不想和他就这个问题再讨论下去了,便问道“是什么重要的事?”

洛言白犹豫了一下,然后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信封,递给我:“其实也不算很重要。”

我接过信封打开来看,里面装得是一张船票,确切的说是邮轮。

洛言白继续说道:“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出去散散心,我看你最近也不怎么去警局,既然那边没有事情要忙,不如趁这个机会出去玩一趟,整天闷在这个小屋子里也不好……”

就为这么个事?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反手把信封摔桌子上:“洛言白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洛言白一怔,估计没料到我莫名发这么大火,言语也有些迟疑了:“你……不喜欢这个安排吗?”

“不是,我没意见你洛大老板钱多没地儿花,可是我能不能拜托你正常一点,我们用正常人的方式相处好吗?你直接叫醒我,告诉我‘爷要送你趟豪华大邮轮三天两夜行你爱去不去’就ok了!你为什么非要……”我忍了一下,尽量换成柔和的措辞“非要这样?明明有事还要死等,你这样让我很不知所措,我已经说过了,我答应你任何条件,你要是想和我玩玩,ok,你直接告诉我,我可以陪你去,我没觉得自己有多高贵,老实说我一直觉得牺牲色相这种事就和我没关系你知道吗?我就没有色相可言……”

我感觉自己脑子已经乱了,哪儿说到哪儿去都不知道了。

“总之!就是!虽然我搞不懂你洛大老板想些什么,但是我拜托你坦率一点好吗,我们都坦率一点好吗!我受不了这种……”

我实在说不下去,只能生硬地断了半截话。

洛言白听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就见他呆滞地盯着桌面,神思只怕早就飘到九天外。

看着他这副样子,我气又上一层,正要发作,就听他悠悠道:“这不是交易的一部分。”

“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想,我还以为自己表现的足够明显了。”他有点自嘲地笑了一下“我没追求过女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正确。”

我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但亲耳听洛言白说出来,感觉……真奇怪。我怀疑自己听错,但又不敢追问,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气氛在沉默中尴尬到极点,我已经开始考虑我是不是该去收拾东西走人了,毕竟……毕竟事情性质已经改变了,如果我继续留在这是不是就代表我答应他了?前提是他刚刚那句话算表白的话。

“是不是我又让你为难了?”洛言白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

我挠了挠头,问出了我心中的疑惑:“我能问你为什么吗?”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我指向自己“你看上我什么?”

洛言白眼神移动了一下,然后特别实诚地回答了三个字:“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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