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可以冲淡痛苦的指数,却无法删抹痛苦的回忆。对于伟思铭而言,宝贝的诞生,除了延续姓氏,更重要的是,多了一份精神上的寄托。古语有云:母爱之伟大宛若空阔之春雨,滋润着幼苗,浇灌着大地;父爱之伟大宛若溟海之岩屿,供候鸟歇息,供物种繁衍。
虽然伟思铭在嗣育Baby方面没有任何的经验可以借鉴,但父爱的天性使然,却让其在嗣育Baby的初期阶段,稍胜凡尘任一爱孩如命的宝妈,甚至高级育婴师。
时光流过指尖,二年迅逝如飞。在伟思铭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宝贝羽翼也渐渐的丰满起来。但不置可否的是,简单而平凡,单调而乏味的生活却如同青春美丽疙瘩痘一样依旧延续。
就在伟思铭自认,生活也就这样的时候,怎料!一场骤不及防的车祸,差点让伟思铭陷入精神崩溃的边缘。
车祸发生在去年的中旬。究其原因,主要是正向行驶的箱货司机为了避让逆向失控的轿车而慌忙转向,再加上司机疲劳驾驶、应变能力不足以及气候等种种因素,才导致了箱货驶离机动车道,并最终演变成了一场严重的交通事故。
由于意外事故发生的概率是万分之一,之前又没有任何的征兆。所以,伟思铭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箱货,一时慌了神,才短短的一瞬间,宝贝便顺着箱货的惯性而卷入到车轮底下,直至伟思铭再一次看到宝贝的时候,宝贝已经蜷缩在血泊之中,生命岌岌可危。
大清学者——陈宏谋曰:凡为父母的,莫不爱其子。这不!心如刀割的伟思铭瞬间瘫倒在了宝贝的侧畔,顺势将其紧紧地搂在怀中,一边用颤抖的手指轻抚着宝贝稚嫩的脸庞,一边歇斯底里的哭唤着宝贝的名讳。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任凭伟思铭玉泪模糊双瞳,声音喊至嘶哑,精神逐渐崩溃,举止几近疯狂都始终唤不醒躺在地上宛若木偶一样的可怜Baby。此刻的伟思铭,才真正的醒悟,老天爷也不过就是凡胎浊骨意淫的对象及精神寄托的虚拟庇护者。后来,在活雷锋的帮助下,宝贝被紧急送至本市第一附属医院。并通过急诊绿色通道,直接推进了手术室。
整台手术持续了六个钟头。同样,伟思铭在过道的走廊上也蜷缩了六个钟头。在这一漫长且又难熬的时间里,每一秒钟的逝去,都在无情的冲击着伟思铭的意志,叩问着伟思铭内心深处的灵魂。然而,更让伟思铭痛不堪忍的是,自己不得不面对那该死的手术同意书。
伟思铭书写,一向挥笔如龙蛇,且笔触细腻,节奏自然。和北宋大书法家米芾七七八八。但这一刻,伟思铭颤抖的左手,连笔画简单的几个单字,都书写得字如狗啃。
也难怪,世间情三种,唯亲情难以割舍也!
等望之余,伟思铭也在不停的胡猜乱想:倘若宝贝没有下手术台,自己也不可能独自苟活。其一,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中,伟思铭始终都把宁守来世寡,不背今世债,作为自己人生的信条;其二,宝贝从小就喜欢围着自己游回磨转,所以,自己不愿也不想看到伶仃的宝贝像孤魂野鬼一样四处飘荡。毕竟,宝贝只是一位不满四周岁的儿童。再者!宝贝也需要父亲强而有力的手臂,在其迷失方向的时候,牵挛自己走向天堂的彼岸;宝贝也需要父亲宽而舒适的肩膀,在其疲乏困倦的时候,能像睡枕一样,供自己随时贴靠;宝贝也需要父亲广而博大的胸襟,在其抑郁寡欢的时候,通过宣泄与倾诉的方式,把内心的不良情绪,转嫁至自己的头上。而这,便是一位合格的父亲,推脱不了的责任和义务。
亡死是一个极其恐怖而又令世人无法回避的话题。这个词汇的存在,本身就像一把双刃剑。解除自己人生苦难的同时,也把无法磨灭的伤痛留给诸亲六眷。当然!对于那些没有任何一种理由可以让其的绝望转化对生活的渴望;让其的断念转变对亲情钟念的诸色人等而言,亡死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伟思铭这么想,必然也会这么做。但不幸中的万幸是,手术的结果一喜一悲。喜的是宝贝暂时脱离了生命的危险,悲的是术后依旧有十几天的高危险期。这看宝贝的造化,也看伟思铭的诚心。
古语有云:事在人为,莫道万般皆是命。正因有大量的证据和实例能证明这一结论合情合理,才导致伟思铭由始至终都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无神论者。直至祸从天降,拔不出脚。其才低情曲意的舍弃之前所持的全部观点转而信佛。与其说信佛,倒不如说伟思铭想以这样的方式,替宝贝争取一次生命延续的机会。妇孺皆知:命运如同强势宝妈一样,有好亦有坏。不好的命运可以通过种植善因善缘而加以改变。相反地,好的命运若不善加维护,也会因脱离佛学思想而嗟悔无及。为了实现事半功倍的预期目标,伟思铭一改往常怠惰因循,每日都会随着虔诚的佛教徒巴山越岭,并在破晓之前,准时抵达四面环树的铜雕大佛面前,双手合十、默默祈祷。而且风雨无阻。
正所谓:万事须心诚,心诚显神灵。
伟思铭迁善塞违的举止,很快得到佛祖的赐福。宝贝的病情也一天比一天的好转,从眼神交流到简单对话,从扶床而立到步态蹒跚,每一点细微的进步都会让伟思铭惊喜若狂一番。当然,换药的过程中,难免会产生一些令人难忍的疼痛,可这些疼痛终究都会随着时间的推敚而弭忘于脑海。活着才是真正的王道!也只有活着,伟思铭才有机会弥补因生活上的疏忽而带给宝贝肉体与心灵上的双重伤害。
正因尘世间,不是所有的过错都可以弥补。故而,伟思铭常常会有意无意的敬宝贝而远之。因其担心宝贝会突然与自己探讨有关监护责任的话题。而对于这样棘手的话题,伟思铭只能保持沉默,撒谎不仅让自己更加内疚,也无助于问题的解决。但古语有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管伟思铭每天以何种忙碌掩饰生活上的过失,总有一些事情,注定无法逃避。
2016年岁末的某一昏昕,伟思铭替宝贝办理完出院手续以后,便驱车驶向附近的蛋糕店,特意的定制了一款精致漂亮的巧克力生日蛋糕。其一、补办宝贝三岁的生日;其二、庆祝宝贝重获新生。但令伟思铭颇感意外的是,整個生日party上,宝贝并冇以监护责任为由大做文章,反而借着许愿的这一环节,有模有样的对天祷告,希望爸爸卸下内疚的包袱,走出情绪的低谷,删翦不谐的记忆,并重新整理好心情,像过去一样,陪其嘻闹,伴其成长。
宝贝这一席童真而又感人肺腑的许愿语,等同一剂解药,不仅消除了伟思铭心理的郁结,更让其有理由相信,宝贝已从内心深处真正的原谅了自己。瞥看宝贝如烟花之璀璨的微笑,如释重负的轻松感,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姿态,冲破深衷枷锁的禁锢,顺着绵延曲折宛若桑间青溪一样的血管,流淌至伟思铭身体里的每一个细枝末节。明年宝贝寿诞时,畅游马尔代夫日。便是伟思铭因感激宝贝的善解人意而当即立的誓言。
只可惜,眷眷往昔时,忆此断人肠。恐怕这又是一个永生都无法兑现的承诺。
一想到这,伟思铭便黯然泪下。充满眼眶的玉泪包含着不可言状的悲羞和毒痛。尤其宝贝奔扑到伟思铭怀抱的那一刻,更让其原本就脆而不坚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如同多米若骨牌一样彻底坍塌。
也难怪,眼泪是失败者的专利,有时候也被亲情所替代,它既可以让诸色人等对生活失去信心,也可以让诸色人等对生活燃起希望,就像胃中的幽门螺杆菌一样,亦敌亦友。但就目前伟思铭垂泪的速度及温濡的举止而言,胜利的天平必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浩方阵营倾斜,不可谓不吉祥止止。
李浩伫立在伟思铭的侧畔,不禁感慨万千,他想:吾等幼时,常会凝空望月,借景謡吟,一曲解思愁。然而,曲若落英,必将一凋,虽偶散残香,亦不如初浓。以泪祭奠消逝的青春韶华,其愈延展,愈加伤感。人生毋须假设,只需对己负责。货寶用汗去赚,如同兽君的地位用命去换。人生的价值取自拼搏,但追本溯源,却源于心底的那一份良知。谁人都可以用赚回的昧心钱去填补不断失陷的道德底线,可终究却难以慰藉底线之下、灵魂深处的那一抹馀留未消的怨忿。当奄存的气息伴随着残花落叶而渐渐停止。也是,飘零的亡魂偿赎尘世罪恶的开始。人生如梦,梦终会醒,何必轻拭忏悔的玉泪去弄花那刚抹的容妆?
正当李浩打算对伟某羞一生的各个阶段概括总结的时候,伟某羞却鬼头鬼脑的把一张银行储蓄卡塞至阿浩的掌中,这让阿浩百思不得其解。
“密码是宝贝的生日。”伟思铭眼睛湿润的轻语道。
正所谓: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对于素以“鼻涕虫”而著称的伟思铭而言,即便自身难保,也不忘记替宝贝搭桥铺路,不可谓不伟大。李浩下意识的窥看了一圈,旋即破颜微笑的点一点头。
伟思铭哽咽道:“正所谓: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在这死别生离的节骨眼上,伟哥对浩仔真真恋恋不舍。”
“想必是浩仔的睿智占恋恋不舍中的90%。”李浩胸有成竹的回答道。
“错上加错!”伟思铭立即纠正道,“占恋恋不舍中90%的是浩仔的拙笨,绝非睿智。”旋即伟思铭微微一笑,“其实像浩仔这种极端的性格,不是在社会上呼风唤雨,便是在社会上无法立足。”
“所以,伟哥就在监狱好好的改造,争取早日出狱!等到那个时候,小李飞浩自会仆仆亟拜,向伟哥讨教一为人处世的良方妙策。”
伟思铭心低意沮道:“这种机会恐怕只存在于文学作品当中。”
“NO!”李浩摇一摇食指,一本正经道,“人有高低贵贱,事有利弊两面。正如马云台上口述的那样,you可以说没有福气,但不能说没有机会。”
伟思铭不耻下问道:“那么,伟哥活着出狱的或然率有多大?”
“这就看伟哥的证词给力与否!”
“伟哥琢磨着,即便吾反水指证宝爷,法院对吾的判决,也不可能太仁慈。所以,吾只能屈尊纡贵仿效刘备的白帝城托孤,把照顾宝贝和贱内的艰巨任务,交由老弟代劳!”
李浩不解其意的问道:“所谓的‘代劳’,指生活上的方方面面,还是特指生活上的某一方面。”
“此时此刻,伟哥都怀疑你丫的动机不纯。”
“此言差矣!”李浩一字一顿的解释道,“其实,浩弟之所以这么慎重其事,就是担忧弟来嫂往的过程中,整出点什么啼笑皆非的幺蛾子,伤哥感情而毁弟玉誉。正所谓: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再者!浩弟在上学期间,三天两头就迟到,没事总打小报告,老师私下与吾唠,精神病院把名报。您说,您让一位不学无术的准精神病患者,去理解‘代劳’的意藴,这不就等同于熊瞎子泡温泉。”
“此为何意”伟思铭百思不得其解道。
李浩随口一句:“没头!”
“浩仔说话真幽默!”伟思铭掩口而笑道,“其实,所谓的‘代劳’,指的就是左邻右舍之间的帮衬。Do you understand?”
李浩双手一摊:“那就没什么大问题!”旋即李浩话锋一转,替其惴惮道,“据传,宝爷并非凡胎浊骨,而是千年妖狐所变,其不但具有辩口利舌的能力,而且也具备反客为主的实力。道行可见一斑!因此,浩仔建议伟哥在法庭上,避其锋芒,权且忍让。诚如是,则阉党可诛,伟哥可敬矣。”
“大可不必!”伟思铭斩钉截铁道,“狐狸毕竟是狐狸,就算尾巴隐藏的再深,道行再高,也逃不过正义的审判。”伟思铭顿了一顿,继续道,“其实,人的一生就是赎罪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不断的积累罪孽,周而复始,无限循环。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结果,其责任并不全都归咎于认知。人的思想虽来源于认知,但认知却受控于生活所处的环境且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非人力所能及也!这便是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原因,也即天命有归。当然!有天命,便有其奈。其奈,其奈,奋之无果,认之不甘。”
话音刚落,伟思铭便屈腿下蹲在宝贝的面前,叮嘱宝贝一些学习及生活上的注意事项,又起身拍一拍李浩的肩膀,便带着沉重和遗憾的心情,头也不回的向警车走去。
那一刻,虽一语未言,但却胜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