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大象放进冰箱需要三步,那么请问替换唤龙者需要几步?
答案也是三步。
第一步把他原来的魂魄取出来,第二步把新的魂魄塞进去,第三步把取出的魂魄处理掉。
看上去只有三步,其实每一步都包含更小的步骤。譬如,第一步取魂就需要技术,包括阵法和符咒;第二步替魂必须及时,天道一旦发现肉身里没有魂魄,雷劫立刻就来;第三步处理……那必须毁尸灭迹。
什么?你问碰了特权阶级会怎么样?
焦女王表示她怎么知道:碰了再说嘛。
事实上她在第一步就卡壳。天道给她设限。
不过没关系,先隔岸观火,再趁火打劫。
吕知行现在是玄门存知炙手可热的大爷。
梦魔和恶龙同时在逃,救命稻草绝不能放手。于是必须笼络。
笼络的法子也很简单——投其所好。
大家变着法地打听唤龙者喜欢什么,得到的结果不甚理想:他从小到大性冷寡情,沉迷警察事业多年,只交过一个女朋友,亲妈已经被他送走。
那还能怎么办?只能找到那只女朋友啦!
乔玛被带到吕知行面前时,后者难免一愣。乔玛比他自如得多,直接问这是什么传销组织。
她以为他又是来卧底的=_=。
吕知行大概解释了一下,社会主义接班人乔玛表示不能理解。她只抓到了一个重点——
“那只二货是条龙?”
吕知行一脸沉痛地点头。
乔玛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怪不得总有一股王霸之气!!”
吕知行深吸口气:“你先在这里住几天。我找机会送你走。”
乔玛的口气很硬:
“你这个人哪都好,就是太自以为是。我已经跟你分手,你也不是我上级,别想对我指手划脚。”
乔玛被安顿在吕知行隔壁的房间。
大家想用美人留住大爷,谁知美人只是看上去像美人,其实是只炮仗。
乔玛进一步了解情况之后,对她前男友的印象跌到谷底。那条恶龙固然不是好东西,不过他这种放任自流的做法也令人不齿。
他俩谈恋爱的时候跟哥们儿似的处,分手之后必须唱歌:如果再见不能红着脸,是否还能红着眼……
答案是能的。非但红着眼,而且在掐架。
一通搏斗之后,吕知行捂着嘴走出来,一颗牙已经松动。
他默念着六个字——好男不跟女斗。
众人开始后悔:这尼玛找了个姑奶奶啊!
沈逆舟不后悔。根据他多年相爱相杀经验,认为打是亲骂是爱。
白翩伸手拍了下他的肩,眼神别有意味:
“还挺周全。”
沈逆舟笑而不语。
吕知行出身佛门,而他们出身道家,隔行如隔山,想制约他不能用常规办法。还得回归那句经典台词——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普渡寺。
白翩同志一身道袍,看上去仙风道骨,跟主持一灯大师进行了友好会晤。
佛道表面上和平共处,暗地里谁也看不起谁,宣传推广的时候互相泼脏水,每过五十年把各自飞升的人数拿出来PK。
要说斗一直在斗,只是从不武斗。
交流也没什么好交流的。从技术到法门到理念都不同。
不过一灯大师是白翩同志的好朋友,清茶两盏坐而论道总归是可以的吧。
一灯大师用偈语打了几圈太极之后,终于有点困了——他表示他要去睡午觉,额不,做功课。
白翩就不跟他兜圈子了:
“你这根灯芯还要躲到几时?”
没错,一灯大师是如来佛祖座下青灯的灯芯所化,身负除魔卫道的重大使命,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的使命感越来越强……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事实是他越来越惜命,是一个养生狂热爱好者。
白翩无语:“你不想成佛?”
一灯大师叹气:“世间安得双全法……”
白翩拍桌子:“说人话!”
一灯大师有点不自在:“我舍不得寺里……的斋菜。”
几根青菜拌上蚝油,油漉漉的特别好次!!
白翩知道他其实是沉迷教师事业——他舍不得自己的徒弟,更希望他们成佛。
他有点感同身受,但还是要劝:
“形势严峻,你再躲要遭雷劈的!”
一灯大师继续喝茶,一副我老了耳朵不好使的样子。
直到白翩的脸色阴沉如水,他才云淡风轻地表示:
“让唤龙者封印嘛,就跟之前一样。”
哪用得着我呀?
白翩不阴不阳:
“你跟唤龙者一起,估计能彻底除魔。”
一灯大师表示你莫不是在逗我:
“你让我魂飞魄散?”
白翩觉得这货简直不是佛门弟子——他到底知不知道灯芯的用处哇?
一灯大师说我当然知道:
“灯芯即是佛心,佛心渡化世人。一旦我魂飞魄散……你想让我净化你们道门龌|龊的灵魂嘛!!”
你觉得我凭什么帮你们呢?
白翩再度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
“唤龙者也是佛家,这本来就是佛道合作嘛。不瞒你说我爱徒就是那条龙,我跟你一样舍不得下一代啊,舍不得怎么办?只能牺牲一下下啦……”
一灯大师非常感动,当场就热泪盈眶地送给他一个字——
“滚!!”
白翩拍拍道袍上的灰,没忍住回头啐了一口。
替换唤龙者未必是个好办法,可如今看来也只能一试。
他始终搞不懂吕知行的心思。吕知行让她对他死心,难道是做好了牺牲自己的打算?
可他一旦牺牲,最多封印梦魔。没有这根灯芯,道门将依旧黑暗,那条龙也得不到渡化。
得不到渡化会怎样?不过就是一死——雷劫会如期而至。
这样的死太不值了。梦魔只是被封印,她凭什么死呢?
难算,难算,这笔账太难算。
一灯大师虽然怕死,但并不怕别人死。他好心提醒白翩,要替换唤龙者必须趁他阳气最盛的时候,外面那层魂魄也要取生魂——用来继续吸收阳气。
唤龙者的阳气是天地生灵自愿供奉的,前提是它们能感受到他的生魂。
天道那个智障也是一样,一般只识别生魂。
一灯大师将同门卖得彻底,连阵法的细节都交代仔细。白翩震惊并怀疑:“你不会蒙我吧?”
一灯大师最终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把自己变成唤龙者,到底有什么用呢?”
白翩微笑:
“已经有人打这个算盘,我总不能落后。”
一灯大师还是不懂:
“你也想屠龙?”
白翩摇头,一灯大师就更迷糊:
“你不想屠龙何必费这个劲呢?”
白翩也不懂。直觉告诉他应该换下吕知行,他也不知道换上自己会怎样,左不过灰飞烟灭,至少暂时没有人屠龙。
他只能帮她打算到这里。至于之后的雷劫,他也无能为力。
他说不出来,一灯大师却有些懂了:
“你爱徒心切我可以理解,只是我还要劝你,与其大费周章,不如去劝唤龙者。况且等你真做了唤龙者,恐怕心思就变了。”
白翩没有回答。
心思变不变的他也说不准,只是心思已经变了的那些人,断不能成为唤龙者。
吕知行的心思或许从未变过,可光有心思也不成。他们之间太没有默契。一个沉迷相爱相杀的把戏,一个害怕得四处躲避,一个用尽方法逼迫,一个看穿后无奈应战。
像两股纠缠的绳索,被绑定了向前,两颗心越来越远,其实都不甘愿。
道心是什么?道心不是无可奈何,是心甘情愿。
他们双双违背了道心,总归是走不远。
所以他要替换他,哪怕走得只远一步,终归也好一点。
白翩开始准备替换,焦女王却并不信他。
她去见了吕知行一面。在熟悉的警局大楼楼顶。
她坐在围栏上望天,想起自己在这里跳过两次楼,只为博他刮目一眼,忍不住垂眸一笑。可笑归可笑,她从不后悔。
吕知行很直接:“要宣战?”
焦女王回头看他,莫名说了一句:
“你比袁进好看很多。”
可是他比你对我好很多。
吕知行无语:“只想说这个?”
焦女王这才想起正事:
“你杀了我的猫,必须拿命来赔。”
她说这话时神情毫无波澜,并不愤怒也不伤悲,只是有一些疲惫——这疲惫使眼睛刺痛,她不自觉又眯起。
在他看来这就是在算计了。
于是他笑问她:
“打算怎么杀我?”
焦女王很坦诚:“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应该先杀你,还是让你先杀梦魔。相信你也有一样的疑惑。你一直在试探我,他们也一样,这笔账越来越算不清楚。”
吕知行还是笑:
“所以你情愿拖着?”
焦女王抬头仰望,并不惧怕刺目的日光。
“我不过是怕我死得不值。”
我很想问一问那些阴冷的人心:是不是要亲密接触毁灭,才会真正向往光明?
吕知行沉默了会儿。他不明白什么叫值不值,他只知道逼她上战场,如果她趁机暗算他,他一定会躲开,然后自取灭亡——这样就少一道雷劫在她身上。
他不忍心屠这条龙,不忍心为别人杀她,但他必须助她消灭梦魔——他一旦以魂魄相击,她再杀梦魔会容易得多。
他不会封印梦魔,要将这功德留给她,也许能抵消她的杀孽。
他将这条路仔仔细细地想了很多遍,实在觉得很完美,却唯独没有想过,她想暗算他要费怎样的艰险。
他以为她总有办法,他只要逼她想办法。
可惜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办法,她的心早就成为一团乱麻。一团乱麻还不够,有星星点点的血在上面,足够她看着发呆一整天。
流尽最后一滴血,换来的真是大团圆结局吗?
焦女王想不明白,可有一点她想明白了。于是必须大声告诉吕知行——
“你我本该无间,可叹你不知我,我不知你。”
吕知行愣在原地,连她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过了很久他发现计划中最多余的地方——
既然他早就打算牺牲,何必逼她暗算自己,岂不是多此一举?
然后他才发现计划中最可笑的考量:
他怕他自爆魂魄的时候被她阻止,才不得不让她恨他,放任他自取灭亡。
可笑啊,真是可笑。他在考虑舍不舍得,她却只想值不值当。
焦女王回家的时候,发现袁进给她架了个秋千。她不高兴地努起嘴,怪他总做这些没用的事,只是生气归生气,眼睛并没有疼。
她知道吕知行不懂她,于是全天下没有人配懂她,身边这个凡夫俗子更加不会懂。
他只会不停地唠叨,饭不能少吃,不要总吃肉,玫瑰花不能泡太久,被子不能没过头……
她向来是个打破常规的性子,对他这些无用的唠叨厌烦至极,却又懒得责骂。
他一次次接住她的眼刀,然后周而复始地重复唠叨,她给他用上禁声符,又觉得莫名寂寥。
她干脆解开符咒,任由他唠叨,听不听随她。
只是秋千的确做得很好。
铺了毛绒绒的毯子,秋千绳上都围了绒毛——就怕她伤着手。
焦女王坐在上面玩,小腿欢快地乱蹬,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梦境里是温暖的春季,可她总觉得阴冷,飞扬在玫瑰花的香味里,才算闻到一点春日的气息。
她一时兴起从秋千上飞出去,袁进急忙伸出双臂来接她,然而还没等他将她接稳,她就像鱼儿似的,无声无息地落地。
她飘出去很远,竟然还记得回眸看他——他垂首看着空空的怀抱,大小眼里溢满哀伤。
她没有再叫他。本来想说什么也忘了。
她转身的时候在想,情真是件坏东西,它不能让两个人在一起,更多只会让一个人沉迷。
可是凡夫俗子,你不曾懂我,又怎配爱我?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金曲依旧是《Classic River》肝疼……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计划 就算每个人都专一于自己的计划 依然会产生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