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三:会旧友

林峰正沈夙然念君便来到旭日派的居处西子榭。这里楼台如簇,飞阁流丹,钩心斗角,倒是另一番风景。他们三人刚进西子榭就见前方亭台中雁光鸣伍仟盅正坐着纹枰。二人棋力相当,杀得火热,不分上下。何田田则站在一旁,看着二人斗棋,笑而不言。

三人便走到亭中,向三人分别问好。伍仟盅雁光鸣过于专注,对他们的到来仅仅用点头示意,何田田倒是满面笑意,道:“你们来了,快来看大哥和伍先生的棋局。”

林峰正对纹枰一窍不通,他看了眼棋局,只觉得一阵茫然。沈夙然倒是学过纹枰,一眼就看出雁光鸣已经占了上风,一条大龙盘踞在棋盘上,就要吞掉伍仟盅的大军。

伍仟盅此时脸上抖出点点汗珠,他举棋却一直犹豫不定,一会儿看向雁光鸣,一会儿瞧着棋盘,又一会儿挠自己两腮,却迟迟不落子。

雁光鸣见此便大笑一声,道:“伍老兄,我看你就认输吧。”

“哼!”伍仟盅瞪了他一眼,“啪”地一声将棋子拍在棋盘上,怒道,“认什么输,老子可是京中第一棋手,还会输给你吗?”

见伍仟盅怒气大发,随意落子,雁光鸣就知道他内心已乱,这局再下下去的话自己铁定赢了。于是笑意满面,向棋盘上望去,然而他一眼扫过伍仟盅落子的地方,面上的笑容顿时止住了。

“这,这——”雁光鸣瞪大眼,用奇怪的目光向伍仟盅打量过去。伍仟盅此时也以为自己定然输了,独自喝着闷酒,见他的目光扫过来便皱眉道:“看什么,没见过我这样玉树临风的人吗?”然后自己也向棋盘上望了眼,立刻吐出一口酒来,再向四周的人打量过去,便见诸人除林峰正外无一不露出惊讶的表情。

林峰正这也瞧见了他们的表情,便皱眉道:“你们,你们怎么了?表情怪怪的。”

沈夙然便小声对林峰正说道:“峰正,刚才你大哥本来占据上风快要赢了,伍大哥心急随便落子,没想到这子落在绝妙处一下子就把棋势扳了回来——依我看你大哥八成会输,所以我们才感到惊讶。”

听沈夙然这么说,林峰正便明白了一切,不由有些感慨这伍仟盅今天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这时雁光鸣叹了口气,一手将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收起,道:“伍老兄,你这运气也太好了,随便落子就能翻盘,小弟我佩服!”

“嘿嘿!”伍仟盅此时春风得意,不住偷笑,道,“这可不是老子运气好,老子是有真本事在身才赢的,哈哈!”

众人当然不信。

伍仟盅也不以为意,他看见林峰正来了,便站起来,走到林峰正面前,笑道:“你这小子也终于来了,之前老子还忘了找你算账!”

林峰正知道他是埋怨自己骗醒他扰了他清梦,便含笑道:“伍大哥,我那时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大人大量饶了我吧。再说所谓‘当面点清,过后不认’,你那时都没找我麻烦,现在又这么能怪我呢?”

“你这小子越来越油嘴滑舌了,看老子不治你!”伍仟盅笑骂一声,一掌就向他扇去。

林峰正轻松躲过这掌,然后退后两步同他拉开距离,然后道:“不是我油嘴滑舌了,是伍大哥你老实了。”

受他这么一激,伍仟盅便微怒道:“看我不打死你这死小子,免得你以后把油嘴滑舌的本事练到炉火纯青去祸害那些良家女子!”说罢扬掌向林峰正冲去。

“好了!”沈夙然挡在林峰正面前拦住伍仟盅,笑道,“伍大哥你怎么也这么孩子气?这样吧,那时是我让峰正把你闹醒的,现在我代他向你赔罪,如何?”

见沈夙然这么说了,伍仟盅老脸自然挂不住,讪讪道:“既然是郡主要我醒来,那我无话可说。郡主的大礼我这草民可不敢接受啊!”

沈夙然知道他是在赌气,便款款一礼,道:“夙然向伍仟盅伍大先生赔罪了,还希望先生原谅。”

伍仟盅见她真的赔礼,脸一红,连忙道:“哎呀,你干嘛真的赔罪,我刚才是在开玩笑你难道没看出来吗?”

见他这样子,众人皆抿嘴一笑。

雁光鸣这时也走了过来,对伍仟盅道:“伍老兄啊,我说沈师妹是你我的师妹,你叫她‘师妹’不是很好吗,干嘛叫别人‘郡主’。我们江湖中人哪里管这么多朝堂上的规矩,你说是吧。”

伍仟盅瞪了他一眼,道:“你说得倒轻巧,自己还不是差不多。”

没想到伍仟盅会这么说,雁光鸣愣了下,道:“我哪里和你一样了?”

“嘿嘿,峰正是你三弟是不,那你该叫郡主‘弟妹’才对,怎么能叫别人‘师妹’呢?”伍仟盅坏笑道。

雁光鸣这才醒悟过来,向林峰正沈夙然看去,面上露出笑意。何田田伍仟盅也看向他们,众人目光下林峰正脸上一红,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看我干什么?伍,伍大哥,你刚才,刚才瞎说什么!”

伍仟盅见他满面通红的模样,只感觉十分解气,大笑一声,道:“哈哈,峰正你要和我玩,还嫩了点。”

林峰正便知道伍仟盅刚才和雁光鸣的对话其实是想取笑自己,心中泛起一点苦意,讪讪地笑了声,道:“伍大哥果然厉害!”

念君却在这时候低眉走到林峰正身边,道:“峰正,雁大哥,伍先生,夙然姐姐,何姐姐,我想回去了。”

林峰正侧首见她面上仍保持着淡淡的笑意,只是笑容比来时浅了很多便知道她是又在伤感自己和沈夙然的事了,便关切道:“君儿你一个人回去吗?这样怕不大好吧,要不我送你回去。”

念君想摇头拒绝,却听见林峰正用秘径传音说给自己的悄悄话:“君儿我现在想和你单独谈谈,给我个机会吧。”她立刻抬头看见林峰正正用和煦的目光看着她,便抿嘴点头道:“好吧。”

见此林峰正转身对着沈夙然道:“夙然,我送君儿回去,你就在这里陪大哥,好吗?”

沈夙然见此便知道他是想和念君独处,就点头道:“好的。”

于是林峰正便同念君一道离开。

见着二人离去,沈夙然幽幽叹口气,然后看向雁光鸣何田田伍仟盅三人,见他们都盯着自己,便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伍仟盅连忙摇头,道:“没有。”

雁光鸣则在一旁不住叹气。

何田田却走了过来,笑道:“沈师妹,你为什么不和峰正一起回去?”

沈夙然轻轻一笑,道:“他有事和君儿说,我为何要去干涉?”

何田田便道:“你有如此的心,那峰正真的是幸福了。”

沈夙然轻笑一声,道:“二姐说笑了。”

听到沈夙然叫自己“二姐”,何田田会心一笑,牵起她的手道:“别说这些了,来陪二姐纹枰。”

沈夙然自然点头。

岳阳城的长廊中,一男一女缓步行走。“君儿,你这些日子看去来不很开心啊。”林峰正温和地一笑,轻轻说道。

念君低头,叹口气,道:“峰正,我不瞒你,自从你和夙然姐姐相见那一刻我就不开心了。”

林峰正明白她的心思,这个女子对他早已情根深种,他纵使不愿明说也改变不了。他此时想起自己以前暗恋沈夙然的情景,当年沈夙然和段慕天没什么关系自己尚且伤心难过,如今自己和沈夙然快结为仙侣,这一直为自己默默付出的君儿的心又怎么不流血呢?他轻轻叹口气,道:“君儿,你对我的心我都知道,我很抱歉。但是我对夙然的心也并不比你对我的心差,我不能放弃夙然,所以只能对不起你了。”

念君淡淡一笑,道:“这些道理我都懂,你不必再说。”

“君儿——”林峰正突然侧身拦在她面前,道,“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我很抱歉,我希望自己的道歉能减轻你心中的悲伤。”

见他诚挚的目光扫到自己身上,念君低头轻轻叹息一声,道:“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道歉了未必能减轻我心中的悲伤,你不道歉未必不能减轻我心中的悲伤——峰正,我心里虽然悲伤,我虽然羡慕夙然姐姐,可我对你和夙然姐姐能在一起还是感到高兴的,我祝福你们。你就不要为我担心了。”她展颜一笑,道,“我既然和你们来了那我就已经下定决心克服心中的悲伤。虽然我现在还不能完全克服,但我会努力的。”

见她如此说,林峰正便知道她已经释然,便点头道:“好。”

“那峰正你就留步吧。”念君微微笑道,“我一个人回去就好了,你快去陪夙然姐姐。”

林峰正低头,嘴角溢出笑意,道:“现在时间还早,我还是送你回去吧。我们很久没聊天了,趁这机会也好多聊会儿。”

“好的。”念君点头,二人便一同向凌云派居处走去。其间二人渐渐打开话匣,有说有笑,林峰正见念君变得喜悦,自己也高兴,此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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