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融入清冽冰冷的潭水中,随着潭水渗透进伯夷的衣服和身体。一抹轻柔的绿光伯夷胸口飘出,几番盘旋变化,竟幻化成一名容颜绝世的青衣女子。伯夷感觉心中的紧张感被扫除一空,顿时再也坚持不住,沉重的双眼缓缓合上,失去知觉。
青衣女子黛黑色的双眸波光微漾,仿佛凝聚着万古不变的哀伤。然后她俯身抱起昏倒的伯夷,嘴角噙着淡淡笑意,却更见凄凉道:“在这浩大的人间苦海,你我不过是两滴无济于事的清泉。”语毕,径直朝远方飞去。
蓟北海上,寒荒的冷风再度吹来,几乎沸腾的海水遇上冷风后化作水雾,整个蓟北海成了雾的海洋。月神安静地睡在月光色的飞毯上,在雾海圆月的衬映下,如同仙人醉卧。
雾海之下,温热的海水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一块块黑色的肉球在血水中来回游动,将水生动物的残肢碎肉吞噬,血水被吸入肉球中,排除后又是干净的海水,连腥味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整片蓟北海中,数以百万计的黑色肉球来回浮游,肉球与肉球之间也同样在相互吞吃。当月亮西沉,黎明到来,雾海消散的时候,整片蓟北海已恢复原貌,只是十三蛇岛已消失不见,延绵的海岸凭空多出了许多巨大的裂缝,海域也寂静得令人窒息,丝毫没有生命的气息。
破晓的曙光从东南方向破空而出,照在月光飞毯上,飞毯立即溶解消失,月神径直坠入海中,毫无反应。海中数以百万计的黑色肉球纷纷冒出黑气,在水中形成交错的黑线,源源不断地钻进月神的身体。
周边的场景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海水无声无息地退开,月神的身体出现在一片开满七彩奇花的山谷内,所有的黑色肉球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条白色的小狗,乌黑的双眸认真地看着被黑气缭绕的月神,鼻翼小心地拱了拱月神的左肩。
缭绕的黑气一点点被吸入月神的体内,月神苍白的面容恢复红润,缓缓睁开了双眼。白色的小狗发出呜呜的叫声,双眸变得光彩熠熠。
月神抬起左手,侧着身子抚摸小狗的头:“你何必要救我呢?从我救出你一半的身体开始,你就知道了我不是她,对不对?她不会像我这么差,你知道的。你完全可以杀了我,凭你现在随意化形,瞬息万里的能力,完全可以叱咤整个雷音,又何必救我?你怎么这么傻呢?”
白色的小狗正是貔貅,在恢复随意化形的能力后,便成了现在这模样。貔貅兀自不语,乌黑的双眸闪着深邃的光芒,小心地把头埋入月神的臂弯下,发出低沉的呜咽。
月神把它从臂弯下抱出来,从草地上坐起,看了看周围,脸上显出惊讶的表情:“七色花……这里是七彩神谷,传说中的神兽圣地七彩神谷?”
“呜呜。”貔貅点点头,算是回应。
月神整个人陷入了恍惚中。七彩神谷,一个孕育了貔貅、玄蛇、獬豸、勾陈、穷奇五大奇兽的传说之地。万年时光里,五兽神迹难寻,每次惊鸿一现,都会引发极大的动静。有关五兽发源地的史料更是少之又少,民间流传野史“有谷开七色花,千年不败,食之或羽化升仙,或魂消命陨。谷内孕五兽,名曰貔貅、玄蛇、獬豸、勾陈、穷奇……”,至于这段野史出自何处,却因时间过于久远,无从知晓。
良久,月神回过神来,发现貔貅正用牙齿咬她的裙摆,双目圆睁,煞是可爱,不由得又拍了下它的脑袋:“小坏蛋,人人都说你最善战也最善变,看来还有一点没说清楚,就是你最讨人喜欢。”
刚刚说完,貔貅突然松口,对着天空狂吠。月神抬头看着天空,一缕蓝色的幽光浮现,沉厚的声音传来:“冰轮,看样子孤家委托你办的事情,你遇上麻烦了。”
站在地上的月神微微有些紧张,跺脚示意貔貅保持安静:“伯夷过于强大,我本以为凭貔貅的本事足以把他擒住,却没料到貔貅刚完成融合,能力尚是有限,反倒先让自己负伤了,还请殿主恕罪。”
空中的幽光轻笑两声道:“我一个孤魂野鬼,又岂敢让堂堂月神素娥的传人领罪?要是没有你,孤家又怎有机会进入这七彩神谷。你若是不介意,这七色长生花孤家就先带几株回去,若是幸运,孤家说不定能恢复人身也未可知。”
月神冰轮惨然一笑:“我只是侥幸得到了月神素娥的传承而已,又怎能以月神传人自居。殿主舍身救天下苍生,又有谁敢阻拦殿主采摘七色长生花恢复人身?再说了,这七彩神谷,又有几人能进来?”
“既然你这么说,那孤家就不矜持了。”语毕,近百株七色长生花飞天而起,没入蓝色的幽光中消失不见。貔貅显然不愿意,纵身一跳便欲朝空中扑去,却被月神冰轮一把拽住,顿时委屈得“呜呜”直叫。
“倘若这七彩神花果真能助寡人恢复肉身,那你也不必与伯夷纠缠下去。七彩神谷想必神妙非比寻常,这几年你在这谷中好好待着,外面的事,宗门内部自会安排。”见冰轮点头,蓝色幽光又道:“说起来也真是巧,你这边惊天动地的动静刚停不久,赤荒王朝那边又开始有动静了。孤家的真魂进不了这奇谷,残念坚持不了多久,就先行一步了,你好自为之。”语毕,幽蓝的光芒消失不见。
冰轮若有所思地望着天空,半晌才抱拳俯身,对着空无一人的山谷道:“恭送殿主。”这令貔貅再度不满,又对着天空狂吠了数声。
赤荒王朝国都云州星魂殿一个长宽皆逾百米的庭院内,散落着大量残砖碎瓦,前庭的木窗连带着墙被打下一大片,正殿前的十三根雕龙石柱仅有五根保持完好,宽阔的庭院内几乎没有一株花木未被折断。庭院中散落着十余个身穿星纹长袍的男子,皆是身上挂彩,昏迷不醒,其中一个挂在断枝上,两个浮在鱼池中。庭院的上空不时地闪现灰暗的光芒,像是某个被损坏的护院阵法。
庭院里,一个头发灰白,颇具仙风道骨的男人抱着一只猪头狐身的动物,静静地倾听这只动物发出的哼哼唧唧的声响。很快,一幅画面在白发男人的脑海中浮现。
画面中,一道黑影从星魂殿正殿中闪出,被十几个星魂殿弟子围攻,黑影腾挪一番后,突然化为一条气龙,所有星魂殿弟子如断线纸鸢飞出,连带着整个庭院和前后房屋也被气龙毁坏。气龙不作停留,直接撞向庭院上方的护院阵法,一个黑衣蒙面人的身影略一浮现,随即消失。
整个过程十分短暂,但灰发男人依旧认出了蒙面人的双眼。他扔下手中的猪头狐身动物,双手一会,眼前出现一面巨大的镜子,镜中是一个红色的洞穴,如活体般不断蠕动却看不见任何器官。
“禀司命大人,星魂殿的窃贼已经查出来了。是失踪多年的盘龙。”灰发男子恭声道。
“盘龙!”镜中红色洞穴传来惊怒的声音:“他居然没死,还敢往我赤荒帝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