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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夕颜对我说过,魔,永远都是魔。

它是蛰伏在你心底里的欲望的折射。

你想要什么,它便能给你什么。但是,那终究都是幻境。

是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如同夕玉,永远,都不是夕瑾。

一瞬间,忽然什么都恍然大悟。然后剩下的,只是说不清楚的酸楚与疼痛。

夕堇冰冷的手指抵住我的眉心,那是一种很难以形容的触感。带着莫名熟悉的味道,却又是觉得害怕。她是魔,她也承认,她带着的,是魔性。

原来,夕颜最后还是骗了我。

她说,夕堇才是神魔之子,是不祥的诞生。可是,事实却是,我们都是不详的。不论是带了神性,亦或是魔性。

什么身体虚弱,什么只能救一个,都是骗人的。

夕颜,用我的身体,去封印了夕堇。然后还消除了那一段记忆。

她应当是恨我们的。她生下了的,是两个怪物。所以,她才会被爹抛弃。她将一切的怨恨都发泄在我和妹妹的身上。把夕堇封印,让夕玉带着烙印活下去。

当真可笑。

想通了这个道理,我不由得笑出了声。

夕堇带着诧异看着我。

我抬起头,头一回觉察到自己的力量,它们暗暗地蛰伏在我身体的角落里十几年,一直在蠢蠢欲动。

我握住夕堇的手,慢慢的拉下去。

“是的,我是夕玉,从来不是夕瑾。”我看着她,“已经那么多年了。夕玉已经活下去了,夕堇,我不需要你,也这样活了这么多年。”

她看着我,表情里有一丝困惑。

“所以,没有必要成为瑾了。我很快就会带着你一起看到我们的终点。”我轻笑,“你去你的无名泉,我回我的幽冥塔,这就是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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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然醒过来,仍然觉得惊心。

梦境的最后,夕堇用力的扼住我的喉咙,仿佛我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即使醒过来了,脖子上还是觉得隐隐的疼痛。

“呼,师姐,你终于醒了。”

我转过头去,看到坐在我身边的千琴。她绞了帕子来给我擦脸。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满脸的冷汗,真是吓死人了。”她嘟囔着,突然手一瞬间僵住,她的手落到我的脖子处,轻轻地碰了一下。

我见她不太对劲:“怎么了?”

“明明……不可能……没有人进来过……”她瞪大了眼睛,随后赶忙把一旁的镜子拿过来放在我面前,“师姐,你看看!”

我下意识的往镜子里看过去。

黑色的印记……

在我的脖颈处,有着明显的黑色的手印。

我想起梦里夕堇愤怒的模样,一瞬间觉得胆战心惊。

千琴一把去掀马车的帘子:“师姐,我去叫风庄主过来……”

我一把拉住她:“停!别去……这种事情告诉他了也没用……”我垂下眼,“求你,不要告诉他。”

千琴愣住,反握住我的手:“师姐,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不能告诉别人……那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我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这是在风且吟的马车里。

我问千琴:“怎么?我们还在赶路么?”

“嗯……本来我想说找个客栈先落脚的……但是风庄主说师姐你急着回去,还是先上路比较好。”她顿了顿,“现在倒觉得风庄主人真的挺好的,他那里就剩了一辆马车,就自己骑马去了。”

我揉了揉眉心:“那我们还有多久到曦山?”

“快了,就剩半天了罢。”千琴有些担忧的看着我,“师姐,你已经昏睡了两日了。”

竟然,还有半天就到了?

我甚至现在还未从刚才夕堇的话中反应过来,如今便已经要到曦山了么?

默默的竖高了衣领,将颈部的印记给遮掉,我回头对千琴说:“我先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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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开门帘,往外望去,已然能看到远处曦山朦胧的影子。那是一个极为熟悉的模样,是我在外一直渴望回到的地方,如今,就已经近在眼前了。

我转过头去,望了望四周。

突然,我觉得被一股力量一拉,身体顿时往旁边歪去,待我反应过来,已然稳稳地坐在一匹马上,身后却是熟悉的气息。

“怎么?你在找我吗?”带了笑意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我叹口气:“风庄主,你也太有自信了。”

“嗯?在其他人面前我的确很有自信。”说着,他叹气,“不过在你面前么……你就像块木头,怎么也点拨不过来。”

我轻笑:“哎,就知道损我?算了,我就当木头好了。”

身后的声音沉默了半晌:“就要到了。曦山。”

我垂下眼:“嗯。”

“要我陪你去么?”

我低下头,然后伸出手握住他的手。

他手指修长,手掌也很宽,皮肤干净光滑,除了练剑生出的茧子,果然是养尊处优的大户人家。

他手心很温暖。

我轻轻的说:“这是曦山的事,也是我娘还没完成的事,我想自己一个人去。”

他张开五指握住我的手:“好,我等你。”

有一瞬间的失神。

我回过头去,他的目光很平静,也没有往日那种带了笑的疏远。

一种说不出的感动和震惊,我点点头:“放心吧,很快我就会回来了。”

我抬起头,看着头顶的天空:“到时候,再陪我去长安吧,多喜欢那里夜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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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其实很短。

很快就到了曦山的山脚下。

我吃了晚饭,然后开始整理包袱。

气氛有种莫名的沉重感。

待一切都收拾妥当,我背起包袱,朝一行人用力挥了挥手,然后便转身往山上走。

山脚下有这几乎可以用肉眼看到的一层屏障,淡淡的如同雾气一般漂浮在半空。我明白这种结界,若是普通人靠近,只要吸入了这种雾气,便会昏迷不醒。说起来,倒和南疆的巫术有些类似。

但是我很确信,这是墨轩尘为我一个人设置的独一无二的大门。

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迈开步子往前走。

异常熟悉的路,一直绵延朝上,若是快步走,一个时辰便能到山顶了。

我往一旁看去,幽冥塔的塔顶在夜色中透露出一种诡异的光芒。那里面的守护人,应当不会多管人间的闲事,若是可以,我倒是想把那黑色的珠子扔到那边去便不管了。

叹了口气,于是一个人快步的顺着小路往上走。

这条路不知道走过多少次。从前也经常同墨轩尘一起来半山腰采药,哪怕是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

但是今日,总觉得这里有些异样,但是却说不出来。

确切的说,离我被夕颜赶下曦山,的确有整整一年了。想到这里,便觉得有些心痛。多想再看看夕颜意气风发的模样,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一边想着过去的事情,一路往上走,待我还未思索过来,已然快接近山顶。

曦山的大门已经在眼前。

我低下头去,清晰的看到红色的图腾在脚下蔓延开来,绵延着覆盖了整片视野。

这是冥火的标记。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我从未想过,有人竟然能将冥火这般施展开来。整个曦山已然成了墨轩尘的图纸,他设下了巨大的结界,难道就是为了迎接我?

不可能,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快步上前,推开大门。

空空旷旷的,有冷风吹过。

整个山顶都没有人,一片萧索的模样。

我走到主殿里,是一片沉沉的漆黑,回廊上都没有亮着灯,甚至连一旁的湖水都死气沉沉。

墨轩尘把所有曦山的弟子都赶走了,独自一人留在这里。

想到这,我连忙往前跑去。

是的,我知道他在那里。他在曦山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那里。

我气喘吁吁的跑到神庙那里。

神庙没有大门,只有一重重丝质的帘幕,将曦山的神明供奉在里面。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我看到了从里面透出来的灯光。

是的,他就在里面。

我握紧了手,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走过去。

一层层的丝帘,让我有种如同在梦境中的错觉。

然后,掀开最后一种丝帘,我看到了那个人影,那个让我眷恋了那么多年,如今让我彻底心寒的人影。

他一如往昔,黑发,白衣。

我走过来,他却似乎没有注意到我。

他正低着头,拿着一支极长的笔,笔尖是朱砂的红色。他极为认真的低着头,弯着腰在地上画着什么。黑发垂落在身侧,让我恍惚中觉得他仍是我熟悉的那个人。

我下意识的低下头去,入眼的却是满目的红色图腾。

就如同刚才在曦山大门前看到的一样,如血般的红色。

然后,他似乎呼了一口气,然后笔从他指尖落下。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就如同玉石般泛着淡淡的白色光泽。

他终于转过头来,我看到了他的脸。

他的脸亦是苍白的,仿佛他整个人都散发着寒气。我看到一种红色的纹路突然间从他的颈项处攀爬上来,极快的游走于他的脸部,然后瞬间消失不见。

我不由得倒退一步,捂住嘴。

那个纹路我很熟悉,那一日,夕颜莫名其妙对着我发怒的时候,也是这般的情景。

墨轩尘……终于还是将冥火练至顶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