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是过来看南巧,进了南巧的毡房,便一眼就看见了苏满叶。
苏满叶正兴奋不已地与自己的娘亲和南巧讲着苏满叶出嫁的场面,她说:“我只看偷偷地看了二姐和二姐夫拜堂的事情,大哥他们大概傍晚才能回来呢……”
她说得张欢,忽然听到毡房门帘想了起来,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一眼就看见了门口的李源,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她刚刚不过就是觉得他人好,还特意把她送了回来,她才对他有了好感,撞着胆子说了让他来提亲的话。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来了,还与她前后脚地进了门的!
她吓得不轻,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怎么来了?”
南巧奇怪地看着苏满叶和李源,只觉得两个人的目光中,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李源笑了笑,故意逗苏满叶:“不是你说,让我尽早来提亲的吗?”
“我、我就是说着玩的……”苏满叶这下子,可真是红了脸的。她刚刚与李源说的那些话,还只是她的打算,她还没来得及与自己的娘亲和大哥大嫂说过呢。
李源见她低着头极其不安的模样,故意佯装生气道:“说着玩的?你说着玩的,我却是要当真的。我已经如约前来,请问苏姑娘可否愿意嫁给末将?”
苏满草听了这话,脸红得都要滴血了,
苏满草的娘亲听二人的对话,也跟着急了,急忙把苏满叶拉了过来,问道:“三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娘亲,我……我就是想要同二姐姐一样,寻个西北边疆的将士嫁了。我刚刚迷路,是这位小将士,将我送了回来,所以我就与他多说了几句,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寻来了……”
苏满树的娘亲一向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不知所措地看向了南巧,要南巧与她拿个主意。
南巧也是吃惊,朝着李源走了过去,惊讶地问他:“阿轩,你可认真的?”
“阿姐,我自然是认真的。”李源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原本只是想送苏姑娘回来的,不过,她既然说了那样的话,我也不是开玩笑的人,只要苏姑娘不嫌弃末将,愿意嫁给我,我是愿意娶苏姑娘为妻的,请阿姐和姐夫成全!”
“阿姐?”苏满叶终于注意到李源对南巧的称呼。
南巧解释说:“这是我的弟弟,他说的话,你可愿意?”
苏满叶红了脸,顶着几个人的目光,点了点头。她也不是胡来,只是第一眼看见李源,她就知道他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值得嫁的好人!
既然自己弟弟愿意,苏满叶也愿意,南巧自然是愿意成全他们的。等苏满树回来时,她就带着李源去见了苏满树,把这件事说了一遍。
苏满树听着听着,原本沉着冷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情绪,眉头也不自觉地皱紧了。他看向李源,问道:“林家的事,齐王殿下可与你说过?”
“回姐夫的话,说过的。”
“既然如此,你还要娶苏满叶?”
李源腰背挺得笔直,目光坚定的看向苏满树:“姐夫这是担心我,如果我林家平反,我做回了林相府的公子,就看不上苏姑娘了?”
“你们是贵族的公子哥,我岂能不担心?”
“姐夫,我林家家教一向森严,我林轩也不是个浪.荡子,那些个贵公子的坏毛病我是没有的。何况,我林轩如今也不过就是个西北边疆军的普通将士,就算是林相沉冤得雪,我的父亲、家族也都不在了,那些过往曾经的荣耀,与我林轩也毫无干系。姐夫此言,是怕苏姑娘配不上我,其实,是我林轩配不上苏姑娘的。”林轩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少年了,林家的这场变故,让他迅速地成长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远远不及那些真正的西北将士的。
苏满树听了林轩的这些话,抿了抿唇,说道:“既然你是这么想的,满叶也是愿意的,那么就如你们的愿吧!”
“多谢姐夫成全!”
苏满树道:“我只盼你,此生,不要负了她。”
“我林轩对天发誓,此生绝不负她!”
林轩和苏满叶的亲事定了,南巧最为高兴,拉着苏满树激动不已,一路上说个不停:“夫君,我们如今这是亲上加亲了吧?我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竟然如此有缘分。”
“嗯,等日后两个人年岁到了,我们好生为他们办一场亲事。”苏满树小心翼翼地拉着大腹便便的南巧,笑着与她承诺。
“嗯。”南巧重重地点了,俩个人迎着月色,与对方相视一笑,极为开心。
林相平反的事情进行的很顺利,齐王晋安把万家与北夷蛮人勾结的证据都交给了皇上。皇上看到那些证据后,极为大怒,又因着自己最宠爱的万贵妃竟然为了隐瞒万家的罪孽,狗急跳墙,谋害皇上,差点就行刺成功,万贵妃被打入天牢,万家被满门抄斩。至于,万宝璐,除了齐王晋安,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皇上最终下旨,平反了林相的罪名,并厚葬林相府的众人。与此同时,齐王晋安也急匆匆地从京城回到了西北军营,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南巧,把这件事告诉她。
“月儿,如今,你已经不是罪臣之女了,林相平反了。”
南巧哭着谢过齐王殿下,朝着他行了一个大礼:“晋安哥哥,林挽月谢过您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
她如今身怀有孕,齐王晋安哪里舍得让她哭啊,自然也是不敢让他行礼的,急忙伸手扶她,说道:“我来告诉你这件事,又不是让你说谢谢这番的,你又何须跟我客气?我已经把消息递给了林轩,过几日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到京城去了。”
南巧垂眉,抿着唇不说话。
齐王晋安问她:“月儿,你……想不想与我、与阿轩一起回京城?”
南巧摇了摇头,她知道,苏满树曾经担忧的,就是此刻。他怕她一去不复返,他们将要永远的分离了。
她与齐王晋安道:“晋安哥哥,就让我做一个不孝女吧,就让世人都以为林相的嫡长女已经死了吧。我不想做回林挽月,我也做不回林挽月了。”
林挽月三个字代表着什么意义,南巧不是不知道。如果“林挽月”还活着,她就是齐王晋安已经娶过门的齐王妃,未来的太子妃,甚至是将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可是,她的夫君不是齐王晋安,是苏满树。她不能做回林挽月的,否则世人的唾沫星子都要将她和他们淹死的。
她说:“晋安哥哥对不起,我让你背上了一个鳏夫的名声。但是,我只想做*巧,只想做苏满树的媳妇儿。”
齐王晋安苦笑着,摇着头道:“月儿,只要你活着,一个鳏夫的名声于我算什么呢?既然你这般坚决,那就按照你的意思来吧!林挽月依然是本王的王妃,而你,是*巧,是西北前锋营主将苏满树的夫人。”
南巧哽咽道:“多谢晋安哥哥成全。”
从此,这个世间就再也没有了林挽月,有的只是她*巧。
齐王晋安笑道:“月儿,你可知道,你的父亲,林相曾经评价过苏满树此人。”
南巧一听,顿时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她的父亲,曾经竟然是知道在西北边疆军中,有苏满树这么一个人的?
齐王晋安道:“西北战狼苏满树,骨子里桀骜不驯,视规矩于无物,浑身上下,却自有一身浩然正气,不畏天地,不畏王权,不畏富贵,这才是西北军中真正的铁血男儿!”
南巧愣住,她似乎隐约记得,曾经她的父亲林相,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她当时还觉得有趣,如此矛盾的评价怎么回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只是,那时,她并不知道,她父亲口中的这个西北战狼,就是她的夫君苏满树。
她记得,父亲林相说这话时,齐王晋安也在他们身旁的。她自己曾经仰着头,半真半假地开玩笑问道:“父亲,如此矛盾的一个人,为何要如此评价他?”
“哈哈哈,这样的真男儿,此生少见啊!若不是你已经与晋安定了亲的,晋安又是个好的,我倒是宁愿你嫁给这样的有血有肉的铁血男儿,至少他此生绝对不会亏待自己的妻子!”
“月儿,你也想起来了?”
南巧惊讶,有些不可置信地文齐王晋安:“我父亲,当日所说的西北将士,就是苏满树?”
“是,正是苏满树。”齐王晋安苦笑道:“若说林相泉下有知,知道他的女儿嫁的就是苏满树,也一定会欣慰的。”
南巧也觉得,这世间缘分如此其妙,当初不过是她父亲随口一说,她却阴差阳错,真的就成了苏满树的媳妇儿。
这或许,也是她的父亲,在天之灵保佑她吧!
傍晚,苏满树回来时,南巧扶着肚子,费力地仰着头,笑眯眯地看着苏满树。苏满树被她这样神情吓了一跳,很是疑惑,不知道她在笑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想起什么,说道:“我今日听说了,林相平反了,月儿,你终于不用隐姓埋名,可以恢复身份了!”
南巧一直在笑,她伸手抱住苏满树的胳膊,鼓起的小腹抵在他的手臂上说道:“夫君,我今日才知道,我的父亲林相,当年曾经评价过你的。”
“嗯?”苏满树疑惑,道:“岳父大人曾经知道我?还评价过我?”
南巧点头:“是的,夫君!”
“那么,岳父大人是怎么评价我的?”苏满树眸中带笑,低头看着神采奕奕的南巧,眼中充满期待。
南巧抿着唇,笑着说道:“我父亲说,他倒是宁愿把女儿嫁给你这样的人。”
苏满树笑了笑,把南巧搂进了怀里说道:“如此说来,岳父大人竟然如此说,看来你注定就是我的媳妇儿。”
“林相府平反的事情,今日晋安哥哥过来,已经与我说过了。”南巧把齐王晋安过来的意思说了,她道:“夫君,我不想做回林挽月了,我只想做你的媳妇儿,做*巧。京城林家与齐王晋安都已经与我无关了,我日后会继续留在西北营里,陪着你,陪着我们的娃娃。”
“月儿,委屈你了。是我苏满树,委屈你了!”苏满树抱着南巧,眼眸里涌出了泪水。
他的月儿,愿意为了他这个粗人,放弃京城所有的荣华富贵,他怎能不爱她呢?
南巧是舍不得苏满树哭的,急忙踮着脚,伸手去擦他的眼泪。她摇着头告诉苏满树:“夫君,我不委屈的,我如今有你,有娃娃,这又怎么能算是委屈呢?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这已经是我最期盼的了。有你在我的身边,我就觉得自己是最满足的了。”
苏满树抹了一把眼泪,紧紧地搂着南巧,承诺道:“我会好好守着你过日子,我会努力把你所受过的所有委屈,都弥补给你的。”
“好,我等着!”南巧甜甜笑着,搂着苏满树的脖子,朝着他的脸颊亲了一口。
苏满树也不甘示弱,立即抓住淘了气就要跑的南巧,在她身上亲了够,这才算是罢了手。
几日之后,林轩跑到了南巧这里,提了他要会京城的事情。
“阿姐,我听晋安哥哥说,你不要做回林挽月了?你不想做回,我们林相府的嫡长女了?”
南巧点头,“阿轩,无论我是林挽月,还是*巧,于你而言,有区别吗?”
“不,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的阿姐啊,何来区别?”
南巧又说:“可是,如果我是林挽月,却于晋安哥哥和苏满树有很大的区别。他们两个都是我在乎的人,我不想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为难。我做不回林挽月的,我也不想做回林挽月了。那高高在上的齐王妃之位,还是让那个已经死了的林挽月占着吧,若是将俩晋安哥哥遇到了一个他心爱的姑娘,也不至于让那个姑娘更加介怀。至于我,我愿意做苏满树的媳妇儿,一辈子都是愿意的。”
“阿姐!”林轩知道,自己的阿姐主意已定,他也不能让她更改了主意了。他闭了闭眼睛,也不再劝了。
南巧又说:“阿轩,既然如今你准备回京,你与苏满叶的亲事,你又是如何打算的?”
“满叶如今年纪还小,我想等过两年再娶她。我此刻先回京城,把林家的事情都安顿一番。日后,或许在庙堂或者在军营,我谋个一官半职,两年后多少能有些建树的,到时候再把满叶风风光光的娶回来。”
“既然你已经有了打算,长姐也就放心了,你日后回京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长姐这边有你姐夫,什么事你都不用担心,记得多与我来几封书信就好。”
“阿姐,阿轩以后寻了机会,就会道这西北军营里来看你的。我还有看着我的小外甥出生呢。”
“好,日后,就让你来教你的小外甥读书写字吧。你可是继承了我们父亲的苍劲笔力。”
林轩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苏将军,我是说姐夫的字,也是不错的。我可不敢班门弄斧的。不过,要是带着我的小外甥玩,我这个做舅舅的倒是可以胜任的!”
南巧和林轩笑闹了许久,最终不得不与林轩告别了。林轩这要一去,京城路途遥远,他们姐弟,也不知道何年何月再能相见。
林轩走后,南巧多多少少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就到了秋收季节,眼瞧着冬季就要来了,她也顾不上自己的失落,也忙着准备起来。
她的娃娃,还有两个月就要出生。她想着,正巧,过几日初雪过后,吴嫂子就能跟着什队过来到后营过冬了,她或许还能跟有机会见上吴嫂子几面,跟她学学如何照顾娃娃。
南巧这边计划着这些事,苏满树却一直在忙碌,她也不知道苏满树究竟在忙些什么。
很快秋收就来了,西北军营里最忙碌的时刻到来了。不过这一次南巧的感觉不大,几乎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秋收就已经弄得差不多了,与他们在什队里的那种亲身体验是完全不一样的。
一日傍晚,苏满树回来后,南巧与他感叹道:“秋收一过,天气就转凉了,去年的雪下的那么大,今年倒是一个丰收年,也不知道今年的冬季难不难熬已婚。”
“今年的情况定然要比去年好的。”苏满树如实说。
南巧道:“这话是自然的,北夷蛮人已经被你打败了,他们部落的首领也押送到了京城,今年北夷蛮人肯定不会如去年那般继续猖狂了。”
“月儿,我有件事要与你说。”苏满树忽然开口,神情极为严肃。
南巧很少见到这样的苏满树,每一次苏满树用这种语气说话,都是有大事的,她不由地跟着紧张。
“月儿,对不起,我不能陪在你身边看着我们的娃娃出生了,我……要率兵出征了。”
南巧惊讶地喊道:“你又要出征?如今都已经过了秋收,马上初雪要到了,冬季就要来了,你怎么会选择这个时候出征呢?”
苏满树说:“西北蛮夷的几个部落首领,虽然已经被如数拿下,但是有许多狡猾的漏网之鱼依旧残留着势力,蛰伏着准备伺机而动。冬季,天冷路寒,却是他们反击的最好时机,我们必须要先发制人,拿下这些人,不然,又会如去年一样,损失惨重。”
南巧听他说着,顿时眼泪就出来了。她拉着他的手,不安地说:“夫君,你就不能不去吗?你们就不能换个季节吗?这冬季天寒地冻的,你们如此去出征,实在是……实在是……”
她已经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了。西北边疆的冬季有多寒冷多难熬,去年她已经深刻地领教过了,如今苏满树却要在这样的天气里去出征?她可是记得,吴嫂子的第一个夫君,可就是在冬日里因为执行任务,被活活冻死的!
“行军打仗,哪里能等到什么天时地利人和?就算我们能等,敌人可会给我们等的时间?冬季天寒地冻,于我们而言是守卫最脆弱之际,自然于北夷蛮人而言,也是如此。双方所处情况都是如此,只能看谁可以抢先一步了。”
南巧知道,苏满树是对的。他是西北边疆的将士,他的职责是守卫整个西北边疆,生死早已经置之度外了,她就算是再担心、再不想让他去,他也是要去的。为了家国、为了天下,更为了大召国的百姓,苏满树是必须要去的。
她拉着苏满树的手,哭得不能自已。
苏满树伸出双臂,把南巧抱进了怀里,紧紧地拥着她,语带歉意地说道:“月儿,我对不起你,又让你为我担心,为我掉眼泪了。自从你有孕之后,我一直都没有陪在你的身边,如今你生产临盆我也不能陪在你的身边,让你独自一个人去面对这些。月儿,我只能与你说抱歉,我答应你,日后,我们的每一个娃娃,我都会陪着你一起生,我绝对不会再食言。”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南巧抱着他哭着。她不舍得他走的,不舍得他离开的。她想让他不管不顾地留在她的身边。
可是,这些话,南巧都说不出来。她知道苏满树作为一名西北将士的职责,她也知道,他保卫西北边疆的决心。她又如何能自私的把他留下呢?
苏满树看着南巧哭成了一个泪人,却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紧紧地抱着他,也不肯撒手,自己的心也跟着疼。
他又何尝不想留在她身边,一起看着他们的娃娃出生,听着他们娃娃的第一声啼哭?
可是,他是一名将士,职责所在,军令难违,他的肩上背着的是整个大召国的边疆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