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苏竹走了进来,君裕见了连忙起身下榻,把临易抱回床上让他躺下。
林苏竹朝君裕行了礼,走到床边打开自己的诊箱,把银针拿出来在床边的矮凳上一一摆放好。
君裕不敢坐下,便在旁边站着,看着脸上只有一点儿血色的临易。
临易对君裕笑笑,示意莫担心,都习惯了。
林苏竹在扎针之前,给临易诊了诊脉,胡子一抖,抬眼看向西北王,道:“王爷能否先出去一下?”
君裕微愣,阿易现在这种情况他怎么能出去?
林苏竹不太情愿的解释道:“病人看见你,情绪比较激动,王爷能不能出去稍待片刻?”让他一个老人家干这种拆散小两口的事,他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临易听林苏竹这样说,笑了一下,便对有些错愕的君裕道:“那你就先出吧,让秀珠在门外候着就行了。”
君裕只能点点头,担忧的看了阿易一眼。临易对他笑笑示意没事,西北王便走了出去。
待房间里只剩临易和林苏竹二人时,临易又恢复了他一贯淡漠的表情。林苏竹拿出银针便给临易扎起针来……
临易对这些治疗已经麻木了,静静地看着林苏竹给他扎针。
“我还可以活多久?”临易问。
林苏竹扎针的手一顿,并不看向他,把银针扎向临易右手臂上,扎完这根针,林苏竹看向他,胡子一抖,“不要在我给你扎针的时候问我话,万一给你扎错了怎么办?”
临易看他有些嗔怪的表情,便拉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要转移话题,你的医术我还是有点了解的。”
林苏竹的脸瞬间涨红了,胡子又是一抖,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临易继续盯着他,“我还可以活多长时间?”
林苏竹愣了好一阵子,明白今天是左右逃不过了,胡子抖了好几下,最后叹了口气,道:“最多一年。”
临易的瞳孔登时紧缩,不敢相信的低语:“一年?”
林苏竹不愿的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临易问:“君裕他……知道吗?”
“我告诉他了。”林苏竹眼光明灭不定,临易登时抬头看向他,眼眸里红光一闪而过,纤长的五指登时抓紧了被子,露出若隐若现的青筋,“你竟然告诉他了?”
林苏竹心里一紧,看着临易有些狰狞的面容,连忙安抚道:“你现在扎着针别乱动!听我跟你说!”
“你的身体不是没有救,不过需要黎明之国的玉寒花,只凭你师父一个人的力量很难拿到它,君裕身为西北王,他一定能够帮你拿到。”
临易听他说完放松稍许,五指稍稍放松,“我还有救?”
林苏竹连忙点头,只是神色还是有些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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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易看他的神色有些了然,“玉寒花不好拿?”
林苏竹只好又点了点头,而后道:“不过有你家王爷出马,估计十拿九稳。”
临易的手慢慢的松开被子,指尖依旧有些泛白。难不成这就是杀了自己父母的报应?
三年前,承明殿里,齐朱疼的在地上蜷成了一个虾米,却也依旧猖狂,“我的好儿子,杀父弑君,整个天下都在看着,你会遭到报应的!”
当时临易回答他的是又踹了他一脚,心里很不痛快,明明是你们对不起我在先,杀了你们都是轻的,还要怪他罔顾伦理纲常。
临易的心情有点儿激动,林苏竹却叫苦不迭,自己干嘛现在跟他说这些,也不差这一会儿。
临易没有再开口,林苏竹便把剩下的针都扎完,看了看临易依旧苍白的脸,低垂眼眸,一点儿也没有了当初说要齐朱和宁妃陪葬的狠厉,他有些于心不忍,道:
“十一皇子,您不必想太多,齐朱和宁妃是罪有应得,您做的一切老臣说不上对,但也绝不会错。说句大不敬的话,老臣一生膝下无子,一直把您当做自己的孩子。老臣知道您是个好孩子,若不是被逼到绝路谁也不会这么做……”
“十一皇子,您不该这样。”林苏竹叹了一口气,看着临易依旧没什么反应的脸,继续道:“老天爷有眼,您值得更好的结局,会和西北王恩爱到老的。”
临易依旧没什么反应,但手指微颤,应该是把这番话听进去了,林苏竹看见了,便没有再多言,收拾了东西,对临易道:“老臣先告退了,半个时辰后再来拔针。”
西北王在昀城落脚的这个院子不是很大,算是个三进三出的宅院,西北王和临易住在最中间的院子里,现下已入初冬,寒风萧瑟,满院只有一些枯枝黄叶,跟王府比还是差远了。
君裕站在院子里叹了口气,阿易的病有了救治的希望他很高兴,可他现在对黎明之国一点儿都不熟悉。
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对对手一无所知,虽说魏无缺昨天同他坦白了不少,但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另有隐情,涉及到先生的私事他不好多问,不过根据魏无缺所说的,再去派人仔细查询一番也能事半功倍。
君裕暗暗思索,额头紧皱,配上脸上的刀疤更显狰狞,心下道:希望只是一个排外的小族吧。
就在君裕思索的同时,魏无缺来了。
“卑职参见王爷。”魏无缺走过来道。
现在正是晌午,魏无缺眼下的青灰不小,一看就知道昨晚上没有睡好觉,一身米白色的儒衣也有些撒乱,整个人的精神都有些不在状态。
君裕点点头,示意他免礼。
“无缺,有什么事?”西北王问。
魏无缺道:“能否请王爷移步,卑职有些事想单独对王爷说。”
不远处,秀珠在房间外静静地站着,她随时等候着房间里的吩咐。
君裕朝那边看了一眼,转身对魏无缺说道,“走吧。”
不过一会儿,林苏竹出来了。他看见外面已经没了西北王的身影,心下明白估计有其他事情要做,便对还在旁边候着的秀珠道:“好好看着你家公子,半个时辰后我来拔针。”
秀珠朝林苏竹福了一礼,道:“是。”便进了屋。
屋外艳阳高照,初冬刚至,虽说风冷,但还是把人晒的暖和和的,林苏竹不禁伸了一下懒腰,如此好的天气,不知执姜那边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林苏竹皱眉,他年轻游历的时候,多少听过点儿黎明之国的传说,那个地方真不好形容。
自从临易三年前下定决心要废了自己的天魔功,他和执姜就已经开始寻找玉寒花,一年前得知黎明之国有,执姜便去打探消息,寻找进入黎明之国和取得玉寒花的方法,三个月前,执姜给他传过消息,说是已经找到了黎明之国,便再也没有收到其他的消息。
现下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成与不成执姜都该回来了。
林苏竹摇摇头,他和执姜之间有独特联系方式倒不担心执姜找不到他,只怕他遭遇什么不测。
等林苏竹过来拔完针又离开,临易醒了过来,君裕还没有回来。
秀珠见公子醒了,便走过去,静候旁边等着公子的吩咐。
“君裕做什么去了?”临易问,
秀珠道:“奴婢看见魏先生来找过王爷,王爷同他一起出去了。”
临易一边听着,一边下了床。秀珠忙过来要扶,临易摆摆手,“我就在屋里走走。”躺了一天,也有些乏了。
现下虽是初冬,不过房间里已经点上两个不小的熏笼,棉帘子什么的都已经挂了起来,屋里面暖烘烘的。
临易刚刚扎完针,精神还不错,这次虽说真气乱窜,吐了一口血,看起来比较吓人,其实和平时发作没什么不同,只要过了这两天的虚弱期,便会和平常一样了。
临易在房间里走了两步,秀珠在旁边仔细的看着他,生怕有什么闪失,临易失笑,走到桌子边上站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在卖身葬母的时候遇见的君裕?”临易的声音低沉,有些虚弱更显沙哑魅惑。
秀珠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依旧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
临易看着自己手里的茶杯,水里的茶叶沉沉浮浮,临易仔细的盯着它,秀珠感觉就像在盯着自己,芒刺在背。
临易瞟了她一眼,“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秀珠回神,连忙点头,“是,奴婢是那时候被王爷所救。”
临易饮了一口茶水,有些散漫的看向她。
秀珠的手紧了紧,“奴婢确是在卖身葬母的时候被王爷所救,只是当时娘亲去世后,养父想让我给他……续弦。”秀珠左右想了一下选了个比较隐晦的词。
临易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五指泛白。
秀珠看公子有些不对劲,便低低的叫了声,“公子?”
“后来呢?”临易盯着她问道。
秀珠倏地单腿跪地抱拳道:“后来,王爷就亲手把他打成了残废,奴婢就跟王爷走了。”
“奴婢自愿入了王爷的暗卫组织,愿意作为一名暗卫活下去。王爷救了奴婢的命,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奴婢明白了人要活下去就必须变强。”
秀珠说完,低垂着眼,等着临易的发落。
临易静静地看了她许久,把茶杯放回八仙桌上,最后道:“起来吧。”
“是。”秀珠轻舒一口气,起身。跟公子坦白后,自己也轻松不少,自己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公子,但总找不到机会。她不确定公子会对她的过去感兴趣,到时候再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临易看着秀珠,又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秀珠答道。
因为不是在王府里,秀珠没有穿着那一身丫环的衣服,女孩家都是爱美的,在这里秀珠一身粉色的襦裙,头发松松的挽了个髻,插着一只镶着珍珠的金步摇,五官红润,很漂亮。
临易仔细观察了一下,他以前从未注意到秀珠是个美人。临易苦笑一声,“你觉得君裕怎样?”
秀珠微愣,但也照实回答,“王爷人很好,奴婢很崇敬王爷。”
那就好,临易在心里补充这句话,手在袖子里紧了紧,继续道:“你觉得君裕丑吗?”
秀珠总觉得有些奇怪,但也说不上来,便坦白道:“奴婢从未觉得王爷丑,王爷是最好的王爷,能够追随王爷是奴婢莫大的荣幸。”
“我说的不是这个!”临易低声呵斥道。
秀珠木然,不是这个?她抬头看向公子,发现他的手握的青筋暴起,一个荒诞的想法突然映入秀珠的脑海……
她“扑通”一声跪下来,叩首道:“奴婢绝对没有对王爷有异样的心思。”
“如果我让你有呢?”
这是西北王撩起帘子进来时听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