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不弃诺言

莫含情走了, 留下一屋子状似痴傻的虾兵蟹将,还有目光呆滞的安明夫妇。

不久前还金碧辉煌的主殿,现在满目疮痍, 一地碎石瓦砾。

好好一个世外桃源, 硬是让风流年整成了人间炼狱。

乐远行叹口气, 先走到东望归面前。

他只是精血被吸, 并未被摄魂, 脑子应该是清楚的吧。

乐远行一边揣测,一边问道:“城主,敢问最近海底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东望归瘫坐在地上, 望向虚空,久久没有开口。

甘九游见状, 赶紧找出一颗药丸, 痛心疾首道:“师兄, 这颗恢复精血的丸药,是专门为你准备, 效果奇绝,少说也要卖两颗金豆子。本想着出门在外,以你的名声万一被打了被揍了,难免伤筋动骨,所以……”

乐远行挥手打断:“我批准了, 喂给他吧。”

甘九游哀叹一声, 恋恋不舍的喂东望归吃下丸药。

一颗丹药下肚, 甘九游好人做到底, 搭着东望归的脉搏, 帮他运化一周。

混合着珍奇草药的丹丸滋养着东望归的四肢百骸,不多时, 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慢慢红润起来,那双失焦的眸子也渐渐重生光彩。

奇的是,乐远行收着的那柄鱼骨剑竟在微微颤动。

乐远行目光从东望归身上一扫,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王浮远和谢深连忙走了过来,唤道:“城主?”

东望归仿佛大梦初醒,浴火重生,他举目四顾,问道:“这是怎么了?”

甘九游见他神色迷离,着急问道:“东城主,你可还认识我?”

东望归疑惑:“问天派的甘九游,怎么会不认识?”

甘九游长舒一口气,看来方才东望归只是精神不济,并没有失忆。

他回头道:“师兄,你来问话罢,我去看看安明。”

乐远行闻言上前,见东望归果然精神头好了许多,心中稍定,轻声问道:“城主,你可知道海底城藏着邪魔?”

东望归神色微变,垂眸看地,一言不发。

乐远行见他欲言又止,遮遮掩掩,便笃定东望归是知情人,不由肃然道:“邪魔差点毁了你的大殿,害了你的性命,东城主,你还要隐瞒吗?”

乐远行声色俱厉起来,那是连天帝都怵三分的,小小海底城城主自然立时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吐露了实情。

原来就在乐远行他们进入海底城前一日,风流年就已经进入了城堡,控制了安明夫妇。

选择控制安明夫妇,一来可以以此为质要挟东望归,二来有安明替他抛头露面,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风流年对东望归说,只要这几日能让他高兴,且能抓到乐远行,到时候一定不会搅扰海底城的太平。

东望归心软善良,向来没什么主意,此时安明夫妻俩被控制,东望归更是没了主心骨,只好唯唯诺诺的答应下来。

麻烦接踵而来。

风流年性喜享乐,在那处不知名的监牢里关了太久,十分怀念声色犬马的日子,所以在等待乐远行一行人进城堡这几天,夜夜笙歌,夜夜酩酊。

东望归不敢让人发现,因此给大部分护卫下人都放了假,留在城堡内的也不敢让他们靠的太近,每晚宴席,舞女被安排隔着纱帘起舞,而斟酒布菜他都亲力亲为。

除此之外,为了确保乐远行一行人能进入海底城堡,专门选了二流门派与他们一组。

小组赛过后,知晓了问天派的实力,东望归才放下心来,没有在幻境里放水。

杜南秋听到此处,显然受不了第一名是由人施舍而来,不悦道:“多管闲事!”

傅如松想起无赖的开山派,无语道:“你选的二流门派也不怎么好对付,主要胜在人比较无赖。”

这可以算得上是东望归有生以来第一次干坏事,听了受害人的指责,不由羞红了脸,喃喃道:“对不起,我实在不能不顾师父他们的性命,还有城堡内的虾兵蟹将,都捏在风流年手里。”

傅如松没好气道:“风流年怎么不直接摄你的魂?”

东望归不好意思道:“我有金光护神智,他没法摄魂。”

当年东望归的父亲去世前,算到数百年后海底城必有一劫,可独子单纯懦弱,怕他不能应付,所以将一身修为化作一个阵法护住儿子神智。

他想,只要神智不乱,就不会做糊涂事,那海底城便不至于覆灭。

谁知道这儿子神智虽在,却十分软弱,没有主见,还是让风流年得逞。

乐远行想到一事,问道:“不给我们珠散花,也是风流年指使?”

东望归赶紧摇头,“珠散花是真叫人偷了!哎,到底是谁,敢来城堡偷花。”顿顿,又道:“几位放心,城堡内虽然没有珠散花,海底城内肯定有。谢深,浮远,你们二人赶紧出去打听,看看谁家还有珠散花,找到了立刻带回来,就说是我先借用,下次开花双倍奉还。”

谢深和王浮远得令,要出殿门,东望归又喊道:“殿内的事可别说出去!”

谢深:……

王浮远:……

虽然珠散花在海底城不算罕见,可是问天派几人还是一脸忧心,一百年才开一次花的奇花,他们不信有多少人能留到现在不吃。

东望归见他们还是一脸郁闷,立马道:“为了弥补我的过失和感谢那颗丹药,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件事,一件关于全尸河的事。”

沈忆然慢吞吞道:“难道全尸河里的大鱼是海底城跑去的?”

东望归摇摇头,道:“非也,但那鱼怪和海底城一人确实大有关系。”

东望归清清嗓子,徐徐道:“数十万年前,海底城有一位鲛人名唤蓝不前。蓝前辈天赋极高,又勤于练习,故而很快便修出完全形态的人形。”

“蓝前辈自小就向往陆地,在他修成人形后,便迫不及待去陆地游历。在那里,他认识了一位少年,名叫章如宣,二人年纪相仿,一见如故,结为挚友。”

“二人白天四处游历,晚上则一道闭门修炼。章如宣虽然年少,但修为极精深,当时已经是宗师级别的高手。他见蓝前辈有天赋,也乐于此道,修炼时,便时不时指点一番。蓝前辈虚心好学,修为提升很快。”

“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少年人成了青年人,他们的足迹已经踏遍九重大陆,蓝前辈也成了可以和章如宣比肩的高手。

“因他们两人慷慨尚气,最好打抱不平,一路行来,帮助过不少人,名头在陆上很是响亮,时人将他们唤作蓝章双侠。”

“数十年下来,他们二人见陆地各大门派各自为阵,常年混战,民不聊生,不由萌生了一个想法,他们要一统陆地,一统人族、魔族,让陆地成为一片和平的乐土。”

“两人的号召力极强,甫一竖起一统大旗,便有很多小门派来投奔。剩下的大门派不想屈居人下,彼此之间也不想合作。分开来看似乎各个都势力不小,但纵观全局,还是一盘散沙。所以蓝章双侠的队伍,几乎战无不胜。”

“二人一生少遇挫折,此番起义也是顺风顺水,不由志得意满,慢慢有些轻敌。终于有一日,夜深人静时,他们的营地,被当时一个稀松平常的门派所围,反应不及,居然吃了败仗,死伤无数。”

“蓝章双侠不欲舍部下离开,便决定拼死一战。他们定下一个计策,章如宣带身手好的修士制造声势,向西边突围,吸引敌人注意。蓝前辈则领着老弱匿在暗处,等对方主力一走,他们再现身突围。”

“两人分开作战前,章如宣告诉蓝前辈,各自突围后,在郊外河边最大那棵柳树下相见。彼时,章如宣大约有所预感,心中惴惴,逼着蓝前辈郑重应允,才转身去召集部下。”

说到这里,东望归拊掌长叹,喃喃道:“一统大业未成,英雄命丧黄泉。蓝前辈好生可怜。”

众人也是各自沉思,默默不语。

东望归接着道:“他们二人没有想到,那个小门派之所以要来围攻他们,意在取蓝前辈性命,而非章如宣。所以章如宣大张旗鼓奔逃,那掌门也照猫画虎,派了十几人虚张声势去追,剩下主力并未离开。”

“后面的事,我想你们可以想象,精兵强将对上老弱病残,任凭蓝前辈学艺再精,也难抵抗。蓝前辈拼死作战,全身上下被捅了十多刀,血流如注,分不清衣服原本的颜色。最残忍的,是对方似乎以虐待他为乐,虽然捅他数刀,却都不致命,他们就想看他跌跌撞撞,无能无力的样子。”

“可……他还是逃了出来,支撑他的……是章如宣。他记得章如宣说过,郊外河边相见。”

“哎,但未到河边,便已虚脱,被后面那些人追上。那些人绑着他,拖在坐骑后,向东急驰一百里,将蓝前辈扔进了大海。”

“后来海底城的人才知道,害了蓝前辈的门派,恨的是海底城。他们掌门,是被赶出海底城的,所以才会对海底城恨之入骨。虐杀蓝前辈后,将其尸身扔回大海,为的就是让我们知道他不是好惹的。”

东望归说到此处,再次停下。

世人都说,往事如烟,刀光剑影,爱恨情仇皆散尽,后人再谈,都做传奇或笑谈。

可东望归自问没有那样的胸襟,每每想起这一段壮烈的历史,还是心绪浮动,犹如亲历。

出神了许久,他再次开口,“章如宣那一日,从月上中天,等到月垂西方,始终不见蓝前辈的身影。凌晨时分,他御剑返回,见营地内枕尸满涂,血流漂杵,不由肝胆俱裂,翻身下了剑,不假他人,亲自去看那些尸体。尸体很多很多,漫山遍野都是,有他们的属下,也有对方的小卒。可翻遍尸体,翻得章如宣双手血红,就是不见蓝前辈。”

“章如宣庆幸,以为蓝前辈没死,想回郊外河边等候。此时,下属却擒来一个躲在树上的中年人。中年人也是对方门派的人,因为怕死,一直躲着,所以见到了营地发生的一切。听到蓝前辈向西出逃,章如宣赶紧去追。”

“半路上,碰到将蓝前辈抛尸大海返回的那帮人。那掌门见章如宣衣冠不整,疲惫不堪,心中快意更甚,笑说蓝前辈已死,且尸沉大海。章如宣不信,一剑砍了那人脑袋,继续向西。一路上血迹斑斑,间或有枯枝挂着蓝前辈的衣袍布料。随行的人一见,心里都蓝前辈凶多吉少。”

“可章如宣不信,他沿着海岸线,连找了数十日,不吃不喝,形容枯槁。接着他又返回,以营地为圆心,仔细搜寻了周围数百里。”

“饶是如此,还是没有寻到蓝前辈踪迹。章如宣此时已经有些疯癫,想起最后二人诺言,居然又返回郊外河边相候。”

“这一等又是数十日,任由旁人怎么劝,怎么说,招数用尽,他就是一步不肯挪开。”

“日升月落,四季变换,饥食野果,渴饮河水,章如宣孤身一人,在人迹罕至的郊外,竟然等了一年。”

“一年,整整一年啊!什么样的感情,什么样的心志,才能让他在风雪烈日、饥寒交迫中独自等待?”

东望归泫然,眼中隐有泪光。

似乎看到章如宣如松的背影,他恍惚了一瞬,才又道:“一年后,下属再去看,只见章如宣长袍破旧,满脸胡渣,根本辨不出真容。虽然如此,他身子却挺得笔直,一瞬不瞬望着远方。”

“下属劝他离去,章如宣看都没看他一眼,只自语道:‘我在等他。’”

“下属一见,知道章如宣人还在,心已经死了,长叹一声,留下不少丹药和几身干净的衣物,便就此离去了。”

“从此,再也没有人去看过章如宣。”

“章如宣也像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话一说完,东望归便脱力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地上珍珠凹凸,疼得他龇牙咧嘴,又赶忙站起来。

被他这么一搅和,沉重的氛围倒是轻松不少。

杜南松先道:“为了一个人,放弃志向,不值得。”

傅如松十分感动,驳道:“蓝不前和章如宣二人亦师亦友,情深至此,可遇不可求。”

乐远行没有开口,也在想着那个故事。

章如宣可以抛弃一切,唯独无法抛弃对蓝不前的情谊,对蓝不前的诺言。

相知相伴,又生死相托,得知己如此,大概是幸运而幸福的罢。

不知怎地,他想起了徐新恨。

萤火虫洞中,徐新恨说:“我知道,你想无拘无束,你想看遍天下。”

徐新恨还说:“你看着严肃,其实骨子里很懒散。”

这便是知己吧,倾盖如故,无言心自通。

这么想着,乐远行好像又看到荧光点点,像星子散落夜空,星罗棋布,闪烁不定。

那一幕,很美,很温馨。

也许……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风景。

他忽然迫不及待的转头,去看身侧徐新恨。

转过头,徐新恨竟也在看他,笑意盈盈,满目深情。

乐远行呼吸一滞,迅速移开目光。

徐新恨悄悄拉拉乐远行的手,小声道:“师父,你说他们二人是什么关系?师徒?知己?还是……道侣?”

乐远行没有开口,他怕一开口,心就会跳出来。

那边,沈忆然掏掏耳朵,不解道:“东城主,你说的这个故事,和全尸河什么关系?”

东望归揉着屁股,道:“郊外那条河就是全尸河!”

24.师慈徒孝6.女魔现身70.破局5.不眠夜21.色鬼出没26.邪魔现身49.珠散花27.此恨难消26.邪魔现身70.破局74.假作真时77.最后一战29.他乡遇故知?5.不眠夜30.乖巧小徒儿惊变狗皮膏药10.往事如梦39.勇者大会18.人丑话又多3.收徒20.温泉19.风波欲起54.深山古镇41.决赛21.色鬼出没55.小庙石像37.天下第一大盗37.天下第一大盗41.决赛33.心魔77.最后一战16.再遇波折62.生死一线61.九重魔尊56.石娘娘44.世人独来独往19.风波欲起45.海底波澜起67.师徒诀别52.幻梦成真68.全尸河39.勇者大会20.温泉49.珠散花29.他乡遇故知?32.迷魂阵46.摄魂40.奖金48.不弃诺言24.师慈徒孝30.乖巧小徒儿惊变狗皮膏药27.此恨难消44.世人独来独往58.少年月相思34.幻境破邪魔在16.再遇波折68.全尸河41.决赛19.风波欲起69.入局1.反派难当39.勇者大会34.幻境破邪魔在43.自证34.幻境破邪魔在45.海底波澜起76.天地齐喑阵18.人丑话又多37.天下第一大盗8.莫含情69.入局66.聚散终有时38.路8.莫含情65.重回无梦城46.摄魂37.天下第一大盗58.少年月相思38.路37.天下第一大盗69.入局62.生死一线11.问天24.师慈徒孝19.风波欲起29.他乡遇故知?12.师徒夜话35.住店77.最后一战52.幻梦成真21.色鬼出没77.最后一战65.重回无梦城34.幻境破邪魔在74.假作真时15.师徒副本3.收徒30.乖巧小徒儿惊变狗皮膏药
24.师慈徒孝6.女魔现身70.破局5.不眠夜21.色鬼出没26.邪魔现身49.珠散花27.此恨难消26.邪魔现身70.破局74.假作真时77.最后一战29.他乡遇故知?5.不眠夜30.乖巧小徒儿惊变狗皮膏药10.往事如梦39.勇者大会18.人丑话又多3.收徒20.温泉19.风波欲起54.深山古镇41.决赛21.色鬼出没55.小庙石像37.天下第一大盗37.天下第一大盗41.决赛33.心魔77.最后一战16.再遇波折62.生死一线61.九重魔尊56.石娘娘44.世人独来独往19.风波欲起45.海底波澜起67.师徒诀别52.幻梦成真68.全尸河39.勇者大会20.温泉49.珠散花29.他乡遇故知?32.迷魂阵46.摄魂40.奖金48.不弃诺言24.师慈徒孝30.乖巧小徒儿惊变狗皮膏药27.此恨难消44.世人独来独往58.少年月相思34.幻境破邪魔在16.再遇波折68.全尸河41.决赛19.风波欲起69.入局1.反派难当39.勇者大会34.幻境破邪魔在43.自证34.幻境破邪魔在45.海底波澜起76.天地齐喑阵18.人丑话又多37.天下第一大盗8.莫含情69.入局66.聚散终有时38.路8.莫含情65.重回无梦城46.摄魂37.天下第一大盗58.少年月相思38.路37.天下第一大盗69.入局62.生死一线11.问天24.师慈徒孝19.风波欲起29.他乡遇故知?12.师徒夜话35.住店77.最后一战52.幻梦成真21.色鬼出没77.最后一战65.重回无梦城34.幻境破邪魔在74.假作真时15.师徒副本3.收徒30.乖巧小徒儿惊变狗皮膏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