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伐利亚的夏季, 有着很漫长的白昼,如同他们曾给予彼此的那份明朗,一样看不到尽头。
只是可惜, 时过境迁之后, 一切早已不复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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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之行回来之后, 夏悠像是受到了“CRC”这三个字母的蛊惑, 毅然决然地省下一个半月的零花钱, 买了一双上千元的高端轮滑鞋。这双轮滑鞋有个简练又好听的名字——红金。
林小黎满脸艳羡地看着夏悠那双红黑色调的红金,不由得感慨:“夏小悠,你这是要苦练成神的意思啊?买双轮滑鞋都这么大手笔。”
夏悠捧着那双崭新的轮滑鞋爱不释手, 头不抬眼不睁地对林小黎说:“快别抬举我了,我可从来没奢望自己能练成佳年那种超级大神。以我这种蠢笨如猪的天资, 只要明年考核能进CRC, 我就跪着磕头烧高香了。”
小黎拍拍她的肩膀, 为她加油鼓劲:“别妄自菲薄,加油啊夏小悠, 我相信你能行的!”
也不知是林小黎的鼓励真的起了作用,还是CRC的吸引力真的太大,又或者许佳年的魅力着实令夏小悠无法抵挡,总而言之,自从新鞋到手那天开始, 夏悠就正式开启了疯狂轮滑模式。
五月来临前, 许佳年搞定了毕设和答辩, 也加入到夏悠的疯狂轮滑计划中。
虽然初夏的气息已经笼罩在静谧的A大校园, 然而入夜时分, 空气里依然有着微凉的质感。
夏悠在南操场奋力苦练,尽管只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 然而运动得久了,衣服还是免不了要被汗水氲湿。
许佳年练完几个单轮动作,趁着休息的空当溜到夏悠旁边,仔仔细细地帮她纠正动作:“夏悠,注意重心,还有,这个动作是压外刃,你脚腕再用力一些。”
夏悠按照许佳年的指点,加大脚腕的力度去压外刃,然而就在这时,一阵钝痛从脚掌传来,直直地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她痛呼一声,不由自主地跌坐在地上,扶着脚腕半晌说不出话来。
佳年又心疼又担忧,在她身边席地而坐,满脸忧急地问她:“怎么了?扭到了脚腕还是……”
“没有,”夏悠摇头打断他,调整几次呼吸,然后才缓声解释道,“鞋子还没有撑开,所以压得脚掌会有点痛,没事的,你别担心。”
每一个想要将轮滑练得出色的人,都必须要经受这种痛苦,因为凡是稍微专业一点的轮滑鞋,内鞋所采用的都是“记忆海绵”。这种海绵很神奇,可以在短短两三个月内,逐渐变化成穿鞋人的脚型,使得轮滑鞋与其主人在接下来的训练中,配合得天衣无缝,浑然一体。
在许佳年的专业建议下,夏悠新买的轮滑鞋比平时的运动鞋小了两个尺码,所以现在,她正处于“撑鞋子”的痛苦过程中。
佳年轻轻叹息一声:“你知道,我心疼你,但是想要成为出色的轮滑者,免不了要有这么一段时间。夏悠,告诉我,你愿意坚持下去。”
夏悠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为了成为出色的轮滑者,为了能在未来的日子里,一直和你并肩前行,我愿意坚持下去。”
只不过是再平凡不过的话语,却听得许佳年感动万分,差点落下眼泪来。一无所有的少年,在这最年轻也最恣意的青春岁月里,恰巧遇到了这样一个女生,她愿意为他而努力,她愿意为了两个人的未来而坚持,这是多么可遇不可求的幸运。
佳年动容地用力抱了抱夏悠,柔声说:“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我们一起往前走。”
夏悠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反过来安慰他说:“别这样嘛,只不过是撑鞋子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虽然现在有点虐脚又虐心,但是再坚持一个月也就差不多了,到时候记忆海绵印出来我自己的脚印,以后这双红金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到头来爽的还是我啊!”她说这些的时候,语气温温软软的,仿佛受伤疼痛的不是她,而是许佳年。
佳年放开她,率先站起来,而后向她伸出温暖的手:“来,我拽你起来,我们再练半个小时就收工。”
夏悠笑宴宴地握住他的手,站起身来,在许佳年的指点之下,继续练习着方才的动作,仿佛从来不曾跌倒过。
虽然拼搏的过程中有那么多的伤痛,可是她想,这样至少不会后悔,这样,才像是她想要的,勇敢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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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因为甜美,所以愈显短暂,却也因为短暂,所以愈显珍贵。
夏悠总是觉得,她还没有来得及将许佳年的眉眼仔仔细细地看个清楚,毕业季节,就这么倏忽到来了。
整整一个暑假,她每天都在网上和佳年视频,仿佛怎么看他都看不够。
九月份开学时,许佳年从市中心的老校区坐着校车来看她,夏悠抱住他,忽然就很伤感,忍不住流下眼泪来。
佳年柔声哄她:“夏悠,我就在这儿呢,就在你身边。不哭了,嗯?”
夏悠躲在他的怀抱里,哭了好半天,才渐渐止住了啜泣。谁知,许佳年接下来的一席话,又让她情难自禁,泪如泉涌。
他说:“我虽然已经保研留在了本校,但是却因为平均成绩比较高,被选为这一届的交换生,要去德国留学一年,现在签证已经办好了,机票也订了,下周……就要出发了。”
听到这里,夏悠的脸色已然惨如白纸。
许佳年不忍看她这样,可是离别在即,他却还是不得不把话说完:“对不起,没有提早告诉你。可是夏悠,我本意并不是想要瞒着你,只是每次看到你的笑容,我都觉得这些关于离别的话,不到最后一刻,我怎么也没办法说出口。”
夏悠上前一步,搂住他的脖颈,将脸蛋埋在他的颈窝里,泣不成声。
她心中难过,却无处发泄,莫名的,张口就咬住许佳年的肩膀,然后用力再用力,任他痛得倒抽一口冷气,也不肯松口。
虽然肩膀很痛,可是离别之前,心更痛。
许佳年将夏悠紧紧地搂在怀里,像是要将她融到自己的骨血里去。他第一次,用近乎颤抖的声音对她说:“夏悠,不管我走到哪里,我都爱你。”
夏悠松开他的肩膀,啜泣着说:“可是我……我讨厌这样……说走就走的……你……”
“是我混蛋,你打我,骂我,我都还是爱你。”佳年将她抱得更紧,却觉得她的眼泪,一直流到了他的心里去。
“我想每天都能看到你……”夏悠断断续续地向他诉说那些不曾言说的心事,“我想你能留在我所在的城市里,哪怕不能每天都见面……至少,我知道你离我并不遥远啊……”用颤抖的声线将这些真切的字句说出口是,该有多心酸。
佳年将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在耳中,印在心里。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里都写满了不舍与留恋。
他不想走,不想离开有她的城市。可是学业为重,命运安排由不得他任性妄为,这一次,他只能离开,而且是离开有她的国度。
许佳年浅浅地拧着眉头,静静地凝望夏悠的眼睛。他看到,她的眸子里有无限眷恋,有千般伤感,有万种柔情。他知道,这所有的情愫,都是为他而存在。
他再也无法抑制心中酸涩,低头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
是谁的泪水,温暖又苦涩;是谁的爱情,甜蜜又心酸。在这个与离别有关的季节里,除了拥抱与亲吻,他们都已没有余力给予对方更多的温柔。
唇瓣分开时,夏悠嚅嚅软软地对他说:“我不哭了,不让你担心。我会好好地吃饭,好好地轮滑,好好地读书,好好地想念你,好好地……等你回来。”
佳年用指尖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声线低哑地说:“只不过是十二个月,相对于一辈子来说,并不算太久,你说呢?”
“嗯,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十二个月,可以一起哭,一起笑。”夏悠强抑心中的不舍,弯起唇角,对他微笑,“所以,许佳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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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年从北京转机去慕尼黑的那天,夏悠在遥远的西安城,默默地望着雾霭沉沉的天空,忽然觉得整个城市都空了。
隔天,她收到佳年从异国他乡发来的Email,说是旅程平安,并且已经在慕尼黑的校园宿舍里安顿妥当。
短短几行字,夏悠反反复复默念了不知多少遍。当她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触碰他的脸,那么,他所留给她的每个字,就都成了独一无二的珍宝。
夏悠听着他临行之前拷给她的音乐,心思满腹地回了那封邮件。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提及自己对他的思念,只是与他闲话家常。
她告诉他,西安的秋天到了,秋老虎又开始四处横行,就像去年她初遇他时一样。她告诉他,左彤和陆辰终于在一起,她的几年单恋,修成了正果。她告诉他,楚千铭依旧那么贫,也依旧对小黎千依百顺。她告诉他,她一直有努力练习轮滑,为了下一次CRC选拔做准备。
然后,她用寥寥数笔,叮嘱佳年一人在外万事小心。
最后,她对他说——我等你回来。
夏悠曾经以为,在许佳年远赴德国的这一年里,她一定会败给那份深重的孤独。然而实际上,大二年级繁重的课业,为了冲进CRC要做的全面繁杂的准备,以及朋友们的各种热情邀约,几乎已经将夏悠的时间全部占满,以至于她没有时间感受孤单,更没有时间轻易言败。
在某些夜深人静的晚上,她会突然替自己感到欣慰——忙碌起来,至少可以保证,等到明年许佳年回国时,她会比现在更加优秀,更加值得他喜欢。
最初的一两个月,夏悠和许佳年忙中偷闲,几乎每周都会倒着时差进行视频。这样的生活,虽说算不得甜蜜,却也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糟糕。
可是渐渐的,这份原本坚定的爱恋,却迎来了史无前例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