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林学涛对刘惠普的阴谋计划当然一无所知,整天紧锣密鼓地忙着拉笼人。不仅让妮子和强子去游说,自己也亲自骑着自行车拜访了林家的叔叔伯伯,亲戚本家,以及一些长辈。
这回可算是父子同心了,有了林国庆的口碑在外,再加上自己这两年厂子办得不错,人气在村里也旺着,一趟下来,林家的各个亲戚长辈们,听了林国庆要竞选村长的事,各个都是满口支持。
林学涛当然知道,光嘴上说的还不牢靠,自己也得有点儿实质性的表示,就跟他们一一约好,过两天来自己家,家里摆宴席请客,就算是感谢这些亲戚朋友们的支持,请他们到时候一定赏光来捧场。林家的亲戚们自然是一口答应。
与此同时,林学涛自然也跟妮子和强子早就通了气,让他俩拉来的亲戚朋友们,以及亲戚朋友们的亲戚朋友们,都在那天一起来赴宴。
一切都通知妥当,林学涛借着去县城送货的当儿,跟妮子强子三人一起跑到批发市场里头,鸡鸭鱼肉、好酒好菜整了一大车,浩浩荡荡的拖了回来,跟要办大喜事似的,又东挪西借,搬了好几十套桌椅碗碟回来,幸好林家的禾场够大,几十桌一字排开,倒是不嫌狭窄。
看着满满一拖拉机的东西,开进自家大禾场里头,林学涛娘就皱起了眉头,心里有些担忧,拉过林学涛,说:“小涛,你整这么大动静,花了不少钱吧!这万一……”
林学涛知道娘是嫌自己搞得太铺张,怕他浪费钱,就安慰她说,“娘,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哩!这个,也叫投资,是长远的投资哩,虽然一时半会儿收不到大效果,可将来却是用处大着!等我爹上了村长这个位子,再也没有人卡着我的厂子了,那时候花的钱连本带利就挣回来呢!先投点钱进去没啥!”
一旁林国庆看着儿子忙进忙去的,为摆宴席作准备,心里也有些不踏实,他当了一辈子本分庄稼人,要说这砸钱办酒席拉票,那可是从来没想像过的事儿,可这办罐头厂的事儿已经让他吃了一堑,因此眼下林学涛作啥决定,钱用在哪儿,自己也不好多管,生怕自己又老眼昏花,看走了。就由着涛子来安排一切。
妮子和强子也来帮忙,到了第三天,老林家的大禾场里头,几十套桌椅碗碟还真就一字摆开了,旁边几口大灶,又请了周围街坊几个来当厨师帮忙,砧板上肉啊鱼啊啥的成堆成堆的,一群群人忙进忙出的,好不热闹,这排场一看就是财大气粗的架势。
这是林学涛特意交待的,请客不能小家子气,也好让自己跟妮子强子他们拉来的亲朋们看明白,他林学涛是个得了好处不会忘记大伙的人。
不久,陆陆续续的,林林学涛的叔叔伯伯,亲戚本家们,一一到场了,看着林学涛家大禾场里的阵势,又看着一边新盖的厂房,个个都是对涛子跟林国庆赞不绝口的,纷纷表示,到时候一定全力支撑林国庆竞选村长,还说这辛庄十几年也该换换干部了哩!
可到后来,来的人就越来越少了,时间到了晌午,原本预计的人数,也有三四成没有出现。林学涛跟强子和妮子一合计,除了三人各自的直系亲属,好些另外三大家族的人,还有一些平时的熟人朋友,愣是没有看到影儿,明明说好了的来吃宴席的人,连个信儿也没给就消失了。
看着大禾场里十几桌空荡荡的,林学涛心里头渐渐地变得格外沉重。说到底,他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小小的一个乡下偏僻村庄,别的事儿还好,一旦涉及到利益,人际关系这些道道儿,他林学涛就显得不那么厉害了!甚至,这次的事儿,他只能完全靠自己。
“强子!你骑我的车,去村里头转转,打听打听,看看那些说好了又没来的人到底是咋回事?”
林学涛心里忽然预感到了什么,冲着强子招招手,指指旁边自己的单车。
强子点点头,解开身上油腻腻的刚系着切了回锅肉的围裙,三步并作两步去跑去推边上的单车了。
人没到齐,可已经来了的亲朋好友自然不能怠慢,林学涛张罗着让禾场里的众人开了席,自己跟妮子在一边焦急地等待着,时不时地朝禾场口焦急地望去。
一个多钟头后,终于看见强子远远地踩着单车的身影出现了。
强子一腿从单车上跨下来,双手把单车往墙边一靠,站都没站稳就满脸通红地冲着林学涛过来,“查……查清楚了!狗日的……刘惠普,这会儿也在他刘家大祠堂那儿摆宴席呢!”强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由于一路急着踩回来,这会儿两只手撑着膝盖,累得腰都弯了下来。
“啥?刘惠普今天也摆宴席?”
林学涛跟妮子几乎异口同声地惊呼了一句,两人面面相觑。
“可不是!那些跟咱们说好了临了又没来的人,就是被他刘家给接去了!我还听说,去刘家吃宴席,还发烟,发红包哩!”
强子嘴里愤愤地嘟囔着,咬牙切齿的。
“这……这不是贿赂么!咱举报他去!”
妮子气呼呼地吼道。
“妮子你别傻啦!他刘惠普对村里的规矩还不精么!他能这么干,当然就知道抓不到他的把柄的!告啥呀,人家随便找个借口就推过去了!”
强子冲着妮子嚷嚷了一句,妮子的话被噎了回,没好气地低下头,一副无奈的样子。
两人朝林学涛脸上看去,却见涛子这会儿脸色凝重,一声不吭的。
“强子,他刘惠普在村里肯定有不少耳目哩!一定是知道了什么风声,所以故意跟咱赶在同一天开席请客!连咱拉了哪些人他都知道,看来他们这么干,那是有针对性的呢!”
林学涛嘴里喃喃地说着。这会儿,他才真正见识到刘惠普的手段和厉害之处。
不用说,那些外援的村民被刘惠普给请了去,好吃好喝的一阵招待,弄不好还发个红包,恐怕当场就会表态,到时候一定继续支持他刘惠普。
要是失去了这帮人的援助,光凭着老林家和赵家的一帮子自家亲朋,那肯定是比不过刘惠普的。
竞争刚刚开始,这才头一个回合,林学涛已经输了一阵,这让他心里有些沉重和难受。
强子跟妮子看着林学涛脸上神色不太好,也不敢多说什么。外头大禾场里,酒香四溢,大帮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林学涛爹娘陪着各个亲戚本家在酒桌上说着话,时而发出阵阵笑声,一片好不热闹的气氛,可这会儿,三人的心情都是低落到了极点。
“涛子……那……你说,咱们接下来该咋办?花了这么多钱买菜,置办酒席上的东西,来的人又不够,难不成这都得浪费啦?”
三人沉默了会儿,强子终于忍不住碰了碰林学涛,心里七上八下地问。虽然他跟妮子都知道请客的事儿被刘惠普这个老狐狸玩了个手段,可这会儿,三个人当中,也只有林学涛才最有可能有主见了。
林学涛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末了,一咬牙,狠狠一跺脚,“狗日的!输的这一阵老子可不能白输,得想办法从刘惠普那儿找回来!输人不能输阵!强子,妮子,你们听我的,咱明个儿继续摆酒!”
“啥?”
强子和妮子同时惊呼出口,两人都是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听错了。
“还……还摆?涛子,你别不是气糊涂了吧?”强子难以置信地冲林学涛嘟囔着。
“没!我清醒得很哩!他刘惠普不是人多吗?咱就跟他斗到底!他想请客,咱就继续请,反正咱来的人不多!就跟他耗,再说了,咱们不是准备了不少货么?反正这放着也是浪费。你们还去村里拉人,请人,这回也不用偷偷的,就张扬着去,让全村的人都知道,我在跟他刘惠普较劲,愿意帮咱们老林家,就来我这儿吃,愿意跟他刘惠普的,就去他那儿!”
强子挠挠头,想了想,觉得这好像听上去也是个理儿,可总觉得这事儿有点儿怪怪的,“涛子,你真跟他拼下去啊
!这办法是不是笨了点儿?”
“笨法子有笨法子的用处嘛!你尽管听我的,去拉人就是了!”
“哎,那……好吧!反正东西也不能浪费!”
强子摇摇头,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了。
傍晚,刘家大祠堂前面的禾场前,几十桌狼籍不堪的酒桌旁,刘惠普的婆娘还有几个女人正在收拾着桌上地上横七竖八的筷子,碗碟。刘惠普家的大禾场格外平坦,上头抹了一层灰白的水泥,这在辛庄可算是个最高档的禾场了,铺水泥那是一般人家都弄不起的奢侈物件。
吃过了酒席的村民们已经抹嘴走了,刘惠普坐在台阶上,嘴里叼着牙签,脸上得意洋洋的,手里本子正在算着今天支出的帐目。
今天来他刘惠普这儿吃宴席的村民,足足把个大禾场挤满了,场面火爆之极,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些村民在离开之前,当场都纷纷表示,来年继续他稳坐这个村长,还说刘惠普这个村长都干十几年了,经验丰富,村里也相安无事,大家伙都乐意哩!
听了这些马屁话,刘惠普心里当然舒坦了,一时不禁就有些飘飘然起来,心里头暗暗窃喜,林学涛那小子果然跟自己预计的一样,赔了夫人又折兵,花大钱置办了那么多酒肉,只怕要臭在家里了!自己只不过略施小计,就将个毛头小子给打发了,他林学涛也没啥了不起嘛!
心情一舒畅,嘴里不禁就哼起了小曲儿,那都是样板戏里的段子。
刚哼一会儿,刘善庆就又噔噔地跑来了,隔老远就喊:“惠普!惠普!”
“又瞎咋呼啥啊?”
“有事儿哩!我刚刚听说,林学涛这小子明天还摆宴席,这会儿已经开始在村里拉人啦!”
“你说啥?”
刘惠普吃惊地从凳子上站起来,眼珠子骨碌转几圈,神色倒是挺沉着,“他还摆酒?对了……你是从哪儿听到的?我没叫你继续盯着他们啊。”
“不用盯哩!全村的人都知道啦,强子这回是打着灯家家户户挨个敲门哩!人家直接请客的事,还让人支持林国庆当选下一届村长!”
这句话把刘惠普给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林学涛这小子还真摆开牌面了跟自己玩的。
“搞得这么张扬?林学涛这小子肯定是气昏了吧!”
刘惠普嘴里喃喃着。略一思索,冲刘善庆大手一挥,“这会儿那就是比实力的时候,咱可千万不能败下阵来!他林学涛请,明天咱也继续请!你算计一下开销,就按今天到席的人数作计划,哼!林学涛这小子,别想从老子这儿拉走一个人!”
刘惠普狠狠地往地上啐了口,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态。
刘善庆听了,在心里合计了合计,皱着眉头冲刘惠普说,“可是……这要真按今天的人数的话,明天再摆几十桌,这开销也太大了吧!惠普,林学涛这小子可不比以往哩!他现在开了厂,挣了点儿钱,咱们这么跟他比烧钱,是不是……”
刘善庆刚提出异议,已经被刘惠普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给打断了,“你担心啥!又不是花你的钱!听我的,啥也别说了!就按我说的办,要是缺钱,就找刘家亲戚本家们挪挪,就当我借的。狗日的,老子就不信了,刘家这么一大家子的钱合起来难道还抵不过林学涛么!”
刘善庆听了,听得忙不迭的点头,刘惠普瞄了堂弟一眼,叹了口气,撇撇嘴,“你们懂个啥呀!也不想想,咱老刘家能在辛庄称霸这么些年,谁都不敢欺负,凭的是啥?那不就是我屁股底下这个村长的宝座么!你们享受我这个村长带来的便利的时候就忘啦?花几个钱咋了?保不住这个村长,老刘家就得衰败哩!”
刘惠普说着,抬眼看了看跟前修得金碧辉煌,香火不断,瓜果供品丰盛的刘家祠堂。
第二天一大早,按照刘惠普的吩咐,刘善庆准备好运输的驴车,带着刘家好几个青壮年小伙子,浩浩荡荡地冲着集镇上出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