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实等人湿漉漉的爬上岸,颇为狼狈,狗子用力甩动身子,又把水洒得哪儿都是
陈实抹去脸上的水,看着那艘远去的船。
大明宝船的速度惊人,以这个速度只怕要不了多久便可以来到德江的入海口,驶入茫茫的黑暗之中,进入未知海域。
这艘船,真的能载着真王的尸身穿过茫茫无垠的黑暗之海,寻到祖地神洲么?
船上的将士是否能应付海中的各种危险?
他们是否知道回家的路?
可是,大明已有六千多年没有与西牛新洲联络了,
大明,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大明,是否还存在?
抑或是像史书中记载的其他王朝那样,已经因为腐朽而灰飞烟灭?
李天青的心中也生出各种各样的遐思,想到动情处,喃喃道:“我多想抛下一切,重回那艘船上,跟着这些大明将士一起回归祖地,去见一见祖地的大好河山。
我登陆那片土地时,大声的告诉那里的人们,我是华夏子孙,我来自西牛新洲!我的祖辈,跨过重洋,筚路蓝缕开疆拓土,与邪崇战斗,在那里开辟了新家园!
陈实突然打断他的遐想,道:
天青,你四叔你三叔还在船上。
李天青胸中的豪情顿时被憋住。
非但李孝正、李孝悌在船上,还有其他十二世家的高手
此刻也在船上!
为何他们没有下船?
“我知道了,他们志向伟岸,做我们不敢做之事!
李天青油然起敬,面色严肃道,“他们一定是察觉到大明宝船的异动,所以下定决心,跟随宝船一起返回华夏神洲,重回祖地。
黑暗之海无比险恶,他们这一行随时可能死在海中的魔怪或者风暴之中。
但他们甘愿冒险!小十,这样的世家子弟,值不值得你钦佩?
陈实不信,道:“别人不说,你四叔李孝正便不是那种舍生取义之人。
他表面正经,但是独处之时心魔从生只怕比邪祟还要邪祟,
李天青笑道:“小十,你对世家偏见太深。
十三世家底蕴深不可测,多慷慨悲歌之士。
三叔四叔他们被真王回家的信念所感染,也要去寻找祖地,试图让西牛新洲与华夏神洲恢复联系。
就算他们不能成功,丹心也照耀千古。
陈实笑道:
似李隽那等慷慨悲歌?
李天青想起李隽等人在青楼慷慨悲歌的情形,便有些赧然,道:
三叔四叔不是那种人。
陈实哈哈笑道:
他们从前也是那种人!现在不是,无非是伪装得更好了。
李天青无法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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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到黄坡村,李天青先前洗的衣裳已经晾干,陈实取了一套,又丢给他一套自己的衣裳。
两人换上干衣服李天青又去洗衣裳,连陈实的鞋子也一起刷了,
“比丁叮那丫头勤快多了。
“陈实赞了一声。
他去玉珠家,道:“玉珠,跟你奶奶说一声,我家今天来客人了,打算炒个青椒鸭蛋,还缺鸭蛋,问你借点儿。
王婶,我家来客了,想炒個鸭蛋青椒,还缺点青椒。”
田伯,家里来客了,缺点油盐酱醋。
您客气啥,都是自己家。
我走了,不用送!”
李叔,今天我家吃猪肉炖豆腐,还缺点猪肉.叔,你拿棍子是什么意思?你是要和侄儿比划比划武艺么?放下,不要伤了自己。
都左邻右舍的……
陈实借了东家借西家,很快借够了一桌菜,黑锅去淘米烧饭,小枣帮忙烧锅。
这个红肚兜娃娃离开了神龛,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舒服,总想找个像神龛的地方坐一坐。
黑锅安排它坐下来烧锅。
陈实看到它打算掰自己脑袋上为数不多的树枝去烧火,连忙止住它,示意它用黑锅劈好的木柴。
小枣的脑筋,好像有些不太正常。
陈实对红肚兜娃娃很是关切,总担心它烧锅时,把自己送到锅底烧了。
好在小枣还算有点智商,没有把自己烧了,
陈实稍稍放心,事情都被别人做了,秀才老爷无所事事于是便取出西王玉玺。
他反复打量,西王玉玺与之前并无区别,玉玺上的“奉天宝章永镇西荒”
等字愈发清晰了一些,不知是否是错觉。
这块宝章,明明把真王墓中五十州的地理图都收了进去,怎么会没有区别?
陈实尝试以自身真气催动宝章,宝章没有动静,又尝试注入气血,还是没有动静。
他咬破指头,滴血在宝章上,宝章纹丝不动,反而把自己的血吸收了。
指端的血又叫心头血,所谓十指连心,用心头血滴在宝物,可以获得宝物认可。
但宝章油盐不进,让秀才老爷有些无可奈何
陈实对着玉玺用力哈气,打算找个地方盖几个章,见红肚兜娃娃在锅底塞满了木柴,又无所事事,于是笑道“小枣,小枣!到这里来!
红肚兜娃娃蹒跚着跑过来,
正在洗衣裳的李天青原本看到灶台前木柴飘来飘去,便知道他们之间有一个肉眼看不见的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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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见陈实呼唤,这才做实猜测,心道:“难怪我总是看到狗子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还有什么东西在玩狗子的耳朵。
等下,狗子自言自语?
他觉得哪里仿佛不对,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小枣跑到陈实身边,仰头看着他。
“撅起屁股来。
“陈实笑道。
小枣转过身,撅起屁股。
陈实又在西王玉玺上哈了口气,在它雪白的屁股上戳了一个章,笑道:
给你盖个戳子,就不怕你走丢了!
小枣直起身,扭着身子往屁股上看,待看到屁股上的金章,又惊又喜,忙不迭向陈实连连作揖,小大人一般。
陈实不解其意,道:
你作揖做什么?天青,天青,我给小枣屁股盖了个章,它一直向我作揖,是做什么?
李天青道:
小枣是什么?
三合村的疯干娘,一个小不点儿。
陈实把人头枣树的事情大致说了一番,道,“算是个很厉害的神相,我担心它出去作恶,所以收留它,炼化它的邪气。
李天青停下手上的活儿,思索片刻,突然想起自己在李家的古籍上看到过类似的情形,笑道:
你给它盖了章它向你讨封呢。
古时象征权力的宝印,盖下之后,便有封赏之功。
它觉得你能给它封个新领地,它可以去做干娘。
封个新领地?
陈实惊讶,笑道,:“还有这回事?
谁没有一个皇帝梦?
陈实天天都做皇帝梦。
他慌忙搬来一个椅子,大马金刀坐下,手托西王玉玺面色严肃,道:
小枣,今日我便封你为、为.
小枣期待的看着他,陈实苦苦思索,附近的村庄都有了干娘,乾阳山中还有些野生的干娘,以及乾阳山君,又有大蛇玄山、庄婆婆等候补的山主,而各个镇子也都有自己的干娘。
突然,陈实眼睛一亮,道:“我封你为黑山山君,管理黑山方圆百里的干娘,驱邪底民,即刻走马上任!
小枣兴奋莫名,跪在地上冲着陈实嘭嘭磕了几个响头突然化作一股青烟,消散不见。
小枣!
陈实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高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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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哪里去了?快回来!枣?枣?糟了!
他额头冷汗滚滚:
“我只是随口-说,难道这傻娃娃真的赶到黑山走马上任了?这小娃子,如今没了真身,会被邪祟和干娘打死的!天青,黑锅,午饭给我留着,我去黑山一趟!
“汪!
黑锅叫道.
陈实冲出家门,刚来到村外,便见十几个怪里怪气的人分布在黄坡村的各个角落,一个个长着一丈多高的大耳朵,蒲扇一般张开,正朝向他所在的位置!
真神使徒,天听者!
他心头微震,“数量这么多!都是来监听我的么?
他心中一沉,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和天青说话的时候就要注意了,不能什么话都说。
他顺着玉带河直奔德江,运转真气踏江而过,
而在他四周,方圆百丈的距离,一个个天听者耳朵竟然扑啦啦扇动,像翅膀一样,载着他们飞了起来,
他们的耳朵极大,长在脑袋上,身子较沉,便育拉在下面,像是两张大耳朵下长了个小豆丁
他们用耳朵飞行,居然依旧极为灵动轻便,还能在空中取出纸笔,继续写写画画。
阴魂不散的家伙!啥时候我才能摆脱嫌疑?
陈实心中有些不爽,“不知道我在村里假扮皇帝,封赏一个无家可归的邪灵,会不会被这些家伙记载成大逆不道谋反作乱?
他对天听者手里的小本本产生了好奇,很想看一看这些家伙是怎么记录自己的。
黑山。
自从陈实铲除黑山奶奶之后,黑山奶奶庙也被捣毁,鼠子鼠孙被屠戮殆尽,即便有侥幸存活的,也不成气候。
原本黑山奶奶庙统治方圆百里的很多村寨和镇子,各村各镇的干娘每年也都要供奉黑山奶奶,献上香火,自黑山奶奶丧命后,各村各寨的干娘也是松了口气,黑山一带的灵和邪崇们也轻松很多,不再被欺压,
这日,突然-道青烟自黑山奶奶庙的废墟上升腾而起,化作一株高十多丈,覆盖半个山头的巨大枣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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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啧啧称奇,远远看去,只见枣树上结着很多大红枣约有数百,有脸岔大小,红彤彤的很是鲜艳。
待他们走得近了,只见那树上挂着的,赫然是一颗颗人头,头上都是血,所以鲜红,还有脸上涂得花花绿绿,说不出的吓人!
“闹邪祟了!
众人惊叫,四散而逃。
很快,黑山方圆百里各村各寨各镇的干娘,以及游散备地的灵,便得到香火传讯,纷纷赶到黑山,将那株人头枣树团团围住。
小枣端坐在一些砖石垒成的神龛中,四周是男女老幼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干娘、灵,各自面色不善,盯着这个小不点儿。
就是你香火传讯,让莪们前来膜拜你这个新的黑山山君?
广霞村的干娘火爆脾气,踏前一步,喝道,
你有何能耐,说你是黑山山君?外来的毛孩,想做山君,打得过我们么?
小枣从神龛中站起身来,众灵心中一惊,纷纷后退一步
猛龙过江,必有所长,他们被黑山奶奶奴役已久,早就是外强中干,不敢惹事。
小枣转过身,撅起屁股,亮出屁股上的金色章印,得意道:“你们看这个!
众灵凑上前来,待看到那金色章印上的内容,不由齐刷刷跪拜,叩首道:“参拜黑山山君!
小枣转过身,坐在神龛上,笑道:“起来吧。
众干娘和灵纷纷起身,各自上前,献出自己的一缕香火,香火飘向小枣,被小枣吸收,以示忠诚。
陈实来到黑山,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露出欣慰笑容。
他有一种老父亲的心态,觉得小枣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于是便没有近前,转身回家。
而在他四周的山林、庄稼地,以及河面上,一个个天听者扑扇着大耳朵,相继飞起,跟随陈实而去,
西王玉玺,竟真有封神的权力?
陈实一边往家赶,一边把玩西王玉玺,待来到黄坡村,他心中微动,不急于回家吃饭,而是来到黄土岗上。
他把西王玉玺的变故告诉朱秀才,朱秀才挂在树上,闻言沉默良久,道:“你见过真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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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实轻轻点头。
朱秀才继续道:
真王从你这里取走玉玺,然后玉玺便飘起,将五十省的山河地理图收入玉玺中。
你又一跃而起,抓住玉玺,真王没有收走玉玺?
陈实再度点头。
朱秀才哽咽落泪,道:“这本应是萧王孙那不肖子孙该得的,你好生善待它罢。
他越哭越是伤心,最终演变为嚎啕大哭,止不住情绪,
陈实手足无措,不知自己的启蒙老师为何会情绪失控,也不懂得该如何安慰。
黄土岗四周,一众天听者奋笔疾书,在纸上飞速写画其中一个天听者将众人得到的信息整理汇总,提笔写下陈实得西王玉玺封神的字样,折成一个纸鹤,轻轻吹了口气。
纸鹤扑扇着翅膀飞起,渐渐的飞上空中,化作一只洁白的仙鹤,扶摇而起,速度越来越快,直奔远方的新乡省城。
就在此时,一条猩红的舌头飞出,将白鹤卷住,的一声缩回。
一个身材高大容貌俊朗的年轻男子迈步走来,嘴巴上下嚼动,嘴角还挂着几根羽毛。
天听者?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天听者身上,低声笑道,“你们让我想起了,我曾经吃过的味道。
不知不觉,十年过去了,真是令人怀念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