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金家大摆生日宴 十三爷醉酒骂街
十一
大家七手八脚的把素云从树上扶下来,大伙一摸还有轻微的呼吸,有人说:“抓紧掐她的人中。”大家赶忙掐人中扑了胸的忙活了一会了,当看到素云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大伙儿这才算是长长地舒了口气。“‘滚刀肉’这个熊娘们,把这么好的媳妇给逼的上吊,真是伤天理的东西。”有人愤愤不平道,“这不是牢骚的时候,咱们快把她抬回家里去吧!”有人建议道。
这天金家大院门口早早的扎上系有红绸子的弓箭,按照当地的风俗,生男孩就是挂系有红绸缎弓箭,称为“大喜”,生女孩院子就挤一块红布即可,称为“小喜”。系红布的讲究一是表示性别,二是避免外人打扰、惊吓最主要是辟邪。对今天的金家来说是绝对的“大喜”。用宇礼娘的话说:“老金家两个孙女了,就缺这么个带拔儿的儿猫蛋子了。咱金家虽然不富裕,但也是四乡八邻有脸面的大户人家,就是借债也得把这个‘十二日’办的体体面面。”
体面地办十二日宴可不能光靠一腔热情,还需要钱啊!在这灾荒之年填饱肚子都成问题,何况要摆上几桌酒席?昨天的时候老二家的早就看出这里面的蹊跷了,成雅馨不愧是受过教育的大家户的小姐,他主动对大哥说:“…”一直躺在炕上身体还比较虚弱的淑惠眼圈通红:“…”就这样解决了资金问题,鱼肉菜肴等交给宇礼宇乐兄弟俩置办去了。
今天的金家大院算是热闹了,老金家本院的男女老幼基本都来了,其场面不逊于年前宇礼的婚事,连“老鸹嘴”这样的都腆着快要生产的大肚子都来了。本院比较体面地要数金老太爷的同院兄弟金关民,他由于手比较巧,所以练就一手好的厨艺,每当村子里婚丧嫁娶等大事都少不了他当大厨,在他们院兄弟们里排行第十三,所以称他为“十三爷”。十三爷今天红光满面,正在厨房里指挥者其他帮忙的人们干着干那,俨然一副领导的派头,可千万别笑话他装派头,他有他派头的底气。别看十三爷今年六十挂零,干起活来干脆利索,看他炸的白丸子红丸子萝卜丸子,方圆几十里没人能比得。特别是他做的杂烩汤,曾得到过晚晴武定府知府的赞誉。
上午吉时,淑惠的娘家人开始端着圆盆来给外孙圆耳朵了,她们送来的米、面、鸡蛋、红糖、孩子用的小袄小裤小枕头半褥子等一应俱全,更有家庭好点的姨妈表嫂的注了一两个银元,叫做拿了看钱就长得不丑了。喜得宇礼娘忙前忙后的张罗着入座。随着鞭炮的响起,宇书吩咐道上席,著名的八个碗一溜的排开,别说它的香味,就光看也保证你的口水止不住的流。然后让贵客(kei)入座,北边靠近们的两张长桌是贵宾桌,金老太爷坐在中间,左右两边分别是兴文兴武兄弟俩,在前一排桌子,中间坐着“独眼三爷”两边都是个七大姑八大姨七娘六婶子的,今天“独眼三爷”穿着洗的皱巴巴的长袍正襟危坐,嘴巴上的山羊胡直往上翘,俨然一副主持大局的派头。这时三爷把独眼一瞪:“先请孩子的姥娘圆耳朵。”这时孩子的姥娘端着99个水饺放到孩子跟前,掐一掐耳朵:“俺这外甥耳垂大而厚实,天生一副富贵的命。”宇礼娘忙接话:“俺孩子托她姥姥的福,长大一定福不浅。”两亲家互相客套一番即入席。
院子里还在吵吵闹闹的,三爷大声宣布:“有金老太爷给重孙子赐小名。”金老太爷站了起来说道:“孩子出生不容易,差点要了他娘俩的命啊!很幸运的是最后母子平安,就叫运生吧!”大伙儿都说好!
“独眼三爷”继续大声道:“刚才老太爷给起了小名,现在宣布他的官名,以前我与兴文早就商量过了,金家第三代女孩的名字以‘温良恭俭让’命名,男孩子以‘仁义礼智信’命名,这孩子就叫金清仁。”
“排到第三岂不与他父辈同名”有人发现门道。
“大户者,不拘小节也。”三爷独眼一瞪,没人敢再吱声,都在想有学问的人就是麻烦,起个名都那么的讲究。“好,现在开宴”三爷话音刚落,早已迫不及待的人们就像列队的士兵一样同一时间整齐划整的把头低下一顿狼吞虎咽,有的喝着汤“兹兹”的响,有的吧唧着嘴像炮仗。“吃饭吧唧嘴,下辈子饿死鬼。”有人说,吧唧嘴声随机消失。
“独眼三爷”即便在好年景也见不到这么多好吃的东西,今天也不顾什么体面不体面了,挽起袖子,一手撩着胡子,一手不顾一切的往嘴里扒了,生怕晚了吃不到了。大约一袋烟的功夫,几桌宴席被这些平时不抱的人们像风卷残云一样打扫个干干净净。酒足饭饱的三爷一边打着饱嗝一边着笑话着旁边人的吃相,这时有个叫柱子的小孩突然说:“娘娘,你看三爷他没有嘴。”众人猛地停住咀嚼把目光一起投向三爷。三爷被大伙儿看得有些恼怒,把独眼一斜:“啥?没嘴?”吓得小柱子直往他娘怀里钻,三爷把胡子一撩:“没有嘴,你看这是啥?是您娘的个逼?”众人立刻哄堂大笑,有的竟然笑到桌子底下去,小柱子的娘更是笑的前仰后合。原来河金村民比较粗犷,骂人是家常便饭,关系越是好骂的越凶。
这时有个外号叫“秃子”的起哄道:“三爷,如果你真没嘴了,我们怎么找你算卦测字了?难道我们都向柱子娘的裤裆里去算?”“放你刘秃子娘的邪屁”柱子娘骂道。这时“老鸹嘴”站起来说到:“刘秃子的娘不会放邪屁,倒是会生个放邪屁的儿子。”大家又是一阵的哄笑,刘秃子一看再众老娘们手里得不到便宜,想作罢。可是老鸹嘴却不依不饶:“刘秃子,你不是专门会在新媳妇跟前放臭屁吗?今儿再来一个让我们这些老娘们也见识见识?!”“行了,我说栓柱家的,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多少年的事了。”老鸹嘴说的刘秃子满脸通红,在大伙儿的起哄声中灰溜溜的跑出金家大门。
原来这个单门独户的刘秃子不但好吃懒做,还是本村里出名的二流子。有年冬闲的时候,一群无所事事的闲汉们蹲在墙根地下晒太阳,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瞎话逗闷子。就在这个时候远处走来一个刚过门的新媳妇,上身穿着红色的棉袄,下身穿着绿花绸缎的棉裤,头上扎着红色的网嘎(土语红头绳)手里提着一桶水,低着头不敢看墙根下的无聊男人们。这时刘秃子突然从旁边窜了出来,他紧跟在新媳妇身后,当走到墙根蹬着眼看的男人们面前时,新媳妇屁股后面竟响起一声又响又长的屁声。首先是刘秃子,接着是大群男人们发出的哄笑声:“新媳妇放屁了!”“新媳妇放的屁真响啊!”“响屁不臭,臭屁不响,伤食屁又臭又响。新媳妇吃撑了”! 这个屁显然是跟在新媳妇身后的刘秃子有意放的。新媳妇无法分辩,直羞得面红耳赤。这时如果面前有个地縫,新媳妇真会跳进去。
时过几年,新媳妇变成了大嫂子,某一天,十几个年轻妇女说笑着在田间劳作,这时候刘秃子在远处慢慢走过来了,其中老鸹嘴就在里面,老鸹嘴对其他妇女们嘱咐一番,高喊道:“刘秃子过来玩玩吧!”“看刘秃子这么的急忙,一定是会相好的,哪有空来我们这里!”刘秃子眯起那对老鼠眼:“瞎话,瞎话!”刘秃子嘴上硬着,身子却向那些妇女们靠过去。女人们将他团团围住,老鸹嘴大声说:“都说刘秃子会放响屁,放一个我们听听嘛!”
刘秃子一看情况不妙,说着胡扯!想抽身逃走。说时迟那时快,女人们一踊而上,不由分说将秃子扯住按倒,扒去外衣只剩下一条裤头子。将他拖到麦田的沟渠边,这渠不到二尺宽,一尺多深,女人们七手八脚将刘秃子弄得仰面朝天,紧往沟里塞。塞得秃子杀猪般乱叫:“姑奶奶们,饶了我吧!”老鸹嘴是什么人物,好容易得手能轻易饶了他?!她一挥手,大家一起动手,用铁锨铲土,向沟里填土,一会儿把刘秃子埋了起来,直露着个秃头在外面。老鸹嘴用手指着他说:“看你还敢在村里干些下三滥的事不?”
“再也不敢了。”刘秃子哭丧着个脸说道。
“那好,再敢就把你活埋了!”
“是是是!”
“今天能不能出来看你的造化了,如果没人来管你,在这里睡一夜,明天我们再来把你弄出来!”老鸹嘴说完与其他人扬长而去,任凭刘秃子在后面狼嚎… …
所以今天当大伙面,刘秃子还是不敢惹老鸹嘴,趁乱赶紧的跑了。
这边厨房里给十三爷搭下手的人们正给十三爷敬酒呢?这个说十三爷干活利索,那个说十三爷做饭厉害的,把整个十三爷说的飘飘然不知所以,一会就被大伙儿给灌醉了。
正当这个时候,外面跑进个人来,来到兴文兴武的桌上气喘吁吁的说:“不好了,北屋子素云嫂子的娘家人来闹事了,正在兴武叔的院子里,说不给个说法就不走了。”
“有多少人?”兴武忙问。
“十多口子人呢!”
“老二,你和她婶子现在这里别动。”兴文忙嘱咐道,“你们去准闹大,先让宇礼带几个人过去看看。”兴武也怕在这样的日子里闹大,就听了大哥的吩咐。
十二
河金是个远近比较大比较富裕的村子,所以长期在他们心中形成一种优越性,他们无论做什么事往往都以自己为中心。比如他们称他们北边的村为“北屋子”,南边的村为“南屋子”,“屋子”一词就是有房子的地方,在村子尚未形成以前的称谓,可见对别村的一种藐视心理,更为甚嚣的是“南屋子”所在土质较盐碱,干脆称呼人家为“碱场屋子”。
素云娘家就是“北屋子”李姓人家,北屋子不大,李家自然也大不了哪里去,但素云的大伯李茂福家是远近有名的大地主,有田三百多亩,光家里雇的长短工也达二十几个人。素云娘家虽没有大伯家富裕,但也有良田十几亩,在当时属于中等人家,过着不福不穷的安定生活。前日,当他们听说素云上吊的事情,气得火冒三丈,她“滚刀肉”也太欺负人了,不给她点颜色看看还以为素云娘家没人呢!李茂福有碍于金家在这一带的威势不愿意得罪河金这帮子人,所以当他的弟弟弟媳来说明这件事的时候不帮这个忙,素云爹娘本来指望这大哥给撑腰,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立马骂着回去了。李茂福的儿子李响听说此事,小伙子年轻气盛,觉得姐姐受他金家欺负也咽不下这口气,背着爹娘带着十几个家人跟随叔叔一起来到金兴武的家。
当宇礼他们来到的时候,李响他们几个正嚷嚷着准备去兴文家找宇德娘算账去,大嫂素云正哭着劝他们几个回去。宇礼走到李响面前双手抱拳:“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茂福叔家的李响大兄弟吧!”李响一看来的这个年轻人器宇不凡,也双手一抱,“正是,请问… …”
“哦,素云是我嫂子,我是她大伯家的三弟,金宇礼。”宇礼笑道,
“噢,久仰久仰,把土匪追的屁滚尿流的就是你?”
“不敢不敢!”
“英雄归英雄,”李响话锋一转“我们今天来你们也清楚,为什么逼我姐姐上吊?”
“把话说清楚了,谁逼你姐姐上吊了?”性子直爽的宇兰不知道什么时候赶过来了。李响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姑娘一下给震住了,直着眼看着宇兰,心想:“好清秀的姑娘啊!”玉兰一看对面的青年看着自己发愣,脸一红走到嫂子跟前:“这是谁呀,冒冒失失的闯进咱的家里来?”
“这是我娘家大伯家的兄弟,妹妹你别怪,他也是为嫂子好。响弟弟,姐姐没事,你放心好了,快点与众兄弟们回去吧!”素云有些左右为难。
“既然响兄弟来了,我把话说清楚了。”宇礼拱手把李响与素云的父亲让进宇德的屋里,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已解释,最后对素云的父亲说:“叔,你放心,我们向你保证不会再有这种事情的发生,还有你回去告诉家里的婶子,我们早商量忙过这事之后就带我哥嫂到县城找个好的大夫给看看到底什么原因,无论如何也把这块心病给去掉。”素云父亲本来被他大哥挫伤了锐气,硬着头皮跟着李响来的,听宇礼这么一说,正好顺坡下驴,互相客套几句告辞而去,李响临走还特意到宇兰跟前告别,宇兰扭脸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被素云暗暗地拧了一把。
金家大院大家都酒足饭饱之后各自散去,只有十三爷被那几个灌得大醉,晃晃悠悠的从院子里出来,正好碰上宇礼他们几个回来问道:“你们干什么去了?”有个嘴快的说:“刚才李家来人,找咱金家的不是,刚被宇礼哥劝回去。”
“什么?”十三爷金鱼眼一瞪,“反了北屋子这帮小王八羔子们了。”一个人晃晃悠悠的跑到本村的大街上。
双脚一叉,满嘴喷着酒气骂道:“北屋子的小羔子们在哪儿?天胆啊!敢跑到河金来闹事,给我滚出来,问问我十三爷答不答应!**您邪姥娘们!”
“十三爷,人家早走了,你骂谁啊?”跟着来看热闹的说。
“走了我才骂,不走我怎么骂?”
“倒了,十三爷,应该是不走才能骂!”人们跟着看笑话。
“管他们走不走,我一样的骂,我十三爷从年轻就没怕过什么?”
“对啊,只要你喝了酒谁都不怕,不喝酒谁都怕。”人们继续起哄。
“想当年武定府的知府都敬我十三爷三分,一帮北屋子的小鳖羔子敢来闹事!真是反到天上去了。来来来,吃我十三爷几棒!”十三爷醉醺醺的拿着个棍子挥舞道。就这样十三爷从大街的东头一直骂道西头,就转个弯在南北的大街上骂了一路。十三爷都六十岁的年纪了,骂起人来还双脚挑起才觉得过瘾。到后来,一群孩子们跟在他的后边一起骂,当十三爷双脚挑起的时候:“我**您--”后边的孩子们一起接道“邪姥娘!”这不用训练非常的整齐,以至于这句骂词成为河金名副其实的“村骂”,几十年后当人们不觉骂出这句话的时候都知道这人一定是河金的人。这也让十三爷骂街永垂河金的史册!要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