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不曾料到,反对她与萧武宥的,竟然是那位想来疼爱自己并任由她撒娇、使小性子的祖父。她更不曾想到的是,自那以后,她几乎对老爷子都使出了各种惯用招数,可老爷子就是不买账,反对的心思似乎就是要坚持到底。
裴南歌骨子里的那点小性子又给激了出去,这日老爷子刚从大理寺回来,眼见着眉头没往常那么紧锁,她也就打定主意要去问个清楚。
她殷勤地备好茶水,在老爷子进屋的时候恭恭敬敬端上去,正准备好好说服他,就听见老爷子一边喝茶一边斩钉截铁地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也不要想,我说了让你不要和他往来,你只要听我的话就对了!”
“为什么?阿翁您明明就对五哥赞不绝口,为什么现在突然就不许我与他往来?”裴南歌仰着脸,准备软磨硬泡的同时采取眼泪战术,“五哥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您前后转变这样奇怪?”
裴老爷子叹了口气将茶杯搁下,依然冷着脸不愿多作解释:“我说让你不许与他往来,你只管照着我的话做就是了!是不是现在连我的话你也听不进去了?那也罢,我直接命人看着你,不许你再出去,这样倒也省事。”
“不是,不是,”打算采取眼泪战术的裴南歌听到这话之后登时也就慌了神,不知不觉已是泪眼朦胧,她可怜兮兮地抓着老爷子的衣袖,“阿翁,大理寺给人定罪尚且要有罪名,您不许我和五哥往来,总该告诉我们究竟是怎么惹了您生气。”
老爷子看了眼南歌,面露不忍,可仍是冷着脸道:“别再说了,我就是平素太惯着你了,才让你养成这样的性子,以后哪户人家敢来提亲?”
裴老爷子拂了袖就要离开,却听得身后裴南歌叮叮咚咚一阵声响,回过头来再看的时候,裴南歌已经拿着一个铜炉挨着自己前额,而她的前额已经渗出了血丝。
“阿翁,您若是不希望我再与五哥往来,不必那么劳师动众还让人跟着我,”裴南歌微微抽泣,也顾不得额头上的疼痛,“我直接将自己脑子敲坏,从此以后再也不记得五哥,这样既如了您的意,也省得孙女痛苦。”
“胡闹!你可知道你眼下这是要做什么!”裴老爷子怒不可遏,“看看我都把你带成了什么样子!你从哪里学得这些刁蛮任性的路子!”
“我不是任性,”裴南歌依旧举着香炉抵在额头上,似乎再动一动就会划破她白嫩的肌肤,“这就跟大理寺断案一样,您要给我和五哥判罪,总得有个罪名。南歌长在大理寺,是您和爹爹教导我,天下间有公平和正义,难道您要自己打破这样的道理吗?”
裴老爷子的表情微微松动,几乎就要忍不住上前来答应她的要求。
裴南歌见状趁热打铁酝酿出了满眶的眼泪,楚楚可怜抬着头看向老爷子:“阿翁,我对五哥的心意您看得再清楚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孙女靠着自己的努力终于克服种种困难让他接受我,如果我惹得阿翁您不高兴,您可以打我骂我或者不让我吃饭,可是求求您不要让我跟五哥分开。”
原本她只是想楚楚可怜地博取老爷子的怜惜,但说着说着竟就真的触动了心底那份酸楚的情绪,晶莹的泪珠也就止不住往下淌,仿佛哭完了就能拔云见日。
比起祖父的阻挠,裴南歌真正害怕的却是祖父那没有言明的原因。她心里再清楚不过,祖父从来就不是不讲理的长辈,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智叟忽然就要棒打鸳鸯,绝对不是无缘无故。
裴南歌只是在赌,赌一个能逼得老爷子说实话的机会。她的眼泪和她的任性都是她的武器,而祖父长久以来对她的疼爱,是她无形之中最坚固的堡垒。这一场战斗,她注定会是赢家。
老爷子慢慢走近裴南歌身旁,苍老的手掌抚过裴南歌的鬓角,幽幽的叹息声却比惊雷更响亮。
“南歌,阿翁是为你好。”生着老茧的手掌停在她的发际,“很多事情,这一刻你看到的也许并不是真相,在这样的时候,你投入的真心越多,到最后受的伤也会越重。”
老爷子慈爱的语气让裴南歌心中越发的不安,她仓皇抬起头迎上祖父有神的双眼:“阿翁,是不是此去泉州出了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