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安排完,杨秋池才发现,白夫人把所有男仆都安排出了内衙之外,负责外面整个衙门里的杂役工作,吃住与锦衣卫护卫们住一起。而内衙门房、厨子等等都是清一色女人,这一来,整个内衙就只有杨秋池一个男人了。
哈哈,杨秋池心想,那自己不成了皇宫里的皇上了吗,有意思。
布置好之后,红绫亲自下厨准备本晚的酒宴。有老妈子厨子们帮忙,也就轻松多了。
杨秋池则带着秦芷慧她们一帮女孩子把内街四处看了看,这内衙虽然远远比不上自己武昌府的新家,不过高墙碧瓦,多了一份森严庄重。
视察完内衙,刚刚回到客厅休息,新上任的内衙女门房张妈就跑进来禀报说县里的乡绅们来祝贺。
杨秋池赶紧出了内衙前往前厅花房,这是专门接见贵客的地方。当然,杨秋池才一出内衙,跟班长随常福,南宫雄带领的六人组护卫队便紧紧跟随。
来到花房,里面已经坐了十几位县里有功名有地位的乡绅。常福先跑进去,高声唱道;“知县杨大人到~迎!”
所有乡绅们躬身相迎。杨秋池居中主座上落座。这些乡绅们一个个上前向杨秋池恭贺,并送上各自的见面礼。
常福在旁给杨秋池一一介绍。
见面完之后,寒暄了一会,杨秋池就端茶送客了。
送走众乡绅回到了内衙,已经是傍晚时分。红绫已经将饭菜做好了。摆了满满一大桌。
忙了一天。还真有点饿了。杨秋池当然坐首席,秦芷慧、宋晴、白素梅、白夫人、宋芸儿、红绫、月禅、芸儿还有珂儿七姐妹,坐了满满一桌。
杨秋池没等他们坐好,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夹菜放进嘴里,眯着个眼睛嚼着,咂了咂嘴,叹道:“真是太好吃了!咱们以后有了红绫,就不愁没有口福了哦。呵呵呵!”
红绫白嫩的脸蛋泛起两片红霞,起身福了一礼:“多谢少爷夸奖。”
杨秋池笑着举起酒杯道:“白夫人、芷慧、晴儿、素梅、芸儿,还有各位小妹妹们。咱们今天能欢聚一堂,也是难得的缘分,来来,我敬大家一杯!”
众女嘻嘻笑着端酒杯回敬,众人开起干了。
接着,众人开始一边吃一边相互敬酒,红绫和珂儿七姐妹见杨大人如此随和,也就不再拘谨,一一给杨秋池敬酒。杨秋池是来者不拒,酒到杯干。
喝得高兴。宋芸儿又提议行酒令,杨秋池当然是满口答应。不过这古代的酒令扬秋池还是不很在行,十成倒输了七八成,喝了个伶仃大醉,这才散了。
今晚是宋晴侍寝,宋睛和小丫鬟红绫两人一边一个,架着喝得晕头转向的杨秋池回了卧室。
红绫虽然也喝了不少,可心里很清楚,自己到底是下人,别主人没醉自己先醉了,所以耍滑头掺了假水,喝得比较少,还比较清醒。红绫服侍杨秋池和宋晴洗脚脱衣服上床睡了,自己这才回外间休息。
杨秋池一觉醒来,房里黑咕隆冬的,喝醉之后感到口渴,叫了声“月禅~!”
旁边的宋晴梦中被惊扰,却没醒,翻了个身朝里睡。
杨秋池脑袋稍稍清醒一点了,才想起宋晴的贴身丫环是红绫不是月婵,正要改口,红绫已经穿着贴身小衣端着一盏小灯笼进来了;“少爷,红绫在这里,您要什么?”
“水,我要喝清水,不要茶!”杨秋池把脑袋从床幔里伸出来,睡眼朦胧说道,喝醉酒他喜欢喝水,这时候喝茶他要翻胃。
“好的!”红绫跑出外间,片刻,端着一壶水又跑了进来放在桌上,倒了一杯,端到了床边,“少爷,水来了。”
杨秋池接过饮了一口,温热正好,咕咚咚一口气喝干,舒了口气:“真爽!”突然想起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有热水呢,随口问道:“红绫,这热水是哪里来的?”
红红的灯笼照耀下,红绫脸上红扑扑的,神态娇媚,用甜腻腻的声音低低低说道:“红绫想着少爷喝了酒晚上肯定叫渴,在外间升着一个小火炉温着水,酒醉了喝热水暖胃,所以就准备了热水。”
杨秋池心中微微一动,这小丫斗还真细心。
正在这时,宋晴又翻了个身,莲藕的素手搭过来,搂住了杨秋池的腰。
杨秋池向红绫吐了吐舌头,把脑袋缩进了床幔里。
红绫听到了宋晴的动静,连忙把茶碗放在桌上,端着壶提灯笼回了外间。
杨秋池躺了下来,宋晴赤裸裸光滑的身子象一条鳗鱼一般腻进了杨秋池的怀里,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低低笑道:“你们两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这鬼机灵原来已经醒了,幸亏自己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杨秋池暗自庆幸,一只手搂紧她,另一只手在她绸缎般滑嫩的身体各自游走。
宋晴先是格格娇笑,随即不动了,任由杨秋池测量勘察着她身体的每个角落,终于情不自禁发出了醉人的呻吟,搂紧杨秋池的脖子,深吻着他,香舌伸进杨秋池的嘴里,点燃了他体内熊熊的火焰。杨秋池翻身上马,向快乐彼岸驰去……
缠纬云雨之后相拥而眠,迷迷糊糊中,杨秋池听到内衙里七声云板脆响,紧接着衙门外宅门、穿堂门、仪门、大门依次响起了梆子声,杨秋池在广德县衙的时候已经知道,这叫“传头梆”,是衙门开始准备工作的信号,通知起床。
杨秋池不管那一套,把头躲进被子里,贴在宋晴胸前,搂着接着睡。
迷迷糊糊过了好一会,又听到内衙宅门云板又打点脆响五声,外面又是依次敲梆,这是“二梆”。催促长官起床梳洗堆备到签押房办公。书史们也必须全部到位点卯上班。
睡得正香,一个劲敲敲敲,杨秋池气得想骂娘。嘀咕了几声,还是搂着宋晴呼呼大睡。
这时,床幔外传来红绫的声音;“少爷,起床了!今天是放告日,您要升堂问案呢!”
这几句话虽然软软的又甜又腻,听到杨秋池耳朵里说不出的受用,可脑袋却如同浇了一桶冷水,猛然想起,昨天那跟班常福就提醒了今天是放告日。自已怎么把这个碴给忘了。
杨秋池赶紧挣脱宋晴的怀抱,一骨碌爬起来下了床。红绫拿过官袍,服侍杨秋池穿戴。
宋晴嘟哝道:“秋池哥哥,干嘛起这么早啊?”
这一路上宋晴已经习惯睡懒觉了,猛不丁还转不过弯来。
杨秋池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晴儿,你自己睡啊,我要去升堂问案!”
“嗯……啊?”宋晴也反应过来了,赶紧爬起来,不好意思说道:“我怎么把这给忘了……都怪你昨晚上使劲灌我酒,深夜又不让人家睡觉。”
杨秋池调笑道:“好像是你不让我睡哦?”
宋晴娇嗔地轻啐了他一口,连忙也起身穿衣裙。
杨秋池和宋晴收拾梳洗完毕出来,秦芷慧、宋芸儿、白素梅母女她们已经起来了,都知道今天是杨秋池第一天升堂问案,都早早起来给他助威。
众女陪着杨秋池用完早餐,这才传令下去让内衙门房张妈击云板三声,外面依次传“三梆”。表示杨老爷要出内衙宅门上班了。杨秋池起身要走,宋芸儿说道:“哥,你今天第一次升堂,要不要我们在后堂听审给你助威?”
“笑话!”杨秋池脸一板,“本官什么世面没见过,区区升堂算得了什么?你们老老实实在内衙做女红玩吧。”其实升堂他从没干过,心里还是没底,生怕他们听到自己弄错出丑不好意思。
宋芸儿和宋晴、秦芷慧、白素梅几人对视了一眼,咯咯笑了起来。
杨秋池出了内衙,金师爷、跟班长随常福和南宫雄六名贴身护卫已经候在内衙门口。
杨秋池迈着方步往大堂走。
穿过二堂到了大堂后,就听到衙役擂响堂鼓,咚咚咚很走威武。排列大堂两侧的皂隶拉长了调子齐声高喊“升~堂~哦~!”。
杨秋池慢慢绕过屏风踱出后堂进了大堂,上暖阁,在公座上入座,堂鼓和皂隶们喊声这才停止。
这大堂里外上下都已经被锦衣卫护卫详细进行了安全检查。此刻,南宫雄等六名贴身护卫站立在杨秋池身后,其他锦衣卫护卫在大堂前面和四周警戒。
杨秋池抬眼一看,只见大堂外的天井里跪了一地的人,远处照壁前也挤满了人,黑压压全是人头。敢情都听说今天新任知县要升堂问案,都跑来瞧热闹。
杨秋池见那么多人听审,心里有些发毛,好在这开堂的具体程序金师爷已经详细给杨秋池说了,心里也打定了主意,实在搞不定就退堂研究。
《大明提刑官》 第三卷 第二百三十一章 就任第一案
明朝诉讼基本程序是,告状的人在规定的放告日将状子呈交堂上,县太爷进行程序审查,看看状子是否合格,告状的是否确系本人,退堂后由刑名师爷起草是否立案的“批词”,经老爷过目审定后,公布在衙门照壁上,这就立案了。
对于民事诉讼,先要发出“督责票”、“和息票”等票牌,让衙役持牌组织双方进行调解,调解不成的,就开始准备审案。
这时候要发出“调查票”,责令衙役持牌进行调查走访,搞清楚事情的真正原委,以书面形式报告给大老爷,有时候还要调取相关证据,扣押封存财产等,然后出票牌传唤被告人和证人开堂审理。
审完之后根据不同情况作出相应判决,如果县老爷能力比较强,这种判决可以当堂作出,如果不行,一般是退堂之后由刑名师爷草拟后老爷审定,然后下一次开堂时宣判,或者直接贴在照壁上公布。
杨秋池在公座上入座之后,刑房司史(可以理解为“法院立案庭庭长”)先把今天告状的人的状子收上来,送给金汗爷初审,然后给杨秋池进行程序申查,然后交还给金师爷下去之后三天内写批词立案。
这件事忙完之后,金师爷将一大叠状子递呈给杨秋池,说道;“大人,这是上次已经收案并发牌传双方和证人已经到堂,等着今日堂审的案子。这些案子我昨晚已经看过,相关判词已经写在状上。”
杨秋池点点头,心里有了底。拿起第一张状子看了看,工工整整的正楷,虽然是繁体,不过这么久已经看习惯了。明朝状子都很简单,规定一般不能超过两百字,三两下就看完了。
这起案件是个失物认领纠纷案。有个人在路边一块大头上拣到一把精致的青花短嘴小茶壶,交到衙门,衙里出了招领启示。结果一下来了两个人认领,上次那江知县不知该判给哪一个,便按下不判,推给杨秋池了。
杨秋池吩咐:“传遗失物争诉案原告蒋文明、被告朱焦华上堂!”
值堂皂隶跑到堂前高声喊过,两个青衣短衫者弯着腰上了堂跪倒。杨秋池核实了身份,先让原告朱焦华说。
朱焦华道;“大老爷,衙门招领的那个茶壶是小人的祖上传下来的伟家宝。那天我坐在路边石头上歇脚,随手将茶壶放在石头上,就给忘了。请大人作主啊!”连连磕头。
被告蒋丈明赶紧说道:“不对,他说的假话,那青花茶壶是我家的,是我爹留给我的。他说谎!”“呸……!”原告朱焦华啐了一口,“你才说的谎话,那青花明明是我的。你他妈的见钱眼开!”“你骂人?你他妈的才见钱眼开!”
“你娘的找死!老子砍死你!”
“操你妈!你试试看!”
杨秋池啪得拍了一声惊堂木,喝道:“大胆!大堂之上竟然口出污秽之言,咆哮公堂。分明是蔑视本官,来人!”伸手从公案上签筒里抽了一根令签扔下台去。叫道:“给我拖下去,每人掌嘴
“是!”两边皂隶上来抓住两人拖到大堂门口月台上,两人抓一个,一个人行刑。这种掌嘴之刑是用一种皮革制成的专门掌嘴用的“皮掌”进行抽打。虽然不是法律规定的刑罚,却是默许可以使用的。
噼哩啪啦一通抽打。打得两人口角鲜血飞溅,杀猪一般惨叫,围观的人群齐声哄笑。
哄笑归哄笑,不过,围观的老百姓对新来这位官老爷的官威已经有了一个初步认识,官威对增加威信是很必要的,对此,金师爷已经交代了杨秋池,必须想办法尽快树立这种威信。两人正好撞在了杨秋池的枪口上,成了第一个借以树立官威的对象。
掌嘴完毕,将那两人拖上堂来之后,杨秋池问:“你们知罪了吗?”
两人连连磕头;“小人知罪,再也不敢了。”
“那就好!”杨秋池点点头,问道:“那天你们丢茶壶的时候,旁边有人吗?”
“没有。”两人都回答,原告朱焦华说,“我那天有点事情,急急忙忙的,就把茶壶给忘在了路边大石头上,当时旁边没别人。”蒋文明也道:“你胡说,明明是我的茶壶,我忘在石头上的,你看了招领启示上写了才跑来想混水摸鱼!”
“你才混水摸鱼!”
杨秋池见他俩又要吵,惊堂木一拍,喝止了,心想这招领启示什么都写明了,别人当然要见财起意。转头看看一旁金师爷,说道:“他们争的是什么好宝贝?拿来我看看。”
金师爷将青花短嘴茶壶恭恭敬敬递了过来。杨秋池接过,他对这些小玩意没甚么研究,问金师爷:“这玩意值钱吗?看他们两争得面红耳赤的。”
金师爷陪笑道:“大人,这青花短嘴茶壶我看过,是宋朝时期的,市价大概值二十两银子呢。”
二十两?那不就是人民币两万元吗。嗯,还不错,难怪这两小子争得要打架。
杨秋池又问:“这茶壶只有拳头大,也就能倒一杯茶,拿来做什么?”杨秋池不大爱喝茶,所以对茶具没甚么研究。
金师爷道:“大人,这茶壶就是拿在手里直接就着茶壶嘴喝的,不倒在杯子里。”.
就着嘴喝?杨秋池脑袋灵光一闪,转头问原被告:“你们用这茶壶喝过茶吗?”
“喝过。”两人异口同声回答,又相互怒视了一眼。
那就好办了,杨秋池想,用嘴含着茶壶嘴喝茶,那茶壶嘴上应该残留唾液甚至口腔粘膜上皮细胞,提取之后化验一下血型。再检测两人的血型,进行对比,就有可能确定这茶壶究竟是谁的。不过,自己的试剂很宝贵,不能用在这些小案子上。
那怎么办呢。杨秋池放下茶壶,拿起那状子看,只见上面金师爷写的判词是:“估价折银二十两,原告朱焦华付被告蒋文明八两,茶壶归原告。”
这判词什么玩意嘛,简直就是在和稀泥!杨秋池心里暗骂。
这杨秋池就不懂了,金师爷这一招古代有个名堂。叫做“四六方”裁判法,判胜诉方六分理,也判败诉方四方理,让双方不至于悬殊过分,以免吃亏的一方愤激再诉,缠讼不已。也常常用来裁判这种糊涂案,也就是俗称的“各打五十大板”。
不过,杨秋池不想这样判。决定还是找找线索搞清楚茶壶究竟是谁的。
他把状子放下,又仔细观察那茶壶,突然心中一动。想了个主意说道:“你们两都说是你们的。那你们敢不敢发誓?”
“敢!”两人说道。
“好!你们两把誓言写在纸上,盖上手印,我把你们的誓言放在衙门前的土地庙上,让土地爷来裁决。你们愿意吗?”
两人互看了一眼,都点头道:“好。就让土地爷来裁决!”
杨秋池吩咐金师爷给他们纸笔写誓言,然后拿着那青花短嘴茶壶转出后堂。
他正低着头往后堂走,一头差点撞在一群人身上,抬头一看,吓了一跳,暖阁屏风后面好几个女孩子正瞧着他吃吃笑,却走宋芸儿、秦芷慧、宋晴、白素梅他们四个还有红绫等三个小丫鬟。
杨秋池低声问道:“你们几个跑这里来干什么?”
宋芸儿也低声道:“听你审案子阿!”
泥娃娃宋晴也道:“夫君,土地爷真能断得清楚吗?”
秦芷慧和白素梅两人比较文静,没宋芸儿、宋晴们两那么鸡婆,只是关切地看着杨秋池,毕竟,这是他到任之后审的第一个案件,都有些替他紧张。
“当然能!”杨秋池一瞪眼,“为夫还能说谎吗?你们等在里,我去去就来!”迈步就往内衙走。
“你要去哪里?”宋晴低声叫道。
杨秋池挥了挥手让她们不要管,小跑着回到内衙里。
过了一会,他急匆匆又回来了。宋芸儿抢先问道:“你跑来跑去干甚么?”
杨秋池挥挥手:“你们等着看戏吧!”
回到大堂,杨秋池问:“写好没有?”
两人磕头:“写好了。”
“盖手印了吗?”
“盖了!”
“呈上来!”杨秋池道。
金师爷将那两份誓言拿到杨秋池的公案上。杨秋池趴在上面仔细看了一会,说道:“把他们两带到衙门旁边的土地庙前跪下,让他们在土地爷面前口头当面发誓!本官随后就来。”皂隶们答应了一声,带着原被告出大堂来到照壁旁边的土地庙前跪下。两人信誓旦旦发了一通誓言。
围观的老百姓从没听说过土地爷断案子的,议论纷纷,都觉得这下子有热闹看了,纷纷踮着脚仰着脖子看。
过了一会,还没见杨秋池出来,一个皂隶大着胆子跑进来禀报:“大老爷,都准备好了,他们发过誓了。”
“嗯。”杨秋池这才不紧不慢起身,拿着那两张写着誓言的白纸,一步三摇地踱着方步出了大堂,斜眼一看,宋芸儿她们几个也来到人群后面张望,不远处是夏萍带着女护卫们小心警戒着。
这土地庙倒也不真是一座庙,就是一尊土地爷雕像,盖了个神龛罩着挡风雨,前面有一长条案放香炉祭品。
原被告两人正跪在土地爷面前,怒目相视。
杨秋池走到条案前,已经有皂隶准备好了香烛纸钱。杨秋池把那两张誓词放在桌案上,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又在条案上的一个香炉里烧了些纸钱。
双手合十,高声祷告:“土地爷在上,本官审得原告朱焦华、被告蒋文明争要青花短嘴茶壶一案,裁断不清,特请土地爷代为裁决。如果他们两谁说了谎话,请在他们的誓词上显灵指示!本官现在将誓词呈上,请土地爷过目
说罢,先拿起被告蒋文明的誓词,高高举起给围观众人看了,然后躬身将那誓词抓住两边,平平送到土地爷面前。
片刻,收回誓词,看了一眼,然后展示给大家看,上面没有什么变化。
杨秋池又拿起原告朱焦华的誓词,是先向众人展示,然后平平伸土地爷面前。片刻,收回来一看,冷笑一声,转身将那誓词高高举起展示。
哗~!众人惊呼着倒退了几步,胆小的甚至吓得大叫着转身就跑。
原来,原告朱焦华誓词上显出了一张棕红色的狰狞鬼脸!
原告朱焦华脸色煞白,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地上,被告蒋文明惊喜交加,连连给土地爷磕头称谢。
杨秋池冷笑:“朱焦华,你还有什么话说?”
朱焦华先是惊恐地偷看了一眼土地爷,全身哆嗦着爬起来,给土地爷磕了几个头:“小人知罪,小人见财起意,想混水摸鱼,小人知罪了,求土地爷饶命!”然后转过来又给杨秋池磕头:“大老爷,小人知罪,求大老爷恕罪啊。”
杨秋池偷眼看向宋芸儿她们几个,只见她们脸上又是诧异又是惊喜,眼中满是钦佩。杨秋池心中这个得意啊,吩咐道;“把他们带进来!”迈方步进了大堂。
围观的众人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围观者都知道以前江知县没有能审清这个案子,现在这新来的县太老爷居然请动了土地爷亲自断案,真乃神人也,纷纷议论:
“原来县衙的土地爷那么灵啊!”
“就是,真的好厉害哦!”
“以前怎么没听说灵?肯定是这新来的大老爷与这土地爷有关系,特别关照他,才显灵的!”
“一定是了!”
“就不知道土地爷能不能显灵帮我老婆生个儿子。”
“要是能显灵指点我一条生财之路就好了!”
“我明天来求土地爷保佑我考个状元!”
杨秋池在掌声和赞美声中摇头晃脑踱步进了大堂,回到公案后面坐下,看看金师爷和众衙役,只见他们均面露敬畏之色,好像眼前的不是县太老爷,而是一尊神。
《大明提刑官》 第三卷 第二百三十二章 有妻更娶
杨秋池当然不是神,他只是用现代刑祯指纹技术加上一个小把戏破了这个小案子而已。这茶壶交到衙门之后,在没有明确失主之前,其它人是摸不到这茶壶的,所以,茶壶上应该有真正失主的指纹而没有另外一人的指纹.
他先把那茶壶拿到内衙,用磁性指纹刷加透明胶带提取了茶壶上的指纹,固定在一张纸上,然后从厨房弄了一点葱汁,用一支毛笔蘸了葱汁藏在衣袖里。
回到堂上,让原被告到外面土地庙磕头发誓,借此引开大家的注意力之后,将两份誓词上的手掌印与刚才提取的指纹进行对比。
虽然茶壶上有不少人的指纹包括杨秋池自己的指纹,但他只需要确定原被告两个人中哪一个的指纹茶壶上没有,由于是二排一,因此很快就查出了茶壶上有被告蒋文明的指纹而没有原告朱焦华的指纹,从而确定茶壶是被告蒋文明的,原告朱焦华在说谎。杨秋池于是拿出了那支蘸了葱汁的毛笔在朱焦华的誓词上画了个鬼脸,故意磨磨蹭蹭耽误半天,等纸上的葱之干了再到土地庙装腔作势一番之后,在香炉里点燃纸钱,将那画了鬼脸的朱焦华的誓词放在火上一烤,由于先前画鬼脸用的葱汁在纸的表面生成了一种类似透明薄膜的物质,这种物质的燃点比纸还低,烤一下就会变色。所以,那个鬼脸就显现出来了。因为这是以真实的指纹鉴定结论为基础,当然也就准确地指明了说谎者,又利用古人对神明的敬畏,通过显灵迫使原告朱焦华承认了说谎,成功解决本案。
杨秋池对跪着的朱焦华说到:“你见财起意,冒领他人遗失之物,不仅恶人先告状,还信誓旦旦赌咒发誓,要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偷奸耍滑是要被天谴的,对你这等奸滑之徒必须要给与一点警示才行。来人!将他押出去笞二十,枷号示众一个月!”
皂隶们将朱焦华拉到大堂前月台上打了二十板,用一个二十斤重的木枷给朱焦华上了枷,在围观众人的哄笑声中,拖到衙门外示众去了。
杨秋池吩咐将那青花短嘴茶壶判给被告蒋文明。蒋文明口称感谢青天大老爷明镜高悬,连连磕头。
杨秋池吩咐他退下,蒋文明正要走,金师爷说道:“且慢~!”凑到杨秋池的耳朵边低声道:“大人,这失主还要拿出一半价钱给捡到之人才能走啊。”
“什么?失主还要给钱?谁规定的?”杨秋池道,心想,拾金不昧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是应当鼓励,只不过,没听说还有捡到分一半的啊。我国现行法律规定如果捡到拾得物拒不退还,可构成侵占罪,但属于亲告罪,也就是说必须失主到法院起诉,并举证证明,才能追究刑事责任。捡到分一半这种制度倒没有,不过如果因为管理拾得物产生了费用或者为了寻找失主支出了费用以及受到了误工等损失,可以以无因管理要求失主补偿。
金师爷知道,县太老爷对刑律当然不可能全都懂,要不然要他这师爷干什么。低声陪笑到:“大人,这是咱们《大明律》的规定啊。”
《大明律》的确是这样规定的:“凡得遗失之物、限五日内送官、官物还官、私物召人识认、于内一半给与得物人充赏、一半给还失物人。如三十日内无人识认者、全给。”杨秋池一听《大明律》规定的,既然金师爷都这样说了,那肯定是有的,便点点头,对那蒋文明道:“你这青花短嘴茶壶是人家失主拾金不昧捡到之后交衙门,你才能认领回去,按照大明律例,你应当交一半价金奖给拾物之人。”
蒋文明倒也实在,老老实实掏出十两白银交了上来,杨秋池吩咐传大堂外等候的捡到这遗失物的那人上来领了赏金,这案子才算审完。
第二个案子是重婚案,杨秋池懒得看那文诌诌的状子,直接将原告李大牛传了上来,说道:“你要状告什么,当堂说来。”
李大牛磕头道:“大老爷,十三年前,我妹妹明媒正娶嫁给了被告王柯为妻,没想到,这王柯人面兽心,瞒着我们,在城里行六礼娶了李承明李员外的侄女为妻,一人两妻,置我妹妹于何地?请大老爷为我们作主。”
公然重婚?这小子贼胆也太大了吧,杨清池吩咐传被告到堂。
被告王柯被带上大堂跪下。杨秋池问:“原告所说是否属实?”
王柯大剌剌说道:“没错。”
杨秋池微微一怔,这小子怎么犯了法还这么牛,问道:“你娶了李大牛之妹为妻在先,尚未修妻,又明媒正娶他人之女,所为何故?”
“李大牛的妹妹好吃懒做,长得又难看,老子当然就另外取一个喽。”王柯横着脖子说。
杨秋池心头火慢慢上来了,正要再问,那李大牛已经大叫道:“你胡说!我妹妹善良娴淑,相夫教子,跟了你十多年,替你生儿育女,生小的养老的,吃尽了苦。你当初在老家里扛锄头种地的时候,怎么没说我妹妹不好?现在你攀了高枝,就嫌我妹妹人老珠黄了?”
王柯眼一斜:“没错,我就嫌她人老珠黄,怎么样?你咬我啊?”“你!你这王八蛋,老子跟你拚了!”李大牛起身就要去打王柯。
杨秋池大喝一声,惊堂木一拍:“大胆!公堂之上不准喧哗!想挨板子吗?”李大牛吓了一跳,赶紧回到原位跪倒磕头。
“对对!”王柯手指李大牛喊道:“他咆哮公堂,打他!你这老爷怎么不打他啊?你这老爷……”
杨秋池心头火腾的一下冒到了脑袋顶,惊堂木一拍,打断了他的话:“本县另如何处置要你来教?”
王柯这才住嘴,脸上还是一付很不满意的模样。
杨秋池强压怒火问道:“王柯,本县问你,李大牛的妹妹可有七出事由?”
“当然有!她好吃懒做,不敬公婆,善妒……”王柯吊儿郎当板着指头数。
“放屁!你这狗贼,你娶了我妹妹十三年,怎么没听你说我妹妹半句闲话?去年你当了李承明李员外家的门房之后,就以为攀上了高枝,欺骗李承明说没有成亲,娶了他的残疾侄女……”
杨秋池拍惊堂木阻止了李大牛的话,继续问王柯道:“既然他妹妹那么多毛病,你怎么没休妻?”
“我……我……”王柯一时语塞,然后脖子一横,说道:“是想休来着,只是没空罢了!”
原来是个见利忘义的陈世美!当了陈世美还这么牛皮哄哄的,杨秋池转身问金师爷:“金先生,咱《大明律》对这重婚是如何规定的?”
金师爷回答:“《大明律》规定:‘若有妻更娶妻者、杖九十、离异。’”
我国是一个宗法伦理社会,“一夫一妻”被视为婚姻的基本原则,古人云:“诸侯无二嫡”,意思是即使天子诸侯也不能同时娶两个老婆。《唐律疏议》上也说道:“一夫一妻,不堪之制”。东汉班固编辑的《白虎通义》也说:“妻者齐也,与夫齐体,自天子至庶人,其义一也。”意思是说,与夫齐体之妻只能有一个。
所以,“有妻更娶”自古为律所禁,《大明律》也明文规定“有妻更娶”不仅要打屁股,还要强制解除婚姻关系。不过,法律归法律,根据古代文宪记载,古代现实生活中,并嫡之事并不罕见,就看官府管不管了。杨秋池说道:“好!给我把这王柯拖出去,重打九十大板!”
皂隶齐声答应上前就要拖王柯。王柯喝道:“喂喂!你搞清楚我是谁没有?你敢打我板子?你这芝麻官不想当了吗?”
杨秋池一愣,听这话怎么都不像一个门房,倒像杨秋池这官都是他赏赐的似的。杨秋池气极反笑,一摆手,问道:“你是谁?吏部尚书吗?”
“我是李承明李大员外家的门房!是李大员外的亲亲侄女婿!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李大员外他老人家是谁!”王柯冷笑。
杨秋池简直要气疯了,惊堂木拍得山响,喝道:“大胆刁民,竟敢藐视本官,给我重打九十大板!──不!重打一百二十大板!然后枷号示众两个月!”
“你……你……”那王柯惊呆了,这新来的新大老爷连李承明李大员外的面子都不给,难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一时之间,又气又惊,话都说不出来。
皂隶们将他架到大堂月台之上,脱了裤子按在长凳子上,噼哩啪啦一顿暴打,打得这王柯哭爹叫妈惨叫连连。李大牛顿感快意,连连磕头谢谢青天大老爷作主。
《大明提刑官》 第三卷 第二百三十三章 欠债还钱加打屁股
杨秋池听着大堂外那王柯的惨叫,心中的气消了一点,心想这李承明到底是谁,连一个门房都那么嚣张,真是不得了哦。转头问身后那跟班常福:“这李承明李员外到底有什么后台?”
常福本来想阻止杨秋池动刑的,可眼看杨秋池气的脑袋冒烟,已经吩咐开打,怎么能当堂驳大老爷的面子呢,所以没吭气。现在听杨秋池问起,才小心翼翼说道:“老爷,这李承明李员外昨天和乡绅们一起来拜访过老爷,他是举人出身,与镇远州知州耿风刚耿大人交情颇深,还与湖广布政使钱大人也有渊源,是钱布政使的一个什么远房亲戚,关系很密切。”
杨秋池哑然失笑,原来他的后台是钱布政使,难怪这么嚣张,如果自己不是前面已经和钱布政使打过交道,猛一听这人的后台是省长,还真会吓一跳。
钱布政使怎么有这么嚣张的一个亲戚?不过,也不是人家钱布政使这个亲戚李承明李员外嚣张,而是这门房王柯扯大旗作虎皮,癞蛤蟆上公路愣充越野小吉普。
这李员外长得什么样杨秋池想不起来了,昨天来的乡绅太多,他一时半会记不住,所以也分辨不除到底哪一个是李员外李承明,不过打狗还得看主人,还是找个机会单独见见这李承明,看看这主人到底怎么样,如果也像这王柯这么嚣张。那就少客气,正好替钱布政使教训教训他。
杨秋池一边听着外面打板子,一边拿起状子看了看,这才想起除了要打板子,还要判离异。
这判决离婚当然要男女双方到场,不过。金师爷已经和他说了一些升堂地常识,明朝法律规定,除了告发谋反、叛逆、子孙不孝、被杀伤、被盗贼之类重罪外,妇女不得为起诉的“状首”,只能由父兄子孙代为呈状、出庭,这称之为“抱告”。妇女应诉、作证的全力虽然未被剥夺,但在实际司法中除了命、盗、奸案外,也都不予传唤。
所以杨秋池不能直接传李承明的侄女到堂。也不能传李承明本人到堂,因为他是举人。有权免诉,确实需要到堂的,可以委托他人代替参加诉讼。
杨秋池只能发号牌叫皂隶持牌道李员外家,通知他要解除他侄女与门房王柯的婚姻关系,让他派人参加诉讼。聆听宣判。
这一百二十大板打完,那王柯已经昏死过去好几次,屁股打得血肉模糊,连哭地力气都没有了。围观老百姓又是议论纷纷,都说新来的这县令果然厉害,连李承明李员外家的人都照打不误。这一来,老百姓、皂隶们看杨秋池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敬畏。
皂隶们将王柯架上大堂,上了木枷准备等一会大老爷宣布离异之后就拖出去示众。这时候,派出去的皂隶已经持牌将李承明家的管家传来,这管家姓萧,是个老头。上得大堂给杨秋池磕头,说道:
“杨大人。这门房王柯蒙蔽了我们老爷,说他没有成亲,我们老爷可怜他孤苦,这才好意将侄女嫁给他为妻,没想到他已经婚配,我们老爷听说王柯居然作出这等有悖伦常的事情,十分的震怒,请求知县大老爷接触老爷侄女与王柯地婚配,并将他狠狠治罪,老爷已经宣布将他解雇赶出李家。从今以后他的事情与我们李家再无半点瓜葛。”
这倒有点出乎杨秋池地意料之外,看来,这李承明倒不护短,挺通情达理的。当下道:“王柯有妻另娶,根据咱《大明律》的规定,本县宣布,解除王柯与李员外之侄女的婚姻。押下去枷号示众两个月。”
李大牛磕头感谢青天大老爷做主。
正在这时,大堂外传来一个老妇悲伤的呼唤声:“夫君!夫君!”接着又有几个孩子也带着哭腔喊道:“爹!爹”
李大牛回过头叫了声:“妹子!你们怎么来了!”
原来,这王柯地原配一直在衙门外等候他哥哥李大牛打官司的消息,听说王柯在里面被县太爷狠打了一百二十打板,到底夫妻情深,带着几个孩子进了衙门,果然看见王柯被打得皮开肉绽趴在大堂之上。还带着木枷要示众,心急之下呼唤了出来。
这王柯得知被李员外解雇,又被痛打了一顿板子,还被解除了与李员外侄女的婚姻,正又羞又愧,忽听到大堂外娘子呼唤,禁不住悲声喊道:“娘子!儿啊!”`
杨秋池吩咐可以让那母子上大堂来。皂隶出去通知之后,那老妇带着几个小孩奔上堂来,搀扶着王柯,抚摸这他血肉模糊的屁股,失声痛哭。
王柯见自己薄情寡义,有妻另娶,现在原配居然对自己还是情深义重,羞愧难当,也禁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杨秋池见他们哭得凄凉,拍了拍惊堂木,止住了他们的哭声,说道:“王柯,你对他们无情,他们母子可对你还是有义,你还不知悔改吗?”
王柯哭道:“小人知罪,小人回去之后一定痛改前非,和娘子孩子好好过日子。若有再犯,天地不容!”
“好!”杨秋池笑道:“既然你已经幡然悔悟,本官免了你枷号示众,你随他们下堂回去吧!”
王柯的娘子大喜,拉着孩子一齐被杨秋池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皂隶们将王柯脖子上的木枷取掉之后,李大牛俯身背起王柯,那老妇和孩子在后面搀扶,退下堂去。
这个案子圆满结束,围观群众对杨秋池处理案件有理有据有节又是一片赞叹之声。
接下来是个欠款纠纷。原告姚大壮状告被告张二宝欠债五贯铜钱,逾期半年未还。
杨秋池吩咐传原被告上堂。
那被告张二宝是个五十多岁地老庄稼汉,枯瘦如柴,大冷天穿了一双草鞋,上面还沾满了泥巴,花白地胡须。黑灰色的脸,眼睛好像有些白内障,眨巴着眼睛看不清楚,小心翼翼上得堂来,跪倒在地磕头。
一个花白胡子庄稼汉给自己磕头,杨秋池有些于心不忍,可现在自己是县太爷,代表着朝廷。那是不能客气的。不过,杨秋池还是尽可能把语气放和缓。问道:“张二宝,你欠原告姚大壮地钱吗?”
“回禀老爷,老汉是连本带利欠了他五贯钱,那是我前年年底实在揭不开锅了,向他借的。可我现在身无分文。实在还不起啊,能否缓一段时间,等今年庄家有了收成,我一定还上。”
姚大壮喝道:“什么?等秋后才还?不行!马上还!”
“我真地没钱啊,我无儿无女,眼睛也看不清楚了,地里的活也做不了什么,自己靠街坊邻里接济着过日子。我真的没钱还啊。”
姚大壮说:“没钱?没钱卖了你那草房和那块烂田,总还值个五贯钱!”
“不能卖啊,我就一间草房和那一块只够糊口的田地。要是卖了,我还怎么活啊……”那姚大壮眼睛一瞪:“关我屁事!我只要收回我五贯钱就行!”
两人一个逼着要债。一个苦苦哀求缓缓日子。
看来,这是个简单的债务纠纷,欠债还钱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过,债务人没钱还,这可怎么办?就算是搁在现在,债务人虽然有房子有地,但是如果是生活必需品,根据司法解释,可以请求查封,却不能申请强制执行。
杨秋池一拍惊堂木:“好了,不要吵了!被告既然现在没钱还,如果强行变卖他的房子田地,也就等于至人家死地了,这如何能行,就这样吧,等被告张二宝秋后收了庄稼再还你。退下
“是,大老爷……”前面有了王柯的前车之鉴,这姚大状再不敢顶嘴,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说道:“大老爷做主了,这钱缓一缓再还也行,不过,大老爷怎么……怎么不打他板子呢?”
“打什么板子?”杨秋池有些疑惑地问道。
“他逾期三个月不还钱,当然要打板子啊!去年我告他逾期不还钱,江知县江大人就打了他板子了地。”
杨秋池更是疑惑,怎么还有这一说?搁到现在,债务人具有清偿能力却故意隐瞒转移财产拒不执行法院判决,才会被司法拘留甚至追究刑事责任,可从来没听说确实没钱还也要处罚。
杨秋池拿起状子,只见金师爷果然在上面草拟的判词是判被告张二宝秋后还钱并苔一十。
原来,《大明律》的确规定:“其久欠私债、违约不还者、五贯以上、违三月、苔一十。没一月加一等。罪止四十。”
既然金师爷都这样写了,那肯定是真的,杨秋池虽然心中很是不解,却也没法,只好道:“着张二宝秋后还钱,苔一十。”
几个皂隶上来就要拖那张二宝,张二宝大概已经被打习惯了,知道规矩,驼着背自己往月台上走。杨秋池看着有些不忍,想皂隶们打了个手势招呼他们过来后,低声道;‘老汉身体不行,又情非得已,装装样子就行了。“l
皂隶们心领神会点点头,来到月台外,这小竹板举得老高,抽下去呼呼做声,打在肉上也劈劈啪啪,可老汉却感觉不到有多痛。
可这老汉不会装样,那姚大壮很快看出了名堂,跑上堂来喝道;“喂!不对!大老爷,他们没有真打!这怎么算数?你们这是舞弊!”
《大明提刑官》 第三卷 第二百三十四章 火灾废墟
杨秋池没理他,等那十下打完了,皂隶上来报告,杨秋池问皂隶:“尔等在舞弊假打吗?”
皂隶躬身道:“哪有此事!我们那都是在真打,老爷可以问问外面旁观的百姓就知道了。”“好!”杨秋池眼见那姚大壮如此得理不饶人,围观的百姓已经面露鄙夷之色,索性对姚大壮说道:“你亲自去问问旁观百姓,如果的确没有真打,本官一定重重责罚他们!”
“去就去!”姚大壮跑道大堂门口,腆着肚子问道;“喂,你们刚才都看见了,这些皂隶没有真打那死老鬼,对不对?”
这些围观者本来就很反感他,现在听他出言不逊,更是讨厌,先有一个大胆的喊道:“都打得噼啪作响,死去活来的,哪有假打了?”
有人开了头,随声附和的当然跟着叫了起来:“就是,人家一个六十来岁的老汉,给打成这个样子,你还说没真打,按的什么心?”
“明明是真打,非要说人家假打,想要人家老汉的命啊?”
“这种没天良的人,迟早要遭报应!”
“生儿子没屁眼!”
姚大壮满以为围观的人喜欢看热闹,自己出去一说,那还不跟着自己说没真打,这样就可以有更多热闹看了,没想到刚好相反,众人都异口同声谴责他。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杨秋池问道:“姚大壮,你还有何话说?”
姚大壮讪讪道:“他们这是……我……是小人看错了。”
啪!杨秋池惊堂木一拍:“大胆刁民,无中生有,无端指责皂隶徇私舞弊,还公然咆哮公堂。见了本官也不下跪,真是胆大包天!”
那姚大壮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情急之下跑上公堂忘了下跪了,赶紧跪倒,却已经晚了,杨秋池喝道;“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皂隶齐声答应,抓着头发拧着胳膊拖到了大堂门口,按倒在长凳子上,抡起板子一顿狠揍。
皂隶们见这小子公然在大堂之上指责他们舞弊,心中有气,正好借此机会出气刚才你小子不是说我们没有真打吗?老子现在就真打一回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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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抡圆了狠揍,直打得姚大壮哭爹喊娘,惨叫声恐怕全城都能听到。围观众人哄堂大笑,更有不少鼓掌叫好者。
这三十大板打下来,简直比九十大板还要惨。把这姚大壮打得昏死过去有痛醒过来,屁股大腿上没一块地方的肉是好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打完之后,痛的连嘴唇都咬烂了。
皂隶们将他架着押上大堂,仍在大堂冰凉的青石地板上。姚大壮已经昏死过去,被青石地板一凉,悠悠醒了过来。痛的一个劲呻吟。
杨秋池问道:“姚大壮,你知罪了吗?”
姚大壮努力点点头:“小人知罪,小人再也不敢了。”
杨秋池吩咐皂隶们将他架出去大堂外面去,通知他家人来抬他回去。
杨秋池还要在继续审案。金师爷凑过来低声道:“大人,日以近午,可以休息了,下午再审。”
得,还真快,杨秋池吩咐退堂。踱出公案,下暖阁。转到后堂。宋芸儿等几个小女孩一拥而上将杨秋池团团围住,兴奋地七嘴八舌说了起来,宋芸儿嘴最快,抢先说道:“哥。你好厉害啊!连土地爷都请得动!”
宋晴也不慢:“是啊,我都看神了。真是土地爷显灵吗?”
红绫也道:“就是啊,三奶奶我们两还在议论说,少爷您是不是神仙转世呢。”
月婵出生贫苦,更关心欠债的那个案子,蹦跳这说道;“那姚大壮少爷打得好,真让人解气!”
丫环荟儿也道:“是啊,那老汉那么可怜,那姚大壮还要狠打人家老汉,仁义良心都让狗吃了!”
秦芷慧同样也是穷苦出生,知道穷苦人家的难处,也很同情那老汉,对杨秋池痛打了一顿那得理不饶人嚣张跋扈地姚大壮也感到很痛快,只是她生性文静,见她们都在抢着说话,便只站在外围欣喜地看着自己的夫君。
白素梅更关注那个有妻另娶案,眼睛一闪闪地说道:“夫君打了那王柯板子,又能令他夫妻重归于好,真是处置的十分恰当,我们都好佩服呢。”
杨秋池摆摆手:“好了好了!咱们先回内衙吧,我有点饿了!
红绫拍了一下脑门,吐了吐舌头,甜腻腻的嗓音说道:“糟糕,我光顾着少爷审案子了,忘了做饭,我这就去!”说罢,一溜烟跑前面去了。
杨秋池在其他女孩子的簇拥下和南宫雄等贴身护卫保护下回到了内衙。
坐在大堂,品着香茶,听这一帮小丫头唧唧喳喳议论,还要说要去衙门土地庙烧香,杨秋池有些好笑,这青溪县以后又会多一道风景……到衙门里烧香拜土地爷。
红绫手艺好,动作也快,很快就吃到香喷喷的饭菜了。
吃完午饭,杨秋池想到院子里看看被烧毁的那一片典史内衙的废墟,如果没什么问题就把它拆了重建。
宋芸儿是个跟屁虫,听说杨秋池要去看那废墟,当然要跟着。
只要县太爷出内衙,这内衙门房就要点云板通知外面,县太爷要出来了,跟班要留神随行伺候,闲杂人等要回避。
杨秋池已经习惯了宋芸儿跟着自己跑东跑西,在内衙云板脆响声中,两人除了内衙,南宫雄等六名护卫还有跟班常福立即跟上。龙师爷一直在负责衙门的维修,便只有金师爷跟着。杨秋池对这种出门就跟一大帮子人的事情也已经习惯了。信步来到烧毁地典史内衙处。
这篇废墟很宽,杨秋池一边走。一边听跟班长随常福介绍:“去年年底,王兆利王典史内衙突然发生大火,幸亏扑救及时,而且内衙又与其他衙门相对隔开了,所以大火没有蔓延道其他地方,只是把这典史内衙烧毁了
“火灾发生时,王兆利王典史的跟班钱贵惊呼着跑出来,说他亲眼看见苗寨寨主云天擎的儿子云愣在书房用刀杀死了王兆利王典史和王典史地小妾,还要杀他,他就跑出来了。这时候云愣拿着一把带血的刀慌慌张张从典史内衙追了出来。被衙役民壮们抓了个正着。大火扑灭之后,果然在王兆利王典史内衙的书房里找到了王兆利王典史和他小妾地尸首,两人都已经被大火烧焦了。”“这件事的起因,是前段时间这王兆利王典史下苗寨征收赋税时,听说想调戏云愣的娘子,云愣把王典史的腿给打折了。然后到衙门里告状,可这王典史花银子疏通了关系,所以他这事情没有被处罚。那云愣可能气不过,就潜入衙门刺杀了王兆利王典史和他的小妾。”
杨秋池有些奇怪:“王兆利王典史的老婆孩子呢?”
“他老婆早死了,一直没另娶,就守着一个新纳的小妾过日子,没有孩子。他家人离得远,尸骨要等开春之后再运回老家安葬,所以王典史和他小妾地灵柩还存放在县城外的镇江寺里。”杨秋池慢慢在废墟里走着,问道:“王兆利王典史书房在哪里?”
常福带着杨秋池来到一块废墟处。说道:“就是这。”
杨秋池看了看这片废墟,又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下,对宋芸儿说道:“芸儿,上次我教了你怎么查找起火点,现在你查一下看看。这场内衙大火的起火点在哪里?”
“你要考我啊?好啊!”宋芸儿东翻西翻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宋芸儿兴冲冲跑过来说:“哥。我发现了,你跟我来。”
宋芸儿带着杨秋池等人来到北边一处废墟,宋芸儿道;“这里应该就是起火点!”
“何以见得?”杨秋池微笑。
“你看!与其他地方烧毁地木头相比,这里的残木上的碳化程度比较轻。裂纹较细较浅,而且。这里是最北方位,冬天应该刮地是北风,火势顺着风向向往南蔓延,这才将南面房屋烧毁了。而起火点北面的高墙只有烟熏地痕迹而没有大火烧裂墙壁的痕迹!”
跟班长随常福惊叹道:“宋小姐说得跟亲眼看见地一样。没错,那晚上典史内衙的丫鬟仆人们都证明,大火就是从这典史卧室烧起来的。”
啪啪啪!杨秋池鼓掌:“芸儿真的很聪明!”
宋芸儿很得意地笑了:“哥,你不是说过,任何犯罪都会留下痕迹,就看你能不能发现它,我现在就发现了。”
杨秋池点点头:“是啊,只要认真仔细,再加上相应地侦查手段和必要的知识,任何犯罪留下地痕迹都能被找到。好了,猜谜游戏完了,咱们回去吧。”说罢转身往废墟外走。
走到刚才王兆利王典史的书房废墟处时,杨秋池突然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着,又猛地一回头,看向刚才发现的起火点,咦了一声,皱起了眉头。
《大明提刑官》 第三卷 第二百三十五章 以奸论
宋芸儿很敏感,眼看杨秋池神情凝重,便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是有点问题,如果起火点在北边卧室,而王典史的书房在南面,两者相距那么远,这云愣杀死了王兆利王典史,应该就近在书房点火,怎么会跑到那么远的卧室去呢?”
“对啊!”宋芸儿也回头看了看,“也许他想从北边翻墙逃走,所以顺便在那边点火了。”
“既然要从北边走,怎么又拐回来从南面大门跑出来被巡逻民壮抓住呢?”
宋芸儿也傻眼了,心想这倒是个问题,不过表面不想认输,仍旧强词夺理道:“也许他到了北边才发现不好翻墙,又跑回来从大门出去吧。”
杨秋池没有和她再争辩,沉思了一下,摇了摇头:"想不通,只能调查之后才知道。"
常福说道:“老爷,可能来不及调查了。”
杨秋池一愣,随即想起江知县说的,这几天恐怕执行死刑命令就会下达。如果是这样,那调查的时间的确不多了。
不过,刚才发现的那也只是一中不大合乎常理的情况,还不能说云愣放火杀典史案就是一起错案,离错案的标准还差得远呢。
现在该怎么办?调查?找谁调查?云愣吗?他是案犯,为了减轻罪责,肯定会有很多有利于自己的说法,如果他抵赖不认,甚至可能会说是被人冤枉的,没有别的证据。难道根据他地口供就停止死刑行刑。进行全案重新复查吗?他杨秋池还没疯狂到这种地步。
再说了,这案子定了死罪,明朝地死刑案件都经过刑部、大理寺复核之后报皇帝勾决御批的。有的重大案件还可能要进过三司会审之类地。要想翻案谈何容易!
刚才的也只是一些不太合乎常理地疑虑,很多案子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疑虑的。
所以。杨秋池决定不再去想这件事了。
回到内衙,杨秋池和两个小妾还有白素梅他们几个说笑了一会,又到下午升堂问案的时间了。
在云板清脆点击声中步出内衙。过二堂转后堂上暖阁,在一片升堂“威武”声中稳稳坐在公案后面。
宋芸儿她们几个小丫头又跑来躲在后堂听审。今天县太爷要审地状子金师爷已经放在了公案之上。并已经草拟好判词。
下午听审的百姓更多,因为上午杨秋池这新知县请土地爷帮忙审案等有意思地事情已经风传了全城,所以下午来听审饿百姓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将大堂天井挤了个水泄不通。连衙门外大街上都沾满了人。
不过。下午的案子却有些郁闷,先是几个欠债不还的。也看不出有什么情有可原地情况。杨秋池便按照金师爷草拟的判词直接下判,该打板子地打板子,该强制执行的强制执行。三两下就审完了。
后面一个是临县为了躲避差役而逃到本县的民户,被查出来扭送官府的,也按金师爷草拟的一件打了一百大板,派官员差解送回临县。
围观的老百姓看得津津有味,可杨秋池审得瞌睡都来了,这些小案子真没什么劲,可县太爷的案子大部分都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命案之类的真正大案,那恐怕几年也难遇到一件。去年王兆利王典史被杀案据说是青溪县好多年来第一起。
后面的都是些借贷、邻里纠纷、吵架打架等等,更加琐碎,杨秋池审得连哈欠都差点打出来了,金师爷草拟的判词又是有理有据,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照着判词下判就完了。不过杨秋池想到人家打一回官司也不容易,这才强打着精神一个一个审下去。
古代老百姓没有现在人那么多权利意识,差不多也就行了,比较懂得忍让,所谓舍利取义,而且又比较畏官,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敢乱说,怕挨板子,所以下午这案子审得也就很快。
日已西斜的时候,审到了今天的最后一起案件,杨秋池舒了口气,心想好不容易轻松了。
按照儒家的传统观念,诉讼是不可提倡之事,所以对诉讼有特别限定,只有在一些特定的日期才可以起诉。这俗称“放告日”,明朝的时候一般为三六九放告,即每月的初三、初六、初九、十三、十六、十九、廿三、廿六、廿九为放告日。所以,今日升堂审理案子之后,可以休息休息两天了。
杨秋池拿起今日最后一份状子看了看,是一个纳妾LL案诉讼。这倒引起了他的一点兴趣。
细细一看,是一个乡村的里长姓包,告同村被告候重娶妾之侄女。这被告候重是一个山村的土财主,有一个小妾叫宋三娘,这宋三娘有一个亲生侄女叫宋怡瞳,被这候重看上,就把这宋怡瞳纳为小妾。结果,这里正认为长幼乱序,曾经规劝过,这候重置之不理,包里正便一纸诉状把他们给告了。
杨秋池将原被告传上大堂,问被告候重:“宋三娘与宋怡瞳都是你的小妾吗?”
候重老老实实回答:“是。”
“你知不知道宋怡瞳是宋三娘的侄女?”
“知道,三娘给我说过。”候重看上去很老实本份的样子。
杨秋池又好气又好笑,惊堂木一拍:“你明明知道她们两是长幼两辈,你还把她们都招进了你的被窝……你这简直太……”
候重磕头道:“可我真的很喜欢怡瞳,她也愿意跟我一辈子。”
“那你的那个什么三娘呢?你拿她怎么办?她没意见吗?”
“她们家境很清苦,所以三娘也希望怡瞳跟了我之后,能有个依靠。”
杨秋池这下有些哭笑不得了:“你要让她有个依靠。也不用把她纳作小妾啊。”
候重老老实实磕头回答:“她们两个……两个我都很喜欢啊……扔下谁我都不忍心……”
杨秋池简直要被他气疯了,笑道:“你他妈的倒挺博爱的……”
忽然,候重那一句“两个都舍不得扔下”,让杨秋池心中一凛。想起了柳若冰那个武功高绝,冷艳绝伦美丽不(看不清,反正属于赞美女性的形容词各位看官自己补充吧^_^)地柳前辈。那个眼神里满是落寂和凄凉地柳若冰,那个被自己糊里糊涂夺去了贞操,这才满心希望与自己相守一生却不能如愿的柳姐姐。
杨秋池顿时有些傻了。柳若冰贞操被自己夺走之后。在明朝这个“饿死是小,失节是大”的社会里。还让她如何再面对别地男人?所以那天她鼓起勇气说出了要和自己终身相守的愿望。这种愿望当然不是完全出于爱情,而是别无选择,加上杨秋池并不让他讨厌,所以。才把自己地终身相托。
杨秋池曾经反复想过这件事,既然柳若冰为了救自己才被自己夺走了贞操的。那自己就该对她负责,不应该让她孤苦一生,要不然,也太不是东西了。
但是,宋芸儿对自己一往情深,恐怕迟早要成为自己的妾室,而柳若冰与宋芸儿是师徒。古代老师(师父)地地位那可是非常高的,所谓“天、地、君、亲、师”,所以,从伦理上看,师徒地关系与父母子女的关系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因此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说法。
所以,自己既要为柳若冰负责,又要娶宋芸儿,如果要把她们俩都纳作妾室,岂不是也和这候重一样违反伦常吗?虽然不知道具体会受到什么处罚,不过自己这官恐怕也就当到头了。杨秋池看着大堂下跪着地被告候重,放佛就看见了将来的自己,慢慢从思绪中恢复过来,拿起状子仔细看了看,之见金师爷在上面草拟地判词是:“以奸论,杖八十。”顿时一颗心沉了下去。
《大明律》规定:“凡外姻有服尊属卑幼、共为婚姻、及娶同母异父姊妹、若妻前夫之女者、各以奸论。”“凡和奸,杖八十。”
中国古代是禁止与外亲或妻妾中不同辈者为亲的,这就叫做外姻有服尊属卑幼共为婚姻,也就是说,不能娶自己老婆(或者小妾)的长辈或者晚辈为妾,否则,双方自愿就以通奸论,如果女方不愿意而父母强行做主,就以强奸论。
杨秋池不知道明朝这师徒是否也属于“外姻有服尊属卑幼”,应该也差不多。这就是说,如果自己同时娶了柳若冰和宋芸儿师徒,那就要以奸论的。
知道了这个消息,杨秋池再无心审案,根据金师爷草拟的判词,匆匆下判就退堂了。
宋芸儿她们几个小女孩正躲在后面看杨秋池审案,见他草草退堂过来,脸色很难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秋池没和她们说话,直直往内衙走。
几个女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小跑着追了上来。宋芸儿拉住杨秋池的手;“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好难看。”
“没什么,我不大舒服,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众女孩听了,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秦芷慧道:“夫君一定是这些天太劳累了。”吩咐红绫道:“红绫,等一会你做点少爷爱吃的清淡爽口的给少爷吃。”红绫点头答应。
回到内衙,杨秋池直接回到了自己的书房。这事杨秋池私人地方,也有一张大床。
杨秋池把乌纱帽往书桌上一扔,仰面倒在床上,双手枕着后脑,眼望着罗帐顶,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宋芸儿调皮的笑脸,一会儿是柳若冰冷艳落寂的眼神。
秦芷慧吩咐不要去打扰杨秋池,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可宋芸儿还是悄悄溜进了书房,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拍了拍杨秋池:“嗳!到底怎么了?看你那样子又不像生病,倒好像满腹心事似的,究竟怎么了嘛?”
宋芸儿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杨秋池脑袋里想的是什么。杨秋池如何能将这种心事告诉宋芸儿呢,宋芸儿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师父已经和自己那个了,如果要知道,她会很伤心的。虽然不是自己故意的,可杨秋池还是觉得很对不起宋芸儿。伸过手拉着宋芸儿的手,微微一笑:“哥没事,芸儿别担心啊。”
宋芸儿听他话语温柔,嘻嘻一笑:“那就好。”顿了顿,又一脸兴奋地说道:“你升堂可比我爹有魄力,三下五除二就审完了,要是我爹,一个案子能拖上好几天,我小时候还偷偷跑去看他升堂,后来没劲也就懒得看了,加上我师父天天逼我练武,没工夫看。”
说到她师父,杨秋池心里跳了一下,脸上却丝毫不露声色:“你师父对你很严吧?”
“那当然,跟催命似的,有时候我调皮偷懒,还要被责罚呢。”宋芸儿虽然撅着嘴说的,目光里却充满了自豪和感激。看得出,她们师徒的感情很深。
“你师父呢?怎么不来看你?”杨秋池用尽可能平稳的语调问道,末了又加了一句,“她也不关心你武功进展吗?”
“当然关心,”宋芸儿说,俯下身,神神秘秘道;“其实,我师父这一路都跟着我们的!”
啊!杨秋池全身微微一震,差点叫了出来。赶紧掩饰地埋怨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师父来了我们应该热情款待啊。”
“我师父不让。”宋芸儿虽然发现了杨秋池的失态,却怎么都不会往那上面去想,“我是师父说她只是来看看我武功进展怎么样了,指点我几天,然后就走。”想了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我师父说她不想见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的人?杨秋池心中苦笑,我怎么成了不相干的人了。要讲关系亲密,这世界上恐怕只有我与你师父最亲密。
杨秋池问道;“那你师父呢?她现在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师父让我今晚到南城门外小山上去,她在那里等我。”
《大明提刑官》 第三卷 第二百三十六章 哀苦
杨秋池兴奋地一骨碌爬了起来:“我也要去!”
“你去干什么?”宋芸儿惊诧地问道:“她又不是你师父。”
“可她是你师父啊,你是我妹,所以她也是我师父啊,我当然要去看看她老人家。”
宋芸儿扑哧一笑:“还老人家老人家的,我都告诉过你,我师父不老,才三十出头呢。”
“那也是老人家!”杨秋池故意傻乎乎很热情的样子,“你师父来了我都不出面接待,知道的,会说是你师父她老人家不想见我这不相干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哥我不会做人呢。”
宋芸儿嘻嘻笑:“那好吧,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就带你去见我师父,反正我也想她老人及多陪我几天,我挺想她的。”
“太好了!”杨秋池心想,我也挺想她的,随即装出一付傻乎乎的样子问道:“对了,等一会我见到你师父,该怎么称呼她呢?我叫她老人家好不好?”
宋芸儿吃吃笑:“乱叫什么,我师父姓柳,你就叫她柳前辈好了。”
“姓柳?性格一定像杨柳拂面一般温柔,难怪教出你这么温柔的一个徒弟。”
宋芸儿腰肢一扭:“那当然!”随即续道:“吃过晚饭咱们就去,不过,你那一帮子贴身护卫跟狗皮膏药似的,怎么办?”
“甩开他们是不太可能的,”杨秋池沉思片刻说道。“这样吧,到时候我让他们等在山下面,就说我和你要到小山顶上玩。叫他们等在下面就行了。”
宋芸儿摇摇头:“肯定不行地,你上次被……被强人掠走,你那些护卫们差点陪你殉葬。所以,他们估计不会轻易让你离开他们的视线的。”
杨秋池想了想。这倒也是,随即心中一动,说道。你师傅武功如此高强,他们肯定发现不了。让他们去也无妨。搜查完了叫他们在小山下等候,然后我们再去见师父,应该没问题地。
宋芸儿欣喜地点点头。
说定这件事,杨秋池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这时候。小丫鬟月婵跑了进来:“少爷,酒菜已经预备好了。二奶奶,三奶奶和四奶……和白姑娘都在等着你们两去呢。她们说要给你今天成功升堂审案表示庆贺呢。”
杨秋池很开心,听到说有酒喝,就更高兴了,拉着宋芸儿跑到了客厅,已经摆了满满一大桌。秦芷慧、宋晴、白素梅母女都已经坐在桌子边上等杨秋池他们两了。小丫鬟月婵、红绫。荟儿在一旁伺候着。珂儿她们几个梨园另外在一处吃。
秦芷慧她们纷纷向杨秋池敬酒,恭喜夫君旗开得胜。
杨秋池喝酒从来都不推辞,现在知道了柳姑娘的下落,心里更是高兴,话也特别多,秦芷慧她们都不知道杨秋池怎么今晚这么高兴,见他高兴,也陪着开心。
天黑了,杨秋池高速秦芷慧她们几个说自己要外出拜访当地乡绅,等一会就回来。秦芷慧她们也不疑有他,叮嘱他早去早回,杨秋池带着宋芸儿出了衙门内宅。
南宫雄带着六个贴身护卫上来,得知杨秋池要外出,便准备叫护卫跟随,杨秋池赶紧拦住道:“我和芸儿想到城外走走,不要叫其他护卫,你们跟着就行了。”
南宫雄知道杨秋池与宋芸儿虽然是兄妹相称,却情同夫妻,而且宋芸儿武功高强,连自己都不是她的对手,有她在杨秋池身边,也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如果有危险连宋芸儿都不能阻挡,护卫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南宫雄交代衙门护卫小心戒备,带着其他五个贴身护卫跟着杨秋池、宋芸儿骑马出了城,交代了城门官外出有事,等一会就回来。
一行人出了南城,直奔城南小山。
这是一个不大地小山,有一些矮矮的小松树和青青地绿草。南宫雄带着护卫迅速搜查了一下小山,没有发现什么可疑情况。
杨秋池吩咐她们到山下等着,南宫雄担心杨秋池出危险,不肯下去,直到杨秋池故意很亲热地搂着宋芸儿的小蛮腰命令他们立即下山,南宫雄这才拱手答应,带着五个护卫下了小山坡。
这六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都是以一当百地,当下分守各个上山的路口,这山坡不大,又有宋芸儿在小山上,南宫雄倒不太担心。
小山上,早春地山风吹佛而过,已经不很凉了,宋芸儿轻轻挣脱了杨秋池的搂抱,嗔道:“你除了这一招就没别的招了吗?”
杨秋池讪讪道:“有倒是有,就是没这一招那么管用啊。”
宋芸儿轻轻啐了一口,眼波流转,说不出的温柔。杨秋池微微有些诧异,想不到宋芸儿这个假小子还有这么温柔地一面。拉着她坐在了一块长条石板上。
杨秋池心情激荡,想着马上就能见到柳若冰,想起她冷艳的容颜和那落寂无助地眼神,心中又悲又喜,下决心今晚上无论如何也要说服她和自己在一起。虽然杨秋池不知道下一步谈婚论嫁该怎么办,可他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把柳姐姐留下,其他的,只能以后再说了。
山风吹来,微微有些凉意,杨秋池只穿了个便服,稍稍有些单薄,哆嗦了一下。宋芸儿有武功在身不觉得冷,见杨秋池这样,笑了笑,很大方地伸过手搂住了他的肩膀,说道:“哥,你身体也太差劲了,你虽然不喜欢学武,不过我以后还是教你一点强身健体的门法,把身体练强壮一点总也是好地。”
杨秋池揉了揉鼻子。说道:“我身体还不错的了,只是想到马上要见到你师父,稍稍有些紧张罢了。”
宋芸儿笑道:“有什么紧张的。我师父可和蔼了,从来不乱发脾气。”
杨秋池心里道,你师父和蔼?如果她地行为都叫和蔼。那老虎就应该叫温情了。
又等了一会,山岗上还是静悄悄的。柳若冰并没有出现。渐渐的,连宋芸儿也有些着急了,说道:“怎么师父还没来。离师父约好地时间都过了半个时辰了。”
杨秋池也有些着急,却安慰宋芸儿道:“也许师父有什么事情耽误了。没关系。咱们有的是时间,反正也不着急,慢慢等吧。”
宋芸儿点点头。
月亮升起来了,一弯小月牙。调皮地从松树缝隙间露出小脸蛋,像个害羞地小女孩。偷偷看了他们一眼,又很快隐进了松树枝后面。
春夜里小虫已经开始呢喃了,静静背景里,让人很是惬意。
可杨秋池心情慢慢变得越来越沉重,柳若冰一直没有露面,难道,因为有南宫雄他们守在上山的小路上,所以她上不来?不过,这种可能很快酒杯否定了,别说只有六个护卫,再多十倍,以柳若冰的身手,要不知不觉上这小山,还是很容易地。
难道她知道自己在小山上,不愿意见到自己,所以一直没有露面?
杨秋池心中慢慢充满了酸楚,一想到柳若冰向自己提出要和自己浪迹天涯终身相守而自己没有答应时,她那落寂无助的眼神,总能让杨秋池一阵揪心地疼痛。
也许月亮不忍心看见杨秋池伤心,悄悄躲进了云层里。小山岗上的景致也随即黯淡了下来。
宋芸儿站起来,在小山岗上转了一圈,有些焦躁地嘀咕了几句,然后又坐下。
杨秋池已经越来越不存指望,心中的想法在慢慢变成现实柳若冰不相见自己,所以没有露面。
杨秋池收拢双腿,环保双膝,把下巴颏放在双膝上,怔怔地看着朦朦月色里山岗下蜿蜒的小路。
宋芸儿终于按捺不住,站起身喊道:“师父!师父!芸儿在这里等你,你怎么还不来啊?”
没有回答,只有渐渐远去地回响。
宋芸儿很沮丧:“我师父从来不会迟到的。她一定看见你们了,不想见你们,所以没有露面。这离约好的时间都过去好久了,她还没来,应该不回来了。”宋芸儿又站起身,往小山岗下翘首看了看,心伤地说道:“哥,咱们回去吧。”
杨秋池也沮丧到了极点,点了点头,慢慢站起身,说道:“芸儿,都怪我,师父她老人家不想见我,我非要来,才搞成这样子。”
宋芸儿想安慰一下杨秋池,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拉着他的手,两人慢慢往小山岗下走。
走了几步,杨秋池心中郁闷至极,猛地挣脱了宋芸儿的手,跑回小山岗之上,双手拢在嘴边,高声喊道:“柳前辈!杨秋池特意来拜见你老人家,请现身相见!”
小山岗上只有呼呼的山风和杨秋池喊声渐渐远去的回响。等了片刻,没有回音。
宋芸儿来到杨秋池身后,黯然道:“哥,别叫了,师父不会出来的了。”
杨秋池心中凄苦,不知道这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柳姐姐,把心一横,撩起衣袍,咕咚一声跪在小山岗上,悲声道:“柳前辈,在下自知无理,特来请罪,只求前辈现身相见。”连说了三遍,还是只有山风吹佛短松岗哗哗的声响。
杨秋池悲从中生,匍匐于地:“前辈若不肯见,秋池长跪不起!”满心凄凉,竟无声地落下了眼泪。
宋芸儿也咕咚一声跪在杨秋池身边,匍匐于地,嘤嘤地哭了起来。
良久,杨秋池耳轮中听到一声熟悉的叹息:“起来吧!”
是柳姐姐!杨秋池狂喜,猛地抬起头,果然,柳若冰站在几步远处,一袭白衣,秀发飘飘,说不出的超然脱俗。
“柳姐……柳前辈……”杨秋池欢喜得一颗心放佛要炸开一般,哽咽地呼唤。
《大明提刑官》 第三卷 第二百三十七章 求恳
那天柳若冰离开杨秋池他们之后,心乱如麻。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陷入情网。
她从小到大,一心苦练武功,本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为了帮徒儿独占杨秋池完整的感情,将杨秋池劫走威逼,差点害死徒儿这个意中人,而为了救人,结果自己的贞操反倒被徒儿这个意中人糊里糊涂给夺走了。
等到自己失了身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原来也是个女人,也渴望幸福生活,但她孤傲的性格决定了她容忍不了与别的女人分享夫君,这才鼓起勇气不顾一切提出要和杨秋池私奔,抛开这一切远走高飞。可杨秋池做不到,柳若冰带着绝望的伤感离开了杨秋池。
等她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这样想是不现实的,杨秋池有太多的牵挂,至少他还有老母要照顾。
于是她决定忘掉杨秋池,忘掉这一切,继续自己苦行僧似的清修日子。
可是几天之后,她发现,自己已经做不到了,她原本静如止水的心再也平静不下来,脑海中总是不断浮现杨秋池的身影。甚至能回味起杨秋池身上那让她心跳不已的男子气息。她很苦,她慢慢地发现,自己的贞操被这倔强的男人夺走之后,自己的心也随这被夺走了。
在饱受精神折磨之后,她最终还是抗拒不了内心的煎熬,最终决定暗暗跟着他们,可她不敢见杨秋池,因为她知道就算见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她很清楚自己这样很傻,可她没有别的办法,没有别的选择,因为至少这样,她的心才会得到一丝平静。
今晚她在小山岗上一眼看见杨秋池的时候,竟然像初恋的小姑娘第一次约会似的,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可随之而来的还有无限的伤感和对这段感情未来的无奈。
其实,她只是想傻傻地赶在杨秋池身边,并不想见杨秋池,因为她知道杨秋池不可能给她所希望的感情。
直到杨秋池真情流露,融化了柳若冰的矜持,击碎了她所有的顾忌,这才现身。
宋芸儿惊呼一声,一跃而起,扑进了柳若冰的怀里:“师父!你终于来了!太好了!”又蹦又跳好不高兴。
柳若冰轻轻抚摸了一下宋芸儿的头发:“傻丫头,师父有点事来晚了,还以为你走了呢。”抬眼看着杨秋池,淡淡地问道:“这位是……”
宋芸儿亲昵地靠在柳若冰的怀里,就象依偎着自己的母亲一般:“师父,这就是我以前和你说过的我的哥哥杨秋池。现任这清溪县知县,他可有本事了,很厉害的。”
杨秋池心中一凛,马上知道了自己的角色,磕头道:“柳前辈在上,请受秋池一拜。”柳若冰轻轻避开,说道:“杨大人不必如,老身可不敢当,请起来说话。”
老身?杨秋池此刻新花怒放,有些好笑柳若冰的自称,站起身来,走过去,看见柳若冰皓月般的脸蛋,心情激荡:“柳前辈,在下盼得好苦了!”
柳若冰淡淡一笑:“杨大人何出此言,老身可担当不起。”
杨秋池躬身道:“您是芸儿的师父,我和芸儿以兄妹相称,你就是我师父,我听芸儿说您这一路相随,却始终无缘相见,秋池理应一尽地主谊,今日终于见到了师父,在下欣喜若狂,请师父随我们回县衙,让晚辈尽一尽心意啊。”
柳若冰微微一笑:“我不是你师父,你还是叫我前辈好了。”随即又道:“山下上来了六个高手,是你的护卫吧?”
杨秋池竖着耳朵一听,只听哗哗的松涛声,看了看宋芸儿,她也有些诧异,随即脸上一喜,点点头:“就是,是有几个人上来了,应该是我哥的那几个护卫。”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南宫雄的声音:“大人,你没事吧?”杨秋池一回头,看见几个贴身护卫按刀柄站在不远处,警觉地看着柳若冰。
柳若冰此刻换了一身白衣,没有蒙面,南宫雄没有认出来。
杨秋池笑道:“没事,这位是宋姑娘的师父,是自己人,放心好了,你们下去吧。”
南宫雄躬身施礼,带着几个护卫退下了山岗。
杨秋池对柳若冰道:“前辈真是好功夫,我这几个护卫都是锦衣卫和大内侍卫高手,居然没有发现前辈您上这小山岗来。”
柳若冰银铃般的声音淡淡地说道:“他们功夫很不错了,几乎就发现我了。”杨秋池嬉皮笑脸道:“那还是功亏一篑啊,前辈,你老人家和我们回县衙吧。”
宋芸儿抱着柳若冰的手臂:“就是啊,师父,跟我们回去吧,你以前在我爹的县衙里一住就是好几年,天天守着我,现在好久都看不到你了。”
柳若冰轻轻抚摸着宋芸儿的秀发,爱怜地说道:“傻丫头,你现在武功已成,也长大了,我还整天守着你干什么?”
“我不!”宋芸儿撒着娇,扭着身子说道:“我就要你守着我,我还有好多东西不会,要你教我呢。”
杨秋池接过话题:“是啊,前辈,在下也诚心邀请你在鄙县盘亘些时日,一来可以指点芸儿武功,二来嘛……在下也想和前辈学点防身的本事,还请师父不吝赐教。”
宋芸儿奇道:“什么,你想学武?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学武的嘛?”
杨秋池呵呵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嘛,得遇师父这等盖世高人,能得到她老人家指点一招半式,这一辈子也就享用不尽了。虽不指望行侠仗义,却也能强身健体,这不正是你刚才希望的嘛。”
宋芸儿笑道:“对对,哥,你身子骨太弱,要是我师父肯指点你一二,肯定你享用一辈子的。”
柳若冰深深看了一眼杨秋池。话语还是那么的冰冷:“我不再收徒弟!”
杨秋池看着柳若冰亮晶晶的眼睛,马上明白柳若冰这话的意思如果自己拜她为师,一旦确定师徒关系,那两人就不可能再婚配。否则就违反了尊幼之序,是乱伦了。想通此节,心中一喜,看来,柳若冰还是希望有朝一日与自己能有个结果,至少潜意识这样想。
杨秋池连忙躬身道:“晚辈不敢奢望能列入前辈门下。所谓‘早闻道,夕可死已。’,只要师父能指点一二,也就心满意足了,主要还是希望师父不要在颠簸飘零。”
柳若冰看着杨秋池,亮晶晶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又黯淡了下来,幽幽道:“本是江湖客,但何江湖苦,我只是来看看我徒儿,马上就要离开。”
杨秋池大急,心想,这柳若冰心高气傲。如果一味哀求,不会有什么效果,连忙躬身道:“柳前辈,请救我性命!”
咋听这句话,连宋芸儿都吃了一惊,柳若冰沉声道:“杨大人此话怎讲?”
“前辈是芸儿的师父,晚辈也就不再相瞒。晚辈其实是锦衣卫指挥使特使,受皇上特旨缉拿建文余党,已经被建文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曾经试图暗杀于我,若不是芸儿相救,晚辈已经命丧黄泉,前辈武功盖世,特请前辈救我一救。”
柳若冰一愣,问道:“什么?你是朝廷锦衣卫指挥使特使?”
“是。”很显然,宋芸儿没有将杨秋池的真实身份告诉她师父柳若冰。杨秋池从怀里摸出那锦衣卫指挥使特使腰牌,递给柳若冰。
柳若冰没有接,只是瞟了一眼,点了点头,淡淡说道:“你不是有这么多护卫吗,他们武功都还不错。”
杨秋池将腰牌放好,说道:“我这些护卫要对付一般的二流角色倒也没问题,可对手要是一流高手,恐怕就吃不消了。”
柳若冰抚摸了一下宋芸儿的头发:“你不是还有芸儿吗,她已尽得我真传,保护你绰绰有余,要我做甚?”
宋芸儿嘻嘻一笑:“师父,你就别夸我了,我比你那还差老大一截呢,上次到云崖山,遇到建文原来的大内侍卫总管红鹰,武功超强,徒儿差点死在他手里呢,幸亏我哥有犀利的暗器,杀了那红鹰,才基因了徒儿的性命。”
柳若冰对杨秋池说道:“是吗?既然杨大人有如此犀利的暗器,还怕什么建文余党暗杀呢?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的。”说罢,眼神闪过一死慌乱。
这一死慌乱当然躲不过杨秋池同样犀利的目光,心中明白,柳若冰一定是想求了悬崖上自己用手枪击败她之后帮她吸吮髋部的蛇毒和随后的检查的情景。
听她话语已经有些松动,必须趁热打铁,杨秋池又急忙躬身道:“晚辈的暗器再犀利,也比不上前辈盖世武功啊,晚辈这次面对的是建文余党,他们无事不用其极,而且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晚辈的暗器又没脑袋又没眼睛,不知道这些判贼什么时候会发动袭击,等到知道的时候,晚辈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
柳若冰皱了皱眉,没说话。
杨秋池又道:“晚辈所说句句属实,如今能救得晚辈性命的,只有前辈一人而已,如果前辈不答应,晚辈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小山岗上,倒也胜过天天胆惊受怕,总有一天会被建文余党刺杀而死。”
杨秋池这番半在很半假的话,说得柳若冰有些犹豫了。
《大明提刑官》 第三卷 第二百三十八章 死刑命令
柳若冰见到杨秋池之后,虽然表面平静如常,内心里却如波涛汹涌,芳心大乱。现在听杨秋池说起他面临的危险境况,不由得又为他担心起来,她的内心深处,已经将杨秋池当作了情感的归属。
柳若冰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保护得了你一时,总保护不了你一世啊。”
“为什么不能?”杨秋池眼中闪出了热切的火花,“柳前辈是芸儿的师父,我会好好伺候您老人家,我们大家在一起多快乐的,好过您江湖颠簸飘零啊!”
柳若冰盯着杨秋池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宋芸儿搂着柳若冰的纤腰道:“师父,我哥说的没错,您老人家不要再四处飘零了,就和我们在一起,让徒儿好好孝敬您!”
柳若冰轻轻搂紧了宋芸儿的肩膀:“傻丫头,你师父我还没老到要人伺候的地步呢。”
宋芸儿吐了吐舌头:“徒儿说错了,我刚才还在和我哥说,师父您年轻着呢,就跟我亲姐姐一样!”
柳若冰嗔道:“胡闹,没大没小的!”
杨秋池喜形于色:“那前辈是答应了,对吗?”紧张之下,话语都有些颤抖了。
柳若冰淡淡说道:“既然杨大人身处陷境,老身左右无事,就帮帮你好了。”
杨秋池大喜,深深一揖:“多谢柳前辈救命之恩!”
柳若冰清脆的嗓音冷冷道:“杨大人言重了。”顿了顿,又续道,“老身有言在先,等大人平安之后,老身即刻离开。”
杨秋池一怔,问道:“前辈欲往何处?”
“身如野鹤,云游四海,身之所处,及心之所往。”
听了这话,杨秋池想起柳若冰那个要和自己浪迹江湖的企盼,一时之间不由得痴了。
柳若冰已经拉着宋芸儿转身往山岗下走去,杨秋池这才回过神来,急步追上。
南宫雄等人得知柳若冰是宋芸儿的师父,都持礼甚恭。
一行人回到清溪县城,南宫雄叫开了城门,直接回到了县衙。
进了内衙,秦芷慧等人听说宋芸儿的师父来了,都来见礼,看到杨秋池这些小妾们,柳若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礼节的见了礼之后,便说累了想休息。
杨秋池特别安排柳若冰和宋芸儿两人住在内衙后花园里。吩咐其他人包括夏萍等女护卫没有特别的事情,不能到后花园打扰。本来还要给她派个老妈子伺候,被柳若冰拒绝了。
宋芸儿照顾柳若冰回房休息。
两人走后,杨秋池也有些坐立不安,有一句没一句和秦芷慧她们聊了一会天,杨秋池说要去看看宋芸儿的师父的住处安置得怎么样,便来到了后花园柳若冰和宋芸儿的住处。
柳若冰和悚芸儿正坐在房里说话,见杨秋池进来,宋芸儿有些意外。很高兴地跑过去,亲热地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
杨秋池客套了几句之后,对宋芸儿道:“师父来了,你去吩咐厨房做几样小菜,拿一壶酒来,我们俩陪师父喝几盅。”
宋芸儿很高兴,点点头,小燕子一样飞出了房间。
等宋芸儿出去之后,杨秋池一把抓住了柳若冰的纤纤素手,兴奋地说道:“柳姐姐,你知道?你能来我好高兴,真的,我高兴得心都要炸开了,我真的好想你!”
柳若冰神情淡淡地看了看杨秋池的手,说道:“我是芸儿的师父,请你自重。如果以后你再对我有这种亲热举动,我立马就走。”
杨秋池赶紧放开她的手,心里很难过,说道:“柳姐姐,对不起,只要你能在我身边,我什么都答应你!”
“算了,不要再说了,”柳若冰落寞地说道,顿了顿,看了看黑漆漆的窗外:“你如果说漏半点我们俩的事情,我就再也不会来见你!”
杨秋池点点头,郑重地说道:“柳姐姐,您放心,我绝不会露出半点口风,我只希望能时时见到你。”
柳若冰转过头,深深地看了看,垂下眼帘,轻声说道:“我也是……”杨秋池心情激荡,要去搂她,柳若冰神情黯淡地摇摇头:“不要!你既然不能抛开这一切和我走,以后就不要再和我说这些话……要知道,我是芸儿的师父……你不能同时娶我们两个的……你以后好好对芸儿就行了。”
杨秋池一颗心一直沉到了底,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突然,他不顾一切搂住柳若冰,吻上了她的红唇,柔软却冰凉。
柳若冰一动不动感受着杨秋池的吻,然后慢慢将他推开,亮晶晶的双瞳有泪花闪现:“秋池,这是最后一次,你以后要再有一点点亲热的表示,我真的会走的,而且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再来见你!”
杨秋池心中一凛,赶紧坐好,说道:“柳姐姐,求求你不要走,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啊。能时时见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柳若冰轻轻叹了口气:“但愿如此……”
一时之间谁都没说话,两人又枯坐了一会,杨秋池从怀里摸出柳若冰以前留下的那两张字条,说道:“柳姐姐,你看!”柳若冰看见那两张字条,淡淡一笑:“你又不听我的话,还留着它干什么,烧了吧。”
杨秋池摇摇头:“我听你的话,我已经决定了,再不纳妾。”“是吗?……”说到这里,柳若冰忽然低低地声音道:“快收起来,芸儿来了。”
杨秋池没听到什么动静,可他绝对相信柳若冰的耳朵,他反应很快,急忙将字条揣进怀里。刚刚放好,宋芸儿就端着一壶酒和三个小杯子进来了,后面跟着两个仆人,端着下酒小菜。
杨秋池故意吸了吸鼻子,“嗯~!好香!一定是红凌的手艺。”
宋芸儿嘻嘻一笑:“你鼻子就是灵,是我去叫红凌特意做的,今晚我们俩好好陪师父喝两杯。”说罢,摆好酒菜。
得到柳若冰的警告之后,杨秋池知道柳若冰所说是真的,如果自己再露出一点点亲热,她肯定会走的。所以,杨秋池对柳若冰以前辈身份相敬。
柳若冰开始担心杨秋池酒后说漏嘴,没想到杨秋池演戏的功夫还是很到位,丝毫不路破绽,柳若冰这才放心。
柳若冰的话很少,杨秋池虽然见到了柳若冰心里高兴。可生怕说漏嘴,所以话也比较少,大部分都是宋芸儿在叽叽喳喳的,一直喝到深夜,这才尽兴而散。
第二天上午,杨秋池早早起了床,本来想跑去看看柳若冰,可又没什么借口,如果太殷勤,会引起别人怀疑,如果因此把柳若冰吓跑了,那才后悔都来不及。杨秋池吃过早饭,便到签押房办公去了。
刚到签押房坐了一会,有衙役来报说今天一大早就有好多老百姓跑到衙门土地爷那烧香许愿,向杨秋池请示该如何处理。
这衙门大堂以外的地方老百姓是可以随时进去的,当然晚上关大门之后就不行了。所以杨秋池吩咐衙役们维持好秩序就行了,不要阻拦。
又办了一会公,便接到了朝廷传来的四百里加急“钉封文书”,也就是对云愣和那个江洋大盗执行死刑的命令。
根据规定,接到执行死刑命令后,必须在三日内执行完毕。
杨秋池发帖子请来了镇远卫派驻清溪县守军负责人赵晓寒赵把总。两人商量了刑场、刽子手、警戒等具体行刑事宜。
这赵把总四十多岁,肥头大耳,酒糟鼻,说话大嗓门。他带领的清溪县守军不多,总共也就两百来人,杨秋池想起江知县的话,特别要求一定要加强刑场警戒。
那赵把总胸脯拍得山响,让杨秋池尽管放心,绝对没问题。
这行刑也是要讲吉日,金师爷翻着老皇历算了半天,算出只有第三天才是吉日,也就是规定的三天行刑时间的最后一天,行刑的时辰定在午时。
杨秋池安置好这一切,已经是下午。想起很快就要监斩,想起前面看过火场废墟的疑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虽然这个案子不是自己审定的,就算将来发现是错案,杀错了头,也怪不到他的头上,但人命关天,杨秋池不敢大意,最后还是决定提审一下云愣。
杨秋池带着南宫雄等六名护卫和跟班常福来到衙门大牢。
这大牢比广德县的要简陋得多,云愣被关押在北边重刑犯监舍。云愣是死刑犯,被重重锁住关押在匣床里。
牢头禁卒们见知县大老爷亲自视察牢房,都打起了十二的精神,端来了桌椅板凳还有香茶点心。
杨秋池坐在云愣的监房外,吩咐将云愣的匣床打开。
几个禁卒连声答应,开了监舍的门。跑进去将云愣从匣床里放了出来,不过,为了县太老爷的安全。,这身上重重的锁链还是不能打开的。
云愣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剃了个光头。已经被酷刑折磨的不成人形,跌坐在草堆上,半响都动不了。
杨秋池道:“云愣,我是本县新任县令,你杀死王兆利王典史,朝廷判了你的死罪,今天,钉封文书已经下到本县,三日内就要执行死刑,本官今天提审你,想听听你是否有什么话要说?”
《大明提刑官》 第三卷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夫人外交
杨秋池话语很和蔼,云愣草堆里的脑袋动了动,慢慢抬起头看向杨秋池:“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你可以留遗言,如果你还有什么要求,只要本官力所能及,本官尽可能帮你做到。”云愣摇了摇头,挣扎着爬了起来,盘膝而坐。
杨秋池问道:“我还想问问,王典史真是你杀的吗?”
云愣很费劲地看了看杨秋池:“钉封文书都下了,说这些还有用吗?”
“是啊,反正左右是个死,说说也无妨啊。”
云愣脸上露出一丝讥笑:“如果我说不是我杀的,你相信吗?”
“相信!”杨秋池点点头,“只要你有证据证明的确不是你杀的,我可以查清楚。”
“证据?我手上有血,刀上有血,当场被抓,还需要什么证据?”
杨秋池皱了皱眉:“这么说,王典史的确是杀的了?”
云愣慢慢又躺回了草堆,没再理杨秋池。
杨秋池有些冒火,自己好心问问他看看有没有冤屈,他道是老大不耐烦的,真没意思。杨秋池站起身,拂袖而去。
出了大牢,杨秋池又站住了,想了想,让牢头领他去看看云愣的父亲,那个苗寨的寨主云天擎。
从名字可以想像,这云天擎应该是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没想到见了面之后,跟这半点边都沾不上。这云天擎只是个身材矮小的老头,花白胡须,三角眼,脸上的皱纹跟松树皮似的,带着木枷上着锁链,坐在草堆之上。
杨秋池介绍了自己之后,问道:“云天擎,你带人冲击衙门,所为何事?”
云天擎听说杨秋池是个新来的知县,没想到他这么年轻就当了其品知县,也猜想可能是花了钱买来的官。撇了撇嘴,用些生硬的汉语说道:“我儿子是被人诬陷,屈打成招的。我当然要带人来向你们要人。”
杨秋池耐着性子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儿子是被人诬陷?他可是被当场抓住的。”
“我相信我儿子不会这样去杀人,他要杀王典史,早在王典史下苗寨来收粮的时候就可以杀他了,为什么要深夜一个人到衙门里去杀呢。”
杨秋池闻言,微微一怔:“我听说你儿子与王典史有些仇怨,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说说吗?”
“说?说那些有什么用?”云天擎吼道:“我儿子已经被你们判了死罪,还有什么可说的!”
杨秋池火往上冒,这父子两个怎么都不识好歹,转身就要走,最终还是强压怒火,说道:“云天擎,本官看在你是苗寨寨主的份上,所以才特来查证一下。告诉你,朝廷钉封文书已经下来,你儿子三日内就要绑赴法场砍头了!”
云天擎猛地爬了起来,带动铁连当啷啷作响,他扑到栅栏上,双手抓住栅栏,惊问道:“你说什么?你们要杀我儿子?”
“他杀了王典史,放火烧了衙门,触犯了王法,罪当问斩!”
“放屁!这是诬陷,是有人陷害我儿子!”云天擎又气又急,双手抓住栅栏猛摇,“你们这些狗官!就知道欺压我们苗人!狗官,你敢杀我儿子,我出来一定杀你报仇!”
杨秋池火大了,吼道:“喂!搞清楚没有?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情,砍他脑袋是他罪有应得!你竟然敢以此威胁,有什么招你尽管使出来,看看本官能否接得住!哼~!”杨秋池拂袖出了牢房,身后云天擎地叫骂声不绝于耳。
杨秋池心中这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好心来查查有没有什么冤屈,不仅挨了云愣的白眼,还无端挨了云天擎一顿臭骂。真是没名堂的事情。
杨秋池气呼呼回到内衙,坐在客厅上生闷气,秦芷慧和宋晴两人不知道杨秋池这是怎么了,也不敢多问,吩咐丫鬟给杨秋池泡了一杯茶。
慢慢品着香茶,杨秋池这气才渐渐消了下来。
这时候,门房张妈进来说道:“老爷,县里的举人李承明李大员外的管家来访,正在衙门花房候着呢。”
杨秋池有些奇怪,昨天自己暴打了一顿这李承明的门房王柯,他曾经派管家来过,当时态度很不错,还宣布将门房王柯解雇赶出李家,现在派管家来作什么?
杨秋池带着跟班护卫来到花房,那管家正是昨天来过的那个箫管家。箫管家见到杨秋池,从怀里摸出一张大红请柬,上前跪倒,说道:“大老爷,我们老爷十分仰慕大老爷,今晚特意备下薄酒,想请大老爷赏光。”
“哦,你们老爷真是客气。”杨秋池接过请柬笑呵呵说道。
箫管家又道:“我们老爷与咱们湖广钱布政使大人是故交,前日里收到布政使大人的书信,说知县大老爷您是布政使大人的好友,让我们要好好尽尽地主之谊,所以,我们老爷特意设了家宴,特别邀请大老爷携夫人一并前来赴宴,以后两家也好来往。”
哦?原来这钱布政使已经打过招呼,难怪昨天这李承明态度这么好,原来知道他的后台就是我的哥们,只是没想到他的门房加侄女婿正好撞到了我这三把火上,当然要挥泪斩马谡来讨好我,呵呵,这李承明还挺会做人。
携夫人前往赴宴?夫人外交吗?看来,这李员外不仅仅是招待自己一顿了事,肯定那钱布政使透露了一点自己是大有来头之人的消息,所以这李员外才刻意巴结自己,搞个什么夫人外交,以便拉进两家的关系。
杨秋池摸了摸下巴,心想,夫人外交就夫人外交,不过小雪这第一夫人不在岗,在武昌提自己尽孝呢,便只能带小妾了。
杨秋池点头答应:“回去禀报你们老爷,就说本官携我娘子今晚一准前来尊府拜访。”
送走箫管家,杨秋池回到内衙客厅,秦芷慧她们都在。杨秋池把这件事情说了,随后笑道:“两位娘子,你们大奶奶不在,本官今晚就带你们去赴宴吧。”白素梅还没正是过门,而且有热孝。这一趟也就免了。
宋芸儿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很想成为她们中的与员,可她父亲是无品同知。她是千金小姐之身,要给杨秋池当小妾,这难度有点大,再说人家杨秋池根本没提过这事,她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说得出口,心里越想越气,干脆一跺脚,转身回房了。
杨秋池知道宋芸儿在想什么,可自己又能怎么办呢?原来还好说,只要她爹宋同知点头,愿意让宋云儿当自己的小妾,把宋芸儿娶了就是了,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她的师父柳若冰被自己稀里糊涂夺走了贞操,现在情况就没那么简单了,需要考虑更多的问题。
柳若冰一整天都在后花园没出来过,她生性淡泊,不喜热闹,没有事情是不会出后花园的。
秦芷慧她们对宋芸儿和杨秋池之间的事情早就看出来,也知道这件事的难处,现在也不好和宋芸儿说什么,只能任其发展。
秦芷慧是丫环出生,在贺老爷子家当丫环的时候,就多多见过这种夫人外交的场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主角,又是高兴又是紧张,说道:“夫君,芷慧可什么都不懂,只怕不会说话给你丢丑啊。”
“什么不会说话?你这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杨秋池笑道,“再者说了,你夫君我是知县大老爷,又是锦衣……,这个……,反正只有他们巴结你的,你们不用刻意说什么。呵呵。”
宋晴拉着秦芷慧的手,说道:“姐姐别担心,咱们俩要是害怕说错话,那就只带耳朵,光听不说就行了。”
秦芷慧觉得这个主意好,欣喜地点了点头,心里有了底。
当晚,南宫雄带在和护卫先到李承明家进行了安全检查,并布置了警戒,然后才禀报杨秋池可以出发了。
杨秋池和两位妾室坐着轿子,带着贴身小丫鬟月婵和红绫、跟班常福,在南宫雄、下萍众护卫保护下,浩浩荡荡出发去赴宴。
李承明李员外只是这小县城的一个财主,虽然比不上米员外,甚至也比不上郝员外,不过,在这镇远州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大户人家,又是举人出身,有功名有财势。
李员外家宅院论规模论豪华,别说是这小小的清溪县,就算在整个镇远州,那也无人能出其右的。杨秋池一行人来到李府。这李府张灯节彩,真如同过新年一般,李员外早已得到通报,带着长子李映、次子李杰,老婆小妾女儿一大堆,在大门口亲自迎接。
杨秋池下了轿,跟班长随常福介绍说中间那老者就是李员外李承明,杨秋池好好看了看,还是有些印象。
这李员外五十来岁,半个脑袋都秃了,胖乎乎的足有二百来斤,腆着个大肚子,笑呵呵迎了上来,拱手道:“多谢杨大人光临寒舍!李某携犬子亲来迎接。”
李员外的儿子李映和次子李杰倒是长得一表人才,二三十岁年纪,以晚辈自居,上前跪倒磕头。那些儿子女儿们也纷纷跪倒磕头,老婆小妾们道万福行礼。杨秋池赶紧上前扶起李映、李杰,招呼众人起身。
这时,红绫搀扶着宋晴下了轿,李映、李杰看见妩媚娇艳的红绫,顿时两眼放光,整个人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