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铭王府。容铭将上官酌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看着她红肿不堪的眼睛,容铭心里针扎般地疼。
“睡会吧。”
“小……小白,我想……想沐浴。”哭得太久,现在说话还抽抽搭搭的,句不成句。
“乖,好好休息,睡一觉再洗好不好。”容铭帮她理理额发。
“不……好脏……好脏,唔!”上官酌的唇不期然被封住。
容铭只是静静地吻住她,并没有任何动作。猛然收缩的瞳孔现在才慢慢恢复。那一个“脏”像是一把刀,在他已经卸下全身防备的时候狠狠地插进他心里。
“不许这样说!不许这样说自己!”骨节分明的五指插进她柔软的发中,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眼睛,呼吸相闻,似命令又像哀求道。
“酌儿,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许这样说自己。”
“……嗯。”上官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这样说,她只是觉得自己身上还留着那个地方的气味,还有那个男人的。但是看着小白那么痛苦的样子,上官酌还是点了点头。
“小钗,备热水。”
“是!”小钗赶紧去准备。看见自家王爷终于恢复了正常,小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现在想起当王家小姐受了伤赶回来说上官姑娘不见了的时候,王爷的样子还心有余悸。她七岁跟着王爷,却从来没有见过王爷发那么大的脾气,那样子简直就像是地狱来的魔鬼,随时都有可能带着所有人下地狱。
然后出动府里所有的侍卫,不为人知的是,在寻找的队伍里还有一群从不知姓名、样貌的隐卫。她唯一知道的是这些人比她跟在王爷身边的时间还久。王爷很少调动他们,前段时间还听说隐出事了,据说是被太后下了手。但是除了王爷亲近的人知道这事以外,其他人都毫不知觉。
美美地洗了个澡,上官酌心满意足地睡着了,孩子般的心性有一个好处就是对什么事都忘的快。容铭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发,视线不知落在何处。
胸口传来的真实的重量感,直到这一刻,高高悬起的心才慢慢地落了回去。
上官酌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像是在睡梦中忽然想起了什么。趴在容铭的胸膛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小白。”
“嗯?”
“我没买到礼物……”
礼物?!
瞳孔猛然一缩,这会儿他才想起立扬跟他说过,酌儿是要买什么东西执意出府的。当时,他还气怒不已,有什么东西不能等他回来再说。现在……她不见的这段时间里他所有的惊慌、恐惧、担忧,悉数转为感动、隐隐地歉意和深深的爱怜。
想要把她宠上天的爱怜。
偌大的铭王府,这方安宁一片,但还有一个角落,有人彻夜难眠。
王佩雪披着外衣坐在桌边,愣愣出神。那双眼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空洞无神。
耳边全是爹爹话。
“佩儿,王府里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不必瞒我。现在整个南丰王朝都知道我王博渊的女儿嫁给了铭王殿下,而且你现在还住在王府里。一日两日也无妨,时日一长,你要是一无所出……所有的人不会只当你是铭王妃,你还是我王博渊的女儿……”
“女儿有负爹爹厚望。”
“……王府那些不相干的人,我会帮你。你只要配合就行……”
“爹爹,可否答应女儿,不要害她性命……”
耳边的余音未散,眼前恍惚又出现那个天真无邪的面孔。然而,眼底的歉意一闪而过,取而代之是浓重的怨念和一丝骇人的决绝。
“王小姐,上官小姐刚刚回来,王爷现在抽不开身来看望小姐,小姐早些休息吧……”
王佩雪看着自己被纱布缠得厚厚的手臂,心里的不甘愈演愈烈。制止铺天盖地而来,将她完全淹没。
这伤口虽然不是像自己说得那样,是被刺客所伤。但是爹爹手下的人也做的十分相像,几乎毫无破绽。连大夫都说自己的伤势凶险,可是……他连一眼都吝啬给她。全部心神都放那个傻子身上,不就是差点失身吗,她的伤势比起来难道还换不来一个他的眼神吗?
纤细的手指缓缓搭上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停顿片刻,最后仿似下定了决心一般,五指猛然一收。
“唔……”竭力压制的呼痛声。殷红的鲜血渐渐然后厚厚的纱布、染红她的眼……
“王爷,西苑那边出了点事。王爷要不要过去看看。”早上刚洗漱完毕,李管家来房里就小声请示道。
容铭透过屏风看着床上睡得香甜的女子,犹豫片刻,“嗯。小钗,照顾好酌儿,她一醒来就派人来西苑找我。你不可离开她一步。”不放心地叮嘱到。
“小钗知道了。”
这是大婚后,容铭第一次走进西苑。所有的红色已经消失,记忆中永远秀美的西苑现在竟是一副凄凉的景象。若是以前,他还会顾忌一下王佩雪身后的王家,毕竟他若想上位,还需要王家的支持。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心力去理会这些了。
刚走到房门口,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容铭不由皱皱眉。
“参见王爷。”服侍的侍女看清来人,诚惶诚恐地跪下。
“起来吧。”容铭脚步不停地向屋里走去。
一进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脸色苍白无比的女子穿着单薄的衣衫,应该是听到声音刚从床上下来,手撑着桌子有些吃力地站着。容铭看着这般憔悴的王佩雪,心里不由觉得亏欠。几日不见,她竟消瘦得如此之快。
“怎么不在床上好好躺着?”出口的话里不由带着一丝关心。
“王爷……”王佩雪泪光盈盈,弱不禁风。
“大夫怎么说?”容铭问。
“回王爷话,大夫说小姐的伤口过度拉扯,现在伤口发炎。”王佩雪的陪嫁丫鬟小心答道。
“拉扯?!”容铭的脸色微沉。
“王爷,都是佩雪自己不小心。遇刺过后一直心惊胆战,昨夜噩梦连连,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伤口。”轻言细语,虽然把责任都归到自己身上,却让其他人莫名替她觉得委屈。
“……是本王疏忽了。这次若不是酌儿任性,你也不会遇刺。你放心吧,我会找最好的大夫将你治愈的。”
“谢王爷。”王佩雪盈盈弯腰,眼里的复杂全被遮住,丝毫没有外露。
“你好好休息。若是想要见家人,本王可以派人去请……”
“不必。”果断拒绝,“佩雪遇刺的事情还望王爷保密,既然已成事实,何苦再让家人替我担忧。”
容铭看着她,片刻,“这样也好。王丞相那边我会帮你瞒着,你自己也注意身子。本王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
“王爷慢走。”
王佩雪看着那毫不留恋离去的背影,只觉得手臂上的疼比之心里的痛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他口中的那个“改日“似乎也变成了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