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永定河的水

刘大掌柜却是料错了,其实惠州的那批茶叶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老顾传回家里的消息很不理想。

而就在东印度公司的那批白银押进潘家库房之后,西关富豪、广州官场、沙面洋行,也忽然就都收到了宜和行惠州丢茶的风声。

花差号上,疍三娘在神仙洲的耳目回报了这个情况。

周贻瑾道:“这可真是巧了!”

吴承鉴笑道:“觉得这是巧合?”

周贻瑾白皙的鼻子微皱,轻轻哼了一声,说道:“虽然之前吴家上下瞒得紧,但如果真的有一个‘敌人’要搞宜和行,那这个‘敌人’肯定是知道这件事情的,若他一直不露风声也好理解,可做贼的事情总是越秘密越好,可他又放出了消息…放消息自然是要搞乱宜和行,可要搞乱宜和行就应该越早越好——若一开始就把消息放出,宜和行连那批外茶的买卖都难做,或者是会被米尔顿大肆压价,接着就是无数出货给宜和行的国内商人踏破门槛来要债,宜和行对外收不回款项,对内又被上游商行挤兑,也许不用等惠州丢茶的事情有结果,吴家现在就已经垮了。但那个‘敌人’却没这么做,他一直隐忍着,忍到现在才把消息放出来,这简直就像…”

吴承鉴笑道:“就像在等我们和米尔顿完成本家茶以外的交易。嘿嘿,真有这个人的话,这人对我们吴家还有几分香火之情嘛,劫了我们的茶,却还想方设法要让我们吴家能保住本钱。”

周贻瑾道:“钱还在潘家的库房呢。”

吴承鉴道:“我既然敢出这个主意,自然是有把握能把钱拿回来的。”

周贻瑾道:“你有把握,对方可不知道你有这个把握。”

吴承鉴道:“那就是对方有把握能把这笔钱拿出来。”

“呵呵!”周贻瑾笑道:“能办成这件事情的人屈指可数,若是这样,这个‘敌人’是谁,伸个手掌出来就能圈定了。”

“也有可能根本没这个人。”吴承鉴道:“一切都是巧合,都是我们瞎想。”

周贻瑾道:“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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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平时,吴家丢茶这么大的事情,哪怕只是传言也一定会引起坊间哄传,幸好最近广州出了一件更大的事情,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新任两广总督朱珪抵达省城了。

与历代前任不同,这位朱珪朱大方伯不是满人,而是汉臣,虽是汉臣,但来历甚大,他从乾隆四十一年起便在上书房行走,亲近陛前十余载,又曾主河南乡试、督福建学政,收得门生满天下,外放之前任职礼部侍郎,更是清贵无比。

然而以上这所有的履历,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他另外一个身份——他是皇十五子永琰(未来的嘉庆帝)的老师。

当今皇上御极接近一个甲子了,这可是古今罕有的高龄皇帝,眼看年事已高,虽然传位诏书藏在正大光明匾后面未曾公开,但朝野上下,都猜那匾后诏书上的名字,极有可能就是十五阿哥,也就是说,指不定什么时候龙椅上换个人,这位朱大方伯便是九五帝师了。

所以朱珪此次履任,满广东的大小官员,个个毕恭毕敬,更不敢有一丝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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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就在朱珪履任的次日,蔡清华却忽然来找周贻瑾喝酒,这让周贻瑾大为吃惊,说道:“师父,大方伯初到广东,想必总督府衙门一定忙乱,你居然有闲情出来喝酒?”

蔡清华哈哈笑道:“我在东主幕内主掌的不是钱谷,而是书启刑名。这两日主抓钱谷的幕友倒是在忙着交割账目,我一个管刑名的,在大方伯刚刚履任之际,能有多少事?”

周贻瑾道:“那也不至于闲到能出来喝酒作乐。我听说这位朱大方伯御下是颇为严厉的,师父这般浪荡,可别触了东主的霉头。”

“无妨。”蔡清华笑道:“我请贻瑾喝酒,半是为私,半是为公也。”

周贻瑾就知道蔡清华对招揽自己不肯死心,他虽然有心拒绝,可对方如今是两广总督的谋主,就算不看多年的交情,也得顾忌这一层身份,态度便不好过于强硬。

“来而不往非礼也。”蔡清华道:“这一次,可得让我做东。”

他就包了一条小小的画舫,舫上连个唱曲的歌伎都没有,只有一个服侍蔡清华的俊美童子,还有就是一个半聋的老船夫掌舵,竹帘垂下,舱内摆着些下酒菜。

那俊美童子第一眼见到周贻瑾时,眼珠子就像要冒火。

蔡清华瞥见,轻轻打了他一掌,笑道:“找人妒忌,也找个跟你差得不远的。贻瑾之颜,犹如天上云、昆仑玉,清隽空灵却又高远不可攀,既不可攀,亦无须忌。你虽然长得俊俏,但要跟他比,那纯粹是自己找不痛快。”

那童子再看看周贻瑾,忽然整个人丧气了起来,再生不起妒忌的念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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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舫荡出白鹅潭,船行悠悠,蔡清华指着竹帘外的浩渺水波说:“我浙省钱塘江外,也是一片大水,但比起这直通南海的珠江汇流之地,却还是相形见绌了。”

白鹅潭是江海交接之处,河南地在二百年后被视为陆地,而在此时却被视为岛屿,因此这时的白鹅潭可以说是江面,也可以视为近海。

周贻瑾道:“这里还只是江口,若是再往南出了海湾,进入南海大洋之中,那才叫一个浩荡苍茫。”

蔡清华道:“你见过?”

周贻瑾忽觉失言,周清华笑道:“怎么,对着师父我还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你的阴私我知道的可不少,真要对你不利,够你死上三十回。”

周贻瑾想想也是,在蔡清华借个由头将那童子撵开几步后,才低声说:“承鉴好玩,曾驾驶英夷大船出过海,我跟着去了两趟。”

蔡清华道:“广州人总把山高皇帝远挂在嘴上,果然不假。”

吴家不是普通人家,是十三行行商,官府里挂了名的,吴承鉴私自出海,如果传了出去,后果难以预测。

周贻瑾道:“承鉴玩性一发,往往不知轻重,此事出我之口,如果出事,我必与三少连坐。师父若还顾念师徒之情,可莫害我。”

他想蔡清华应当不会害自己,所以故意将自己连坐上去,要让蔡清华投鼠忌器,只要蔡清华不想害了自己,就不至于拿这件事情来对吴承鉴不利。

“你我之间,何必多此一语。”蔡清华笑道:“我若是会拿你无心失言来害你,你刚才就不会向我坦白了。那天晚上,我也不敢应你之请在花差号上留宿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长长一叹。

周贻瑾道:“师父叹什么?”

蔡清华道:“这么要害的事情你都对我坦白,那就是仍然信任我。可是换了以前,后面那两句话是不会说的。可见在你心中,吴承鉴的分量竟是比为师的重了。可恨啊,可叹!”

他说着拿起酒壶,自己斟了一杯酒干了。

周贻瑾默不搭腔,也举杯呡了一口,转个话题说道:“师父随东主赴任,竟然还带了家乡好酒千里入粤。”

蔡清华笑道:“我怎么可能这么做?这是我刚刚抵穗那日,有不速之客放在我客房里的,我看只是半坛开封了的酒水罢了,扔了也怪可惜的,也就没有推却。”

周贻瑾道:“师父今日在广州城,果然炙手可热。”

“哦?”蔡清华道:“何以见得?”

周贻瑾举起手中酒杯道:“壶是普通的壶,杯也是普通的杯,但杯中之物却是三十年陈的状元红,且不是粤省仿制之酒,就是我们绍兴人家酿的花雕。此物放在浙江都不可多得,到了外省更是珍贵无比。”

蔡清华笑道:“不错,不过你这根舌头更珍贵,价值千金。”

周贻瑾继续道:“广州城内,这个年份的状元红只两家有:粤海关监督家里有几坛,但以吉山的根脚与脾气,对师父你最多也只是虚应故事。除了吉山之外,有此珍酿的也就只有潘家了。潘家身为十三行之首,冒着被吉山猜忌的危险,也要如此细心地琢磨师父的喜好,举重若轻、半偷半摸地拿出如此珍酿来讨好师父。此举既可见潘有节用心之苦,而能让潘有节如此用心,师父如今在广州城势头之炙手,自然也可想而知了。”

蔡清华听了这话,不否认,不发笑,却盯着周贻瑾,两眼都在发光。

“师父为何这么看着我,若放在十年前,我非以为师父对我有什么意思不可!”周贻瑾的酒量其实是不错的,不过他的体质属于“伪酒量不行”——也就是喝点酒脸上就有反应,所以双颊已经出现淡淡的红霞。

蔡清华笑道:“岂止有意思,简直非卿不可!只喝一口酒,就能道破背后的无数隐秘,若大方伯能得贻瑾为入幕之宾,这广州城内外,大方伯便能了如指掌。”

周贻瑾道:“我早跟师父说过,徒儿我如今无心功业,只想在三少荫下享乐养老。”

“你才几岁,就说养老的事情!”蔡清华笑道:“再说了,你再跟着吴承鉴,只怕那乐也享不了几天了,一旦大屋倾倒,好徒儿,你别说养老,说不定还要遭受池鱼之殃。”

“消息传的可真快。”周贻瑾道:“惠州的事情,竟然连师父也知道了。”

“惠州什么事情?”蔡清华双眼一眯:“惠州什么事情?”

周贻瑾没想到他竟不知道,但想此事广州城内外已有不少人收到了风,以蔡清华如今的面子,只要他肯去打听,就没有打听不到的,便将惠州丢茶之事,简略说了。

“原来如此。”蔡清华沉思片刻,道:“那就更没错了。吴家之倒,就在旬月之间了。”

周贻瑾问道:“师父,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到了现在,你们也翻不了盘了。”蔡清华点着头:“是永定河的事情。”

“永定河?”这回轮到周贻瑾愕然了——因为这个回答简直是前言不搭后语:“永定河怎么了?”

结果蔡清华说出了一句更加“莫名其妙”的话来:“永定河去年又发大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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