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你的伤好些了吗?”
慕云微真想掀开佟行之衣服看看,无奈男女授受不亲,而他从来也是报喜不报忧,想了想,又问旁边的江云湛道:“江大哥,表哥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江云湛老实答道:“消了许多,只能趴着睡。”
佟行之警告的咳了咳。
慕云微眸光隐有水光,低低道:“表哥你受苦了!”
“不要多想,没什么关系。”佟行之无奈一笑,道:“夜长梦多,我身子已经大好了,不如尽早赶路罢。”
慕云微哪肯答应,委屈道:“表哥就是不听我的,如果真想早些去京城,就应该好好看着姜姑娘才对,也不会让姜姑娘被人劫走了!”话到最后,犹自恼怒,心下忽又想道:“表哥不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难道是有自己打算?”
这番一想,倒能将这些天他奇怪举动解释来,面上稍霁,她道:“表哥,你就好好休息着,有什么事你就跟我和江大哥说,万不能逞强了。”
佟行之正欲再说,忽听一阵声响,回头一望,见屋门被妧妧重重推开,妧妧满面焦灼之色,慌忙道:“姐姐晕倒了!”
大夫一批批而来,却都只能摇头告知他们无能为力,妧妧的耐心终于达到极限,怒道:“这也看不出那也看不出,济世救人,再世华佗,难道都是江湖骗子吗!”
慕云微偷偷拉了拉妧妧衣袖:“妧妧姑娘……”
妧妧径自走到床边,她搭上姜婠脉搏,秀美微蹙,神色悲戚。
佟行之对慕云微使了个眼色,慕云微不情不愿的走到妧妧身旁,低声道:“妧妧姑娘,你先别着急,总会有法子的,姜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待会就醒了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妧妧道:“姐姐脉搏虚浮,我在想会不会是之前摄魂术用的多了,反噬了自身。”
忽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她略放松的眉眼紧紧拧在一起,低声道:“我曾听说,摄魂术一旦反噬自身会…会……”
剩下的话她在难说下去,双手捂脸,肩膀微微耸动。
慕云微心头一惊,回想这些日子点滴,突觉她二人可怜起来,微微一叹,安抚的拍拍她背,转顾佟行之,目有问询。
佟行之走上前来,低声道:“我曾见过一个法子,不知道有没有用。”
慕云微道:“表哥你说说看。”
佟行之道:“掐太阳、人中、虎口三穴能让姜姑娘暂时清醒,至于之后,若是摄魂术反噬自身,以毒攻毒,可以毒物为引,但具体操作我不太清楚,还要问问大夫。”
妧妧双目微红,抬眼看他,道:“这法子佟大人从何处而知?”
佟行之道:“是在下偶然在古书上瞧见的。”
妧妧道:“古书上的东西是谁人所著无人知晓,是真是假亦无人知道,我也懂些医术,这太阳人中虎口三穴确实能让人很快清醒,但姐姐情况不明,贸然采用若是出了什么事佟大人可负责?再者,以毒攻毒虽然不是不可取,却用在毒素入体的时候比较多,我姐姐脉象并不像是中毒,要是以毒物为引,岂不是让她雪上加霜,更为痛苦?”
佟行之含笑应道:“听妧妧姑娘一说,当真让人醍醐灌顶。”
他每次夸赞都让妧妧心下难安,不知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又或者别有图谋。于是妧妧客气的笑了笑,未有搭话。
慕云微道:“妧妧姑娘说的是,可如今姜姑娘昏迷不醒,不妨先将表哥的法子跟大夫说说看,如果大夫觉得可行,不如试上一试?”
妧妧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难道以你的意思,什么旁门左道的法子都要用在我姐姐身上?有用自然好,若是没有你们也大可说是关心她,推得一干二净是不是?”
慕云微呆了呆,没想到妧妧她说话如此不留情面,忙辩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或许是我想错了,你一向对佟大人俯首听命,佟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哪会在乎我可怜的姐姐是否醒来呢。”
这番阴阳怪气,慕云微脸皮本就薄,心中大是委屈,捂脸跑了出去。
佟行之皱皱眉头,轻声道:“妧妧姑娘说话过分了些。”
妧妧道:“我说话向来如此,佟大人不喜欢大可不听,也省得在这里惹我心烦!”
佟行之深深瞧她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妧妧看看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姜婠,回想刚才所为,心下忽觉一阵烦闷,明明她赢了,怎么却不高兴?
见姜婠额上沁出微汗,她从怀里掏出帕子擦拭,手忽然一顿。
这素白的帕子好像是上次佟行之给她的?
慕云微奔至院中,想想自己虽自幼父母双亡,却也是佟府中受人宠爱的大小姐,而自从见过妧妧,心下一直不甚喜欢,如今又被妧妧之话所刺,越发心情激荡,只觉佟行之也不维护自己,心中大为苦涩难过,忍不住嘤嘤哭泣起来。
一双黑色的靴子顿在她身后,温声道:“云微。”
温润的声线无比熟悉,慕云微此时生他气,也不理睬他,胡乱用帕子擦擦眼泪就要回房。
佟行之挡在她身前,温声又重复了一遍,带着微微的叹息。
“云微。”
慕云微鼻头一酸,忍不住道:“刚才表哥在场,妧妧姑娘怎么说的,表哥也听的明白吧!”
佟行之微微一怔,轻声道:“妧妧姑娘今日确实做的不对。”
慕云微道:“做的不对就可以这么欺负人么……”
她心中委屈,泪水又自涌出,拿手帕按按眼角,偏过头去,不想看佟行之。
佟行之道:“姜姑娘昏迷不醒,妧妧姑娘情绪失控也算人之常情……”
慕云微红着眼道:“所以表哥的意思是我活该?”
佟行之略有头疼,心知自家表妹又多想了去,忙道:“云微向来懂我,怎么说这话呢。”
慕云微容色微羞,面上稍微好看了些,又道:“那表哥说这事该怎么办,是要夸我性子良善,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心下气极,又因为是妧妧一时半会不肯罢休,佟行之怎会不明白,闻言苦苦一笑,道:“那我将妧妧姑娘责骂一顿,云微可会消气?”
慕云微道:“表哥愿意?”
佟行之道:“云微的事,就是我的事。”
慕云微心中微甜,心下暗道:“我要的难道不就是表哥的态度?表哥一心为我,我让表哥为难也太不懂事了。”这番一想,道:“要不算了罢。妧妧姑娘毕竟要跟我们去京城,闹得僵了路上相处也觉尴尬。”
佟行之道:“这事本就是妧妧姑娘做的不对,岂能就此罢了?不给云微赔礼道歉太说不过去了。”
慕云微叹了口气:“妧妧姑娘也是可怜人。”
“如果这么说,那大盗小偷也是可怜的。”
慕云微道:“为何?”
佟行之道:“人事天祸,不一如是。”
人之初性本善,慕云微在佟行之身边这些年耳濡目染也深有体会,微微叹道:“既然如此,表哥更不应该去找妧妧姑娘了。”
见佟行之微怔,慕云微轻声解释道:“妧妧姑娘性子乖张,之前因江大哥出言不逊,将江大哥怎么整治的表哥忘记了?最近虽收敛了些,可对表哥说话一直阴阳怪气,表哥若是为我出头,怕她恼羞成怒,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说到后面,犹自心惊,慕云微道:“表哥,你若真为了我好,日后还是少同妧妧姑娘在一处,也省得我担心了。”
佟行之思忖一番,低低叹气:“让云微受委屈了。”
慕云微道:“我受些委屈不要紧,只是表哥……”忽自觉失言,忙捂住嘴。心中暗道男子最是惜面子的,自己大咧咧的说了岂不是让佟行之面子挂不住?
一阵悉索声传来,佟行之瞥见衣裙一角,淡淡一笑,轻声道:“云微大度,我也不好在说,日后不要再重提旧事了罢。”
慕云微点头应允。
见他二人相伴离开,妧妧方从大树后走出,看看手中一洗净的锦帕,愤然丢在地上,不解气的踩了几脚,口中忿道:“当我稀罕你们么?”
她来的时候听见二人对自己不依不饶,心下大恼,想想这几日佟行之所为,本还有几分改观,如今却再次大失所望,是,她性子不好,处事乖张任性,可她真有对他们有什么实质伤害么,个个说她的错,难道他们就十全十美,是圣人了?
真让人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