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大人!”
放下手中毛笔,佟行之凝眸看向迈步而来的唐宋,只见唐宋神色肃然,浓眉微拧,似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心念微动,佟行之道:“唐大人来是为了来客酒楼还是‘喜煞’?”
唐宋一惊,喜道:“佟大人料事如神!下官刚听了一事,说是来客酒楼张来福先前并非犯病,而是遭人下了毒!”
佟行之面容微动:“毒解了吗?”
“事情就怪在这里,张来福先前犯病陵州城众多大夫药石无灵,辨不清是何缘故,可短短一个时辰后,便有一少女前去来客酒楼称张来福中毒,自己有办法搭救,来客酒楼人原本不信将她撵了出去,可后来不知怎么又将人请了回去!”
佟行之道:“此人动机可知道?”
唐宋面有窘色,呐呐言道:“并不知晓,来客酒楼下官派人过去询问了,来客酒楼三缄其口,张来福也称是外面人胡说八道并无这事,所以下官便想过来跟佟大人说说。”
佟行之淡淡一笑,并不搭话,唐宋等了一会,终是按捺不住:“佟大人,下官怀疑,这件事是否跟‘喜煞’有关?”
佟行之神色微顿,黑色的眸子隐有点点波澜泛起,喃喃语道:“原来是这样吗……”
唐宋双眸迸出喜色,不知佟行之是想到了什么,有心想问却看他敛眸沉思,一颗心此时如在火上翻滚,焦灼难耐。
这一刻犹如过了数个昼夜,还没等到佟行之解惑,唐宋突听门外传来敲门声,是江云湛的声音,他说有人自称喜煞来投案了。
喜煞来投案了!喜煞来投案了!喜煞来投案了!
唐宋忍不住热泪盈眶,他盼星星盼月亮,这个大魔头终于来投案了!他乌纱帽终于能保住了!
下一秒,唐宋正色:“来人,开堂!”
衙役就位,唐宋换了官服正襟危坐,堂下一位少女大大方方站着,面色黝黑,见众人都瞧她,她还咧开了嘴,露出一口白牙,笑的张扬。
唐宋手摸到惊堂木,将那个传说中被吹得神乎其伸的喜煞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么就是他听错了,要么……
一个柔柔弱弱的少女,怎么让人相信她是杀害了二十一条人命的喜煞?
堂下男装打扮的慕云微低声跟佟行之道:“表哥,这不是我们在来客酒楼看到的那位姑娘吗?”
佟行之紧紧盯着堂上的少女,神色变幻不定。唐宋喝道:“堂下之人,姓甚名谁?”
少女大方道:“我是‘喜煞’。”
唐宋冷声:“‘喜煞’是百姓给你取的名,你还喜欢不成?”
少女笑道:“好极,这名字我瞧着也不喜欢,我叫妧妧。”
“何方人士?”
妧妧顿了下,回答:“四海为家。”
唐宋道:“如何证明你是‘喜煞’?”
妧妧咯咯一笑,上前一步,双眸中煜亮流转,如夜明珠般泛出淡淡光华,她直视着唐宋眼睛,声音清浅带着蛊惑的意味:“唐大人,你可做了些不能跟旁人说的事?”
唐宋怔怔看着她,老实答道:“我给我们家二姨娘送了一串南海珍珠,三姨娘送了一金燕流苏簪,还请佟大人吃了饭……”
没听到自己感兴趣的,妧妧有些不高兴,轻轻哼了声,在唐宋面前打了个响指,唐宋如梦初醒,看看一脸诧异看着自己的众人,理理衣冠,清了清嗓子又重复一遍:“如何证明你是‘喜煞’?”
妧妧道:“我刚才已经证明了。”
唐宋一拍惊堂木:“胡言乱语!”
妧妧委屈道:“你不信可以问在场其他人,欺负个小姑娘算什么。”
唐宋一怔,下意识看向佟行之,看后者微一颌首,心中大骇,明白这其中必有蹊跷,今日怕是审不了了,便让人将妧妧带下关押收监。待听了佟行之将刚才之事诉来,只觉冷汗涔涔,眸中惊疑难定。
“我明白为何无人见过‘喜煞’了,有这种摄人心魄之法,难怪,难怪……”
说来只觉后怕不已,虽柔柔弱弱,却分明是个妖女呐!
佟行之迟疑道:“她应该不是‘喜煞’。”将那日之事一说,唐宋也想不通透,佟行之顿道:“那事准备的也差不多了,到时便知真假。”
唐宋连连称是,经此一事,众人心中发怵,没说几句便各自散了。佟行之思来想去,带着江云湛借故又去了一番牢狱,今日堂上之事衙门中人大多知晓,以讹传讹,倒也没人找她麻烦,只是听说佟行之要去,狱卒们面面相觑免不得劝告几句,看他二人言语坚决,只得放行。
佟行之见到妧妧的时候,她身子蜷缩成一团,阖眼安睡,听到悉索动静忽然睁开眼,目露警惕,像极了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她说:“你们来了呀。”她声音清莹,如同山涧中最甜美的泉水,此时抿唇微笑,随口道:“你们还想问我什么?”
佟行之低了身子,半蹲看她:“我知道你不是‘喜煞’。”
她眸中有涟漪微动,唇角的笑意有一刻的微僵,却又歪头看他,故做不在乎道:“你不相信啊。”她眸中光彩渐亮,佟行之偏过头,成功逗得妧妧开心大笑:“你怕我。”
声音明明稍显稚嫩,却是那么的得意张扬,就好像一个小孩炫耀着自己最喜欢的玩具。
江云湛挡在佟行之面前,欲从剑鞘中拔出剑来,佟行之按住他的手:“不要吓到姑娘。”
妧妧故意道:“对啊,吓坏我怎么办。”
江云湛冷冷看她一眼,又看向佟行之,容色中隐有劝诫。佟行之苦苦一笑,朝妧妧拱手告别:“在下有事先行,下次在来看望姑娘。”
妧妧点头,见二人要走,她道:“哎,慢着。”
佟行之回身:“姑娘还有什么事?”
妧妧道:“你不让那人伤我,我很欢喜,我送你一个礼物。”她将手中一直拿着把玩的稻草递给佟行之,佟行之微微一怔,伸手接过:“谢谢姑娘。”妧妧道:“不用谢,你下次还来吗?”见佟行之点头,妧妧笑道:“那你下次来给我带来客酒楼的烤鸭吧。”
佟行之怔了怔,含笑允道:“再加榛子酥如何,我表妹上次尝过,说甜软可口,味道不错。”
妧妧道:“好!”
刚出了牢狱,便见慕云微匆匆而来,慕云微看见他二人,眼眶微红,抽泣的扑到佟行之怀里,低声怨道:“表哥你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佟行之拍拍她背,哭笑不得:“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能出什么事?而且云湛跟着我,你怕什么?”
“我知道他武功高,可是…可是那是个妖女啊,能摄人心魄的……”想到发生的种种可能性,慕云微不由眼泪汪汪,哀声道:“表哥,你下次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佟行之只得连连应了,回了唐府,书房内,唐宋看了看佟行之,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佟大人你这次鲁莽了!”
佟行之笑了笑,不想多答,心念微动,道:“唐大人,消息已经散出去了吗?”
唐宋道:“按佟大人说的,张家溯祖寻源,不畏鬼神,消息前几日已经陆续散出来的,百姓们议论的大有人在。”
佟行之颌首,又同唐宋商讨起了具体的细节以及行动,确保万无一失,突听府中隐有喧哗,二人对视一眼,忙出门探究。
只看西边佟行之一行人居的院子里人来人往,乱糟糟的,唐宋心下大惊,生怕出什么事,脚步生风,匆匆就往那而去,佟行之也自心焦,二人赶到西边,只看有赶来的大夫陆续进江云湛的屋,慕云微也听了动静赶来。三人这才知道竟是江云湛莫名手痒难忍,直恨不得砍了一只手臂,三人暗暗称奇,尤其是佟行之和慕云微心下都明江云湛受伤在重也不眨眼睛,这是要多痒才能让他生出砍了自己手臂的心呐?
屋外三人听从屋内传来的隐忍□□,心中越发焦灼,唐府管家满头冒汗从屋里出来禀告:“二位大人,大夫们都没有办法解毒,不知今日江公子可去了什么地方?”
佟行之道:“今日云湛一直跟本官在一起,并没有去什么特别的地方。”电光火石间,佟行之突然想起一事,忙将怀中稻草递给唐管家:“麻烦将此物交给云湛!”
管家依言拿过稻草匆匆入屋,约莫半刻的功夫,□□声渐止,众人舒了口气,听佟行之说到牢狱中之中发生的事,心底微微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