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万七千万贯!你去抢好了!”本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在来之前,弘吉剌仙童已经打定了不得罪贾老贼的主意,可是在听到贾老贼的狮子大开口后。弘吉剌仙童又忍不住咆哮起来,“两万七千万贯!谁能拿出这么多钱?我们就算拿得出来也不给,看你怎么向皇帝交差?”
“贵使不必动怒,这可不是本官要这么多钱,这是皇上的意思,丁丞相也点了头的。”贾老贼笑吟吟的答道:“这件事情本官其实根本不想管,还向皇上举荐丁丞相亲自负责,但丁丞相又举荐本官担任与蒙古谈判的全权代表,本官才不得不挑起这个担子。贵使若是不信,大可向丁丞相直接询问。”
贾老贼话音未落,弘吉剌仙童愤怒的目光已经转向丁大全,南必更是叉腰向丁大全吼道:“丁蛮子,你这是什么意思?王爷给你的好处少吗?你为什么要让贾似道做谈判代表?”南必的话弄得丁大全脸红耳赤,贾老贼却窃笑不已,假惺惺的说道:“南必小妹妹,你可不能胡说八道,丁丞相为官清廉,品德高古,廉洁奉公,人品高尚,明镜高悬,正大光明,怎么可能收受忽必烈的好处?丁丞相,你说是不是?”
“是,是。”丁大全蓝脸又有些发紫,迅速点头承认。南必却大不服气,叉腰又叫道:“他不可能收受王爷的好处?他收了……。”还好弘吉剌仙童及时一记耳光扇在女儿脸上,咆哮道:“南必,不得胡说八道。”弘吉剌仙童这一下扇得极重,南必白玉一般的粉颊上立即浮现出一个通红的五指印,疼得南必眼泪滚滚,险些就当场哭出来。
“弘吉剌大人,南必小妹妹还小,干嘛打这么重?”贾老贼乘机做好人,将南必拉进怀中柔声安慰,心里却在琢磨——看来这个小丫头知道不少丁大全与鞑子勾结的内情,如果能从她全部嘴里掏出来,倒不失为一个扳倒丁大全的机会。而丁大全和弘吉剌仙童也乘这个机会密谈了几句,弘吉剌仙童这才向贾老贼拱手道:“贾少傅,你真高明,果然是杀人不用沾血。但你想过没有?你建议宋国皇帝向王爷索要双倍赔偿,可王爷要是坚决拒绝支付这笔赎金,你一个铜板拿不到,也没法向皇上交代,同样要落下办事不力的评价,这难道是贾少傅所希望看到的?”
“没关系,忽必烈不给,本官有的是办法从这些俘虏身上榨出油水。总之一句话,本官只要弄到比你们开价更多的银子,自然就可以向皇上交代。”贾老贼笑得益发得意,“比如你们打算出两千贯赎一个蒙古千户回去,本官可以把那个蒙古千户阉了,然后拿到市场上去开价四千贯拍卖,大宋有钱人多的是,但家里有蒙古千户做奴仆的有钱人还没几个,他们不愿买几个千户百户回去当奴仆撑门面?多风光啊?”
贾老贼这话倒没吹牛,南宋民间富裕,有的是逞强斗富的暴发户,花几个钱买一个蒙古将军回家当奴隶,确实是十分风光的事情。也因为明白这点,弘吉剌仙童才又怒又怕,脸色开始发青。贾老贼又掐着指头算道:“除去蒙古将军,普通蒙古士兵拿到奴隶市场上一人卖个几百贯也不成问题,就算供大于求,本官也可以把他们集中起来去挖煤挖矿,一天给两顿猪食不用发工钱,挣到这笔银子用不了多少时间,色目俘虏也可以同样处理。汉人士兵价格便宜,大部分卖给各地的工房作坊不成问题,剩下的可以拿到浙江东路去开采银矿,照样能为大宋生财……对了,本官怎么忘了?还有一个大买主,可以把这些俘虏全部包圆啊!”
“什么大买主?”弘吉剌仙童和丁大全心中都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贾老贼一拍大腿说道:“大买主当然是阿里不哥小王爷了!这些俘虏都是忽必烈主力军队的精锐士兵,花些小钱把他们买回去,稍微整编整编就是一支精锐军队,附带着还可以证明小王爷比忽必烈更加珍惜蒙古子民,阿里不哥小王爷肯定乐意。就算阿里不哥小王爷一时半会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也可以拿战马交换,我们大宋照样不吃亏。”
把忽必烈的主力卖给阿里不哥打忽必烈,附带着还打击忽必烈的士气民心,贾老贼的这个馊主意几乎把弘吉剌仙童气昏。而贾老贼却越说越邪乎,“只要阿里不哥小王爷乐意出银子,本官还可以卖一批粮草武器给小王爷,让小王爷的将领在大宋境内把这些俘虏武装组织起来,从淮南东路出发,直插忽必烈的腹地山东和河南,让忽必烈首尾难顾,这么划算的买卖,小王爷不可能不答应!就这么办,本官明天就把奏折递上去,请皇上派使者和阿里不哥小王爷联系!”
“贾少傅,你够毒。”弘吉剌仙童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心中却着实担心受怕——假如宋理宗和阿里不哥都同意了贾老贼这个主意,那忽必烈就真的有得受了。南必也被贾老贼这些话吓得小脸发白,瞪着贾老贼看了半天,半晌才冒出一句,“我总算明白王爷和姑姑为什么被你耍得那么惨了。”
“丁丞相,宴席还没重新组织好吗?本官可饿了。”见弘吉剌仙童和丁大全久久不语,贾老贼便又笑嘻嘻的问道。丁大全先和弘吉剌仙童交换一个眼色,然后才满面微笑的答道:“想必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贾少傅先去大厅,下官更衣后就过来。”贾老贼知道丁大全想和弘吉剌仙童商量对策,也没言语,仅是微笑告辞。
贾老贼出门回大厅的路上,一直没说话的狗头军师廖莹中低声向贾老贼问道:“少傅,你真打算把俘虏卖给阿里不哥?先不说阿里不哥的反应,就算他答应,皇上和朝廷恐怕也不会答应啊。”贾老贼低声答道:“有丁大全捣乱,朝廷当然不会答应,不过这么做以后,忽必烈也会逼着丁大方想方设法的劝皇上把赔偿金降下来,否则本相上那里去弄两万七千万贯向皇上交差?”
“以进为退,少傅高明。”廖莹中恍然大悟。贾老贼又奸笑道:“丁大全帮蒙古鞑子说话的事情,你要组织人手把消息散播出去,让朝廷里那帮清流名士找丁大全算帐,然后咱们就可以坐着看好戏了。”廖莹中一并奸笑,又建议道:“少傅,小人觉得民间那些说书先生也可以利用一下,改名换姓的影射影射,让老百姓也知道丁大全是什么货色。”
……
正如贾老贼所料,他的前脚刚迈出门,弘吉剌仙童后脚就逼丁大全去找宋理宗,劝宋理宗把赔偿金额降下来——顺便把贾老贼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全权谈判代表给换了。丁大全却考虑得更细,“弘吉剌大人,不是本相不愿帮王爷这个忙,只是皇上金口已开,本相再去劝皇上改变主意困难重重不说,那些清流御史也不会放过本相——现在的情况不比以往了,贾老贼靠着鄂州一战势力大张,在朝廷里已经与本相成分庭抗礼之势,本相没办法再把那些清流压下去。”
“那你打算让贾老贼把王爷的主力军队卖给阿里不哥,或者卖给你们南蛮子做奴隶吗?”弘吉剌仙童对贾老贼说话是低声下气,对丁大全说话却是毫不客气,“丁丞相,你不要忘了,你向蒙古效忠那些信件书函可还在王爷手里,王爷如果抖出来……哼!”
“妈的,早知道贾老贼能把忽必烈打成这样,老子为什么要写那些信?”丁大全可以说是把肠子都后悔青了,当初蒙古三路攻宋,丁大全料定南宋必亡,为了在蒙古占领南宋后保住荣华富贵,丁大全慧眼识珠,看出忽必烈的雄才大略与王霸之象,派出心腹向忽必烈送去密信,愿为忽必烈攻宋充当内应——其实丁大全也想直接投靠蒙哥的,只是蒙哥严重歧视汉人,投靠他远没有投靠敢于重用的汉人的忽必烈有前途。没想到先是王坚在钓鱼城一石炮砸死蒙哥,然后贾老贼在鄂州南挡兀良哈台北击忽必烈,把忽必烈打得灰头土脸,全军覆没,蒙古三路大军全部铩羽而归,丁大全送给忽必烈那些效忠信不但没起到作用,反倒成了悬挂在丁大全满门九族头上的一把铡刀,随时可能落下来把丁大全全家脑袋砍落。
思来想去,丁大全终于咬牙道:“弘吉剌大人,本相尽量在皇上面前吹吹风,眼下国库空虚,皇上急于弥补国库亏空,我们也许还有机会把赎金降下来。但换掉贾老贼显然已经不可能了,皇上已经钦点他为全权谈判代表,无缘无故将他更换,皇上绝对不会答应。”
“贾老贼比泥鳅还滑,比豺狼还狡诈,比毒蛇更阴险,不换掉他,我们仍然要付出沉重代价。”弘吉剌仙童阴森森的说道:“再想想办法,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插手这件事,否则我们在谈判中一定还会吃亏。”
“可真没办法换了他。”丁大全一阵头疼,犹豫道:“除非是贾老贼自己请辞,或者他忽然间一命呜呼,要不本相真拿他没招。”丁大全说到这时,一直缩在旁边没说话的南必大眼睛一亮,璇即又低下头去,在心中反复琢磨。而绞尽脑汁反复盘算的丁大全也是眼睛一亮,“对了,弘吉剌大人你可以去走走忠王和信王的门路,他们俩都是贾老贼与王爷谈判的副手,有能力影响到贾老贼的决定,也有办法在皇上面前说话。”
“他们会听本使的吗?”弘吉剌仙童有些心动的问道。丁大全奸险一笑,附在弘吉剌仙童耳边低声嘀咕起来,“大人放心,忠王和信王都盯着空闲已久的太子位置,都已经盯得眼睛发红,大人只需要……本相再做些配合,就不难说服他们为王爷所用。”
……
宴席摆上,来吃大户的贾老贼亲兵象饿死鬼投胎一样甩开腮帮子大干起来,因为贾老贼事先的指点,这些亲兵们在饭桌上尽捡最昂贵的燕窝鱼翅大吃大嚼,还不断的要求加酒加菜,简直是把丁大全家的仆人厨子当成了饭店酒楼的小二一般呼喝命令。管家告到丁大全那里时,正在与丁大全交杯换盏的贾老贼却连声道歉,“丁丞相,下官这些亲兵都是军队里出来的粗人,没见过大场面,让你见笑了,见笑了。”丁大全却强忍心疼,哈哈大笑道:“贾少傅客气了,将士们在前线有功,当然应该好好犒劳他们。回去通知厨子,贾少傅的亲兵要加什么菜加什么菜,一样都不许少。”
“等等。”贾老贼叫住丁大全家的管家,又用筷子点了点桌子上的两个菜盘,“刚才本官出去巡查,发现将士们酒席上缺鹿筋和驼峰这两个菜,烦劳通知一下厨子,给外面那些酒席上每桌每种上两道,让本官的亲兵们也尝尝鲜。”
“你不会自己掏钱喂你那些八辈子没吃过饭的亲兵?!”丁大全在心底疯狂嚎叫起来。贾老贼却又毫不脸红的说道:“还有构酱酒(茅台酒前身),给每桌加几坛,但也不能让他们喝醉了——每桌不能超过十坛。”
“少傅,相爷府里没这么多鹿筋、驼峰和构酱酒了。”丁大全府管家为难的答道。贾老贼放下筷子,微怒道:“本官一向与士兵同甘共苦,士兵们吃不到的东西,本官决不再碰。”
“去买!”丁大全总算找到一个发泄的机会,红着眼睛冲管家疯狂咆哮,“赶快去买,贾少傅要的东西少一样,本相剥了你的皮。”丁大全府的管家还是第一次见到丁大全气成这样,吓得连声答应,连滚带爬的跑出去布置人赶快采购贾老贼所要的东西。贾老贼却笑眯眯的对丁大全说道:“丁丞相果然好客,下官真是感激莫名,要不这样,明天晚上本官再来与丁丞相叙叙旧——顺便把今天没机会到这里赴宴的亲兵带来,让他们也尝尝鲜?”
“贾少傅事务繁忙,本相怎么好意思连续两天占用贾少傅的宝贵时间?”丁大全翻着快要断气的金鱼眼,有气无力的答道。贾老贼却笑得益发开心,“丁丞相不用客气,就当下官向丁丞相请示公务算了,公事私事都不耽误。”
“不敢当,贾少傅,本相明天晚上另有要务,实在没时间相陪。”丁大全几乎快要哭出来。贾老贼却咧着微黄的板牙贱笑道:“既然如此,那后天可以吗?或者大后天也行——丁丞相如此好客,下官要是不再来拜访一次,就太不给丁丞相面子了。”
“贾少傅,本相……醉了。”丁大全一头扎倒在桌子上……
是夜,贾老贼的四百多亲兵连吃带拿,一顿饭吃掉了相当于丁大全二十年的俸禄——南宋官员的俸禄可是很高的,贾老贼和丁大全这个级别的官员,不用贪光靠俸禄就可以让几百口人过上顿顿有肉有鱼的小康生活——这还没算上打架中造成的损失。带来后果是,贾老贼带来的亲兵第二天没一个人能吃下早饭,给贾老贼省下了一笔为数不菲的早饭开支。但是在贾老贼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丁大全府后,丁大全家里立即传出噼里啪啦的瓷器砸碎声,还有一个足以让人做噩梦的凄厉惨叫,“我的钱啊!贾老贼!我操你十八代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