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降史思明计划制定之后,玄宗很快派人去执行,同时还派了不少朝廷官吏秘密前往相州、魏州一带,秘密劝降安庆绪麾下的大臣和将领。
安庆绪和手下大臣严庄等人有所察觉,得知麾下有不少大臣和军中将领私下与唐朝派来的官吏秘密往来,担心这些人出卖他们而投降唐朝,因此安庆绪和严庄商议,把各级将领、官吏和士卒全部进行调换,纵容他们自相屠杀,燕军中各级将校官吏和兵士们归顺的念头才瓦解了。
玄宗把招降史思明的任务交给了李光弼负责,因河东距离范阳最近,由李光弼负责是最恰当和方便的,李光弼派往范阳的人叫乌承恩,此人的父亲曾经是史思明的老上级,而此人的儿子又是史思明的心腹,李光弼认为由乌承恩来执行这个招降计划是最可靠的。
此时恰逢安庆绪担心史思明自立,因此派人从洛阳把安守忠和李立节二人招到相州,让他们二人统带五千兵马赶往范阳以征兵为名,实则欲察看情况,准备偷袭。
史思明本身早就有自立之心,心里有鬼,现在安庆绪派安守忠和李立节领着五千兵马过来,他如何不怀疑此二人到范阳的居心?于是便在营帐之外设好埋伏,然后自己率领几万士兵迎接安守忠和李立节。见到安守忠和李立节之后,立即下马行礼,握手叙旧,十分殷勤。安守忠等人不好下手,只好随其进了范阳城。史思明于是将他们领进客厅,命令奏乐设宴,盛情款待。酒酣耳热之际,史思明掷出一只酒杯,发出动手的信号,埋伏的士兵一拥而入,将二人一一拿下,同时围住二人带来的五千人马,给了些钱财,收编了他们。
早已经抵达范阳,并且与史思明有过接触,正在对上表归降之事进行谈判的乌承恩得到消息之后立即来见史思明,说道:“听闻将军今日把安庆绪派来的安守忠和李立节二人拿下关入了大牢,还收编了他们带来的五千兵马?”
史思明抬头瞟了乌承恩一眼,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乌兄难道有什么话说?”
乌承恩说道:“之前将军就与那安庆西有了嫌隙,如今他派安守忠和李立节带兵五千来征兵,表面上是征兵,实际上是想趁机杀了将军,谋夺将军的基业,而将军现在又抓了他们,收编了他们的五千精兵,等于是公然与安庆绪撕破了脸皮,现在不归降朝廷,更待何时呢?”
史思明有些犹豫:“这······”
乌承恩见状立马抛出诱饵:“在下来之前,朝廷曾给了明确调节,如若将军愿意归降,朝廷就册封将军为归义王,任范阳长史、河北节度使!将军的子女也各有封赏!”
史思明一听,心想反正投降只是一个名义,既有封赏,又何必在乎这么名义呢?于是他马上答应。
史思明归降的消息传来之后,叛军方面更是军心动摇,朝野上下人心惶惶,玄宗得知此事之后很是高兴了一把,因这个提议是赵子良提出来的,他还特意下旨对赵子良嘉奖了一番。
赵子良得知此事之后也很高兴,如今安庆绪势单力薄,尽管兵马不少,但都是乌合之众,不足为虑,剿灭安庆绪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可是这事还没有过半个月就发生了戏剧性的转折。
天宝十八年,正月初十。
陕郡元帅府。
军情司司长王灿急冲冲向赵子良报告:“大帅,河北局势再度发生变化,有消息传来,朝廷招降史思明的计划被人泄露了,史思明得知了招降计划的真相,逮住了这个计划的执行者乌承恩与其儿子密谋杀死史思明的现场,乌承恩却是一个怂包,他被抓了现场之后当场下跪,并说是受李光弼指使的!次日一早,史思明集合了所有部众、官吏和幽州百姓,面向西南,痛哭流涕:‘臣以十三万众降朝廷,何负陛下,而欲杀臣?’说完之后就下令把乌承恩父子杀了,随行的二百余人也一个没放过,事后史思明上表向皇帝鸣冤,朝廷为了皇帝的脸面,把责任都推得一干二净,给史思明回信说都是乌承恩父子所为,并非陛下和朝廷之意。今年正月初一,史思明自立为大圣周王,复叛朝廷!”
赵子良听了之后说道:“我就知道史思明此人不是良善之辈、忠勇之人,也没有指望他真的投降朝廷,只不过让他和安庆绪的关系更加恶化罢了!”
王灿又道:“还有一事,蔡希德在得知了史思明自立称王之后,立即带着自己手下十二万人马南下,归了安庆绪!”
赵子良惊道:“哦?这事我倒是没有料到,这蔡希德还是忠诚之人?”
王灿拿出一份折子递过去说道:“这是属下让人整理的关于蔡希德的消息,此人性格刚直、颇有才略,部下皆精锐之士,属下以为安庆绪麾下大将其他人都不足为虑,唯独此人大帅应当予以重视,如果说叛军之中还有谁的人马战力不俗,只有这蔡希德一人而已!崔乾佑虽然善战,但此人秉性执拗乖僻、麾下将士都不怎么服他,而蔡希德此人赏罚有度,破得军心!”
赵子良有关蔡希德信息的折子翻开看了看,眉头皱了起来,此人确实不好对付,而且这人手里有十二万人马,皆是精锐,难怪李光弼在他手里吃了好几次败仗,不过赵子良的眉头很快舒张开了,笑着对王灿说道:“此人也不足为虑,我们对付他不容易,但有人要对付他却很容易!”
王灿问道:“是谁?”
赵子良招了招手,在王灿耳边低声嘀咕:“你这样······”
“大帅高明!”
······
天宝十八年正月二十,相州。
这一天夜里,安庆绪手下大臣独孤问俗的府邸门前来了一个中年文士敲门,门打开之后,门内露出一个脑袋:“你找谁?”
中年文士拱手道:“学生杜鸿鸣求见独孤大人!”
“你等等,我去问问我家老爷!”脑袋缩了回去。
中年人只能把手缩回袖子里,在大门前走来走去慢慢等待。
不久,大门再次打开,刚才那脑袋又伸出来:“先生快请进!”
杜鸿鸣当即一脚跨了进去,大门再次被关上,他被领到一间书房坐下,下人送来了两杯茶。
独孤问俗很快到来,把下人都打发走了,整个内院只剩下他和杜鸿鸣两人。
“学生杜鸿鸣拜见独孤大人!”
独孤问俗拱手回礼,伸手道:“杜居士请坐,不知杜居士从何而来?所谓何事?”
杜鸿鸣道:“学生从陕郡而来!专程为见大人而来!”
“可有凭证?”
杜鸿鸣说道:“国破山河在!”
独孤问俗马上回应:“城春草木深!”
这是杜甫的诗,此时世人还并不知道杜甫有这首诗,王灿一次无意中听到之后把它拿来用作与安排在叛军内部的内应联络的暗语,双方都说对了,才能正式明确身份。
确认了身份之后,独孤问俗问道:“元帅这次派居士前来不知有何指令?”
杜鸿鸣问道:“听说蔡希德领十二万精兵南下,已经到了相州?”
独孤问俗点头道:“没错,已经到了半个月了,居士为何这么问?”
“因为这次上面传来明确的指令,希望独孤大人能够完成这个任务,上面听说蔡希德此人性格刚直,而安庆绪到了相州之后又懈怠政务,以蔡希德的性格如果知道此事,必会劝解安庆绪,大人如果能将此事告知蔡希德,诱其向安庆绪进谏,同时又在安庆绪面前进谗言,蔡希德就离死不远了,上面到不是害怕此人,只不过有此人在,加上他手里的十几万精兵,上面对付起来要多费一番手脚!要多死很多将士”。
独孤问俗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请居士向元帅回复,在下定然想尽办法促成此事!”
杜鸿鸣又道:“在下启程之前,元帅亲自交代过了,此事要以能保证大人安全、不暴露的情况下进行,一旦大人有暴露的危险,就立即停止行动,或有被怀疑的倾向,就立即撤离,这段时间在下会留在相州城内,大人如有紧急要事,可派人在城内天王庙内香炉中竖着插上一支手指粗的长香,再在寺庙内要一个清静的厢房,在下看见长香之后很快就会与大人汇合,为了保证大人的安全,没有紧急事务,在下是不会来见大人的!即便要与大人会面,也不会再来大人府邸,大人须要记住,我是你唯一的联络人,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如果有另外的人与您联络,都是假的!”
独孤问俗一想,觉得这个联系的法子很好,很保密,能充分保障两人的安全,也能及时识破冒充之人,他点头道:“此法甚好,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