挞拔玉拿筷子的手微微一凝,随即坐下,端着最端庄的神态,缓缓道:“玉儿想请问侯爷,在建水、临水、天水三个城中,哪一个离我们边城最近”
薛应琛不知她为何会这样问,但还是答了,“天水城。不过它距离边城虽近,但至少也需要两日的时间。”
“那么哪一个最远呢”挞拔玉问道。
薛应琛沉眸:“建水城。”
“这么说来,就只剩下一个临水城了,据玉儿所知,建水、临水、天水是以一个三角的方位存在于金国与大燕的边界,而离边城最近的也是离沟壑岭最远的,想来金国的那位皇帝不会只派三万兵力驻守,那么反过来,建水城最远,离沟壑岭最近,也就是他们的主要补给城,兵力应该也不会太少。”
薛应琛听懂了她的意思,但却是皱眉道:“即便是临水,也许三日时间才能到,若是大军行进的话,对方的探子一定会察觉,这样的话,一样无法攻城。”
挞拔玉点点头,“是啊,若是大军行进自然是无法攻城,即便真的攻了下来也会被建水、天水以及沟壑岭的大军包围,算是徒劳,还会损兵折将。可侯爷有没有想过,在他们运送粮草的必经之路埋伏呢”
“公主的意思是”薛应琛疑惑地看着挞拔玉,此刻看着面前的女子,他竟然会有种看到了另一个人的感觉,自信,淡然,似乎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尤其,挞拔玉和她长得很像,却也不那么像。
只有眼睛是最像的地方,都是那样的执着,自信。
挞拔玉突然被薛应琛这么看着,俏脸微红,“侯爷在想什么”
“冒犯了,臣刚才分神,请公主原谅。”薛应琛谂谂道。
“无事。”挞拔玉不知道薛应琛刚才想到了什么,但她总觉得他刚刚看着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像是在透过自己看着另一个人。
可是,会是谁呢
她敛了敛神,继续道:“若是派人火烧了临水城运送给沟壑岭的粮草,对方一定会以为侯爷要攻打的是居中的临水城,但又担心侯爷万一只是放了烟雾弹,其实真正的目标是最近的天水城,这样一来的话,他们的主要兵力就会放在沟壑岭和天水两个地方,而侯爷真正的攻城对象,便是那意想不到的临水城了。”
“可,建水城离沟壑岭最近。”薛应琛道。
这个攻城对象他不是没有想过,但建水离沟壑岭最近,若是没有办法拿下沟壑岭,他们的人就会全军覆没。
挞拔玉回想了一下密信中的那些内容,随即凝重道:“那,若是在沟壑岭的救援到之前攻下了建水,侯爷可有办法守住建水城,等待另外十万大军的反包围”
这一次,薛应琛陷入了沉思中。
若是真的攻下了临水城,他有把握守城二十日,二十日的时间,足够他手中的其他十万大军解决建水和天水的六万大军前来与他汇合。
到时候,只要沟壑岭的那些大军敢出来,就只能是腹背受敌。
他们若是不出来,也会断了粮草和兵器。
可是,这么简单的道理,风野岚会想不到吗
“公主似乎忘了,对方的皇帝风野岚已经亲自坐阵沟壑岭。”
挞拔玉一怔,见薛应琛紧紧盯着自己,手心不由开始冒汗,只见她轻掩衣袖,喝了一杯酒,随即淡淡道:“这就是侯爷担心的地方吧。玉儿小时候也学过一些窥探人心之术,其实以风野岚那样自傲的人为例,他并不觉得你会攻打临水,就好比,即便你攻下了临水,他也只会是当你不自量力,从而将大军从沟壑岭中撤出,将你一网打尽。”
“公主说得对。”薛应琛灵光一动,明白了挞拔玉的意思。
“哦”
“将风野岚在沟壑岭的大军诱出天险,那么他们就不再是无敌的,只要臣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临水,又在建水和天水两个地方尚未反应过来首先出兵攻打,那么他们就来不及夹击我们,最后风野岚不得不走出沟壑岭,而那个时候,比的就是谁能守,谁能攻了。”
挞拔玉心中有些担忧,想了想,还是劝道:“其实侯爷大可不必现在就去冒险,或许还有更加万全的法子呢若是真的被风野岚攻下了临水的话,只怕只怕”
薛应琛知道她要说什么,不由出声道:“公主放心,在臣做好一切作战计划之前,定会派人将公主安全送回帝都。”
“薛应琛”挞拔玉突然站了起来,甚至还直呼了薛应琛的名字。
一直以来,她都是以侯爷称呼他,但现在她真的是被这个男人给气死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离开了我有害怕过吗我只不过是担心你,我怕你万一等不到救援,就会就会”
连皇帝哥哥都说了,这是一招险棋,那么其中的危险可想而知。
薛应琛没想到挞拔玉的情绪变化如此之大是因为担心自己,冰冷的心微微一暖,但依旧是严肃着脸,一字一句道:“公主乃是千金之躯,一旦开战,必须离开。至于臣的安危,臣是此次的元帅,更是这十三万大军的主心骨,无论结果如何,臣都不会有半点退缩。”
他一身戎装,脸上满是坚定和刚毅的神情,使得挞拔玉久久不能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是的,这个男人本就是战场上的神,他的魂魄,他的身体,都属于战场,她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害怕,要求他退缩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她挞拔玉就不配喜欢他了。
“好。”她突然绽放柔柔的笑意,“我会走。”
薛应琛以为她不会这么轻易起来,却不曾想她竟然答应了下来,心中一喜,直接端起酒杯,“时间不多,臣在此祝公主一路平安,早日回到帝都。”
挞拔玉眼角浮现一抹苦涩,随即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与他的碰在了一起,“侯爷珍重”
语罢,一仰而尽。而她眼角,此刻亦是滑过一滴晶莹。
离开与否,这早已不是她说了算,而是她的心呐。
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但你也休想剥夺我伴你生死的权力。她暗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