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班骁回兵六盘,此时汉北军退至六盘以西据守
扬谷一战,新军伤病不少,也急需修整,因此两军各自盘踞要塞,相持不下,却谁也不先动手,此时左路秦权所部也与敌军相持,刀兵未动,整个春日,表面上看平静无波。
因为身体偶有不适,暂且住在了山中农家,离新军大营不过十多里路,来回到也方便。
三月眨眼即过,这些日子军中无事,武熬驻扎前锋大营,只留班骁坐镇中军,营内相安无事,我也不用多去,何况已至暮春,将士们喜爱露天洗浴,有我在诸多不便。
翻到箱底,才找到一身女装,鹅黄荷边裙,上罩窄袖夹衫,裙摆上的荷边还是扶瑶亲手绣的,单论手艺,她并不输红玉。
看到衣服,难免会想到宜黄的众人,也不知道越都怎么样了。
山中野花遍地,鸟雀群鸣,坐在半山腰处,看晨雾掠过,仿佛坐在云端,如此美景,却无人共赏,也算寂寞。
左手方向传来一阵喧闹,鸟雀惊起,四散飞走,心里暗想可能是山上猎户正在狩猎,可没多会儿,这喧闹竟然到了眼前,细心看,才发现原来是一群人,看他们的装束,并不像猎户,也不像山下的百姓,灰色衣料到更像是军中将士所穿得内衬。
临到近前,只见有人指着我大叫,“她在这儿!”
十多个人跑过来将我围住,因为伏影就在一旁。我心知不会有太大问题,也就没有惊慌失措,何况这种阵仗,见过也不是一两次。
细细看了他们腰上的刀兵,确定了这些人是新军地士兵,因此更不担心。
“你们想干什么?”拍掉手上的泥沙,慢慢起身。
这几人一听我问这话,先是一惊。为首的一人背刀向我拱手。“请夫人跟我们回去。”
“回去?回哪儿?”
“将军入夜就到。请夫人不要为难小人。”
“……你们将军叫什么?”既然能称为将军,在这新军之中,应该没有我不认识的,我到要听听是谁。
“小的们失礼了。”根本不打算回答我的话,上来就想动手,还好伏影手快,一枚银叶镖打在那人手背上。顿时鲜血直流。
伏影从树上跃下,立在我身侧,刚想再出手时,突然单膝跪地,我惊讶他这是怎么了,“夫人快走。”
“怎么了?”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却见他脸色青紫,也就是那么一瞬而过的时间。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好小子。用了这么多药还能说话。”为首地那名士兵抱着受伤地手背,见伏影跪地,拔刀就想砍。
“等一下。”止住他地动作。“你若伤了他,休想让我活着跟你走!”
那人收住刀,“夫人能跟我们走,自然是好,只是这人千万不能留,我营中规矩甚严,怕他醒来后给汉北军报信。”
“给汉北军报什么信?报告你们抢了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心中大为疑惑,这些人到底是谁的部下?
僵持半天,终于是留下了伏影,为确保他们不会伤他,我特地让他们连同伏影一起带走,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不会遭毒手,想来到也真是风水轮流转,伏影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到还是头一次我来保护他。
从山上下来后,就一直被蒙着眼,也不知是往哪个方向走,总之坐在马背上折腾了半天,等打开蒙眼布时,日头已经落山,眼前像是一处山谷,三面环山,正南方有一处深潭,谷中烟雾缭绕,暮气正浓,隐约可见树丛背后有几间竹屋,走近看,才发现不只几间。
伏影被几个人托进最西边一栋靠近桑树的竹屋中,看到他脚底的血渍我才明白怎么回事,原来那沾毒的暗器在他脚上,没想到如此的高手竟然不看脚底下,也算是阴沟里翻船。
“六子,回来了?”话音中带着些幸灾乐祸,“怎么?没找到吧?”一个络腮大胡子光着膀子站在路当中。
带我们进来地那个小首领冷笑一下,什么也没说,直往前走。
那络腮胡却得理不饶人,“吆喝,挂彩啦?六弟可是出了名的好身手,怎么有人能给你上彩?哈哈——”第三声“哈”在看到我后,卡在喉咙里没憋出来,“你……”指着我问那个六子,“她、她是谁?”
那六子冷笑,“怎么一天不见,五哥这眼神就不
我说过了,我弄丢的人,自然是我给找回来。”
“不是、不是,她是……夫人?”络腮胡舌头直打颤。
“这还用我说吗?”
“那……那屋里那个是谁?”
六子错愕,“什么屋里是谁?”
“屋里那女的是谁?”络腮胡挥手让人开门。
门一开,一名黄衣女子就站在正门口,看到她的脸,连我自己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很像,非常的像。
对方看到我也非常吃惊,更别说旁边那一群木鸡,霎时,只闻山林中的鸟雀鸣叫……
掌灯时,外面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打在屋外的竹叶上,沙沙直响,我跟这个名叫绿罗衣地女子坐在桌子两旁,桌上摆着几样小菜,两人都没动筷子。
因为不知道从何说起,所以两人一直默默无语到现在。
她刚启唇想说话,却听外面有脚步声,只见她地脸色霎时转白,看起来像是十分害怕。
“将军,屋里……有两个——”话被一句冷喝打断。
“马上派几个腿脚快的到六盘去帮忙找人!”这声音我太熟悉了。
“是!将军,屋里的人——”没说完,门吱呀开了。
坐在我对面地绿罗衣突然站起身,躲到我身后。
“屋里……有两位夫人。”叫六子的男子结巴着解释,不过显然已经晚了。
我笑看着武熬,看来这场闹剧应该收场了。
武熬回脸看一眼六子,吓得六子往后退一步,“属下一时疏忽,让夫人‘走丢’了,结果……属下也没想到会找到两位夫人!”
“出去!”见他不动,声音低沉地又重复一遍,“我叫你出去!”
“是!”撒欢地蹿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我们三人,我坐着,他们俩站着。
场面很尴尬,当然,这是对武熬来说得,起码我没有这种感觉,而我身后的女子似乎惊恐多过尴尬。
“她脚上有伤,让医官拿些药来。”她跑到我身边时,瞥见裙角上有些血迹,而且走路有些蹒跚,显然脚上有伤。
武熬唤来一名小丫头,将我身后的女子领到隔壁竹屋去处理脚伤,看她的样子,显然对武熬非常惧怕。
她一离开,屋里更加安静,穿堂风夹着雨丝吹进屋里,打在人脸上,一股润润的凉意。
“怎么回事?”拿起筷子吃饭,顺带问他。
“像你看到的,就是这么回事。”他三两步跨到桌对面,坐下。
“抢来的?”既然想逃跑,肯定不会是自愿的。
“对。”
“送回去!”
他看我一眼,拿起筷子吃起来。
“淫百姓妻女者,当斩!你不会不记得吧?”
他露齿一笑,“晚了,已经是我的人了。”
筷子停在半空中,与他对视,念头转了两三圈,最终叹息一声,“你打算把她放哪儿?”送回宜黄是不可能的,她跟我长得这么相像,肯定要遭人非议,何况这不是明摆着告诉秦权他武熬还对某人念念不忘?就算忘记了,找这么个相似的人又是什么意思,他要是不想让秦权心里不痛快,定然就不能把这女人放到大庭广众之下。
“我还没想好。”大口吃饭,仿佛这不过是件可有可无的小事。
“李邦五落到如今这种众叛亲离的境地,你应该知道是因为什么,不要葬送自己的前途,把她放了吧。”留在他身旁,也要吃一辈子的苦。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笑眼看着我。
“算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管得越多,反而事情越多,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档子事,明明正事那么多,偏偏还要为这种事操心。
他临走前说了一句话,“你说过的话我不会忘,不过我说过的话,你最好也不要忘,那晚我就说过,那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除了叫你姐姐,我不会再叫其他什么。这个女子是我想要的,她姓武,谁也夺不走。”我第一次发现了他的偏执。
那一夜,听着隔壁女子的哭声以及男人的呼吸声,我突然觉得有点害怕,突然发现好想回到秦权的身边,在这世上,好像只有他的身边最安全,我救不了那个女子,就如同我救不了自己的处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