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强词夺理逼玉龙

过黄河,渡长江。

这日,麦小云和沈逸川二人回到了江南地面。

本来,麦小云原拟会同了麦无铭之后再去石家庄,因为石家庄实在声势浩大,实在人手众多。

如石镜涛父子,如“冰山蛤蟆”龚天佑,如“四大金刚”、“石家五蟹”,而今还听说卓小伦也投进了石家庄之中。

但是,沈逸川自告奋勇,豪气万丈,他也就不得不去了,免得给人笑柄,免得有亏职守。

再说,他自己的心中,又何尝不愤忿难平呢?到了石家庄,出奇的、意外的,广场内外竟然冷冷清清无人警戒,无人戍守。

虽然,栅门旁的班房中仍有两个庄丁在应门,但是他们却伏着头在打瞌睡。

莫非是出了事故?莫非是猫不在?所以老鼠就任所欲为了。

沈逸川不由大声地嚷了起来。

“喂!你们起来!”

“什么人大呼小叫的?”

两个庄丁全都抬起了头,待他们睁着惺忪的睡眼看清来人是谁的时候,其中说话的一个立刻又惊喊了起来。

“啊!是你们。”

百家庄中的庄丁,他们大都认识表小云和沈逸川。

忆当年,麦小云为追拿“冰山蛤蟆”龚天佑,曾经来过两次,并且还和乃弟麦无铭假作石子村的朋友邱玉秋打过一仗。

那沈逸川呢?沈逸川也曾来过。

是为退回沈如婉的聘礼,他和二爷沈逸峰、老四沈逸裕一起来的,而且还登堂入室,受石镜涛的招待呢!“叫石镜涛出来!”

“我们庄主不在。”

回话的庄丁显得有些畏缩,有些结巴。

麦小云接口说:“那叫龚天佑出来也行。”

“龚供奉也不在庄内。”

“哦!是吗?”

麦小云说得随口,但问得刻意。

“是的,小的说的全是实话。”

沈逸川又开口了,他话声含威地说:“他们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

“你会不知道?”沈逸川语调加狠了,眼睛睁大了,脸容布霜了,说:“说!他们到底到哪里去了?”

“小的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嘛!”

这个庄丁口齿竦瑟,身子觳觫。

为缓和气氛,麦小云平静地说:“你们庄主是否去南京金氏山庄尚未返回?”

“回来了,但是……但是……”

这个庄丁大概是职位较另一个为大。要不然,那必定是他舌头长,爱说话,以致这次终于惹麻烦上身了。

不是吗?古人说:“是非都为多开口。”或者:“祸从口出。”

“但是什么?”

“但是又出去了。”

“‘四大金刚’呢?”

“同庄主他们一起出去的。”

麦小云依旧弄不清、猜不透对方变的是什么把戏?“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庄主他生了病。”

“真的?”

麦小云的语气也重了起来。

“真的。”

说话的庄丁回得诚恳,说得认真,他恨不得能将心掏出来给人家看。

沈逸川却是一脸的不信,他说:“别听他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那个庄丁惶恐地说:“小的说的全是实话,不信,请你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好,我们进去看看。”

进了大厅,再到大厅,里面果然是空空荡荡,了无一人。

那个庄丁语带阿谀地说:“供奉的住处建在山边,二位请随我来。”

“不必了。”麦小云略一沉吟说:“他们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那个庄丁摇摇头说:“庄主没有说,尤总管和护卫总领他们也没有交待。”

“既然如此,我们走了。”

到了石家庄外面,沈逸川说:“那个庄丁所说的话能信?”

麦小云说:“应该能信。”

“练武的人怎会轻易的生病?”

“这很难说,人食五谷杂粮,谁又能保证不生病呢?”

“就算是吧!”沈逸川说:“石镜涛他生了病,轻一点煎帖药服服,重一点找位大夫瞧瞧,又何用劳师动众,倾全庄的人共同出去。”

“说的也是,这一点我也是百思不通。”

“难不成他是在躲避你们兄弟?”

麦小云摇摇头说:“应该不会,石镜涛似乎不是这一种人。”

“唔。”沈逸川却不以为意地说:“石镜涛可以算一个丈夫,但古人说,大丈夫能屈能伸,识时务者才称俊杰,他自思不是你们兄弟的对手,借词避一避也说不定啊!”

“能避一时,又岂能避一世?”

“避一时是一时呀!”

麦小云略一沉吟说:“我想不会,因为石家庄中的人手并不单薄,他们出去必定另有原因。”

“好吧!不谈了。”沈逸川喘出了一口气说:“如今我们又何去何从呢?”

“继续南下,看无铭他有何作为。”

“不先去庄中转一转?”

沈逸川说的乃是沈家庄。

“不了。”麦小云也知道对方所指,是以他说:“我送菩萨去普陀,在回程中曾经去了沈家庄一趟,只是你们全都出来了。”

“嗯,这样也好,娴丫头她们也好久未见了,我正惦记着呢!”

沈逸川笑笑说:“去看看她们,还有你四叔。”

晓行夜宿,一天午间,两个人已经来到了黄山。

当他们走过莲玉峰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吆喝声,还有兵刃碰撞声。

行在前面的沈逸川顿时脚下一滞,他侧过身子朝麦小云说:“小云,有人在争端,有人在厮杀……”

麦小云略一谛听,说:“唔!有男人、有女人,一对动拳脚,一对持刀剑,他们交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沈逸川忽有所忆,他说:“你朋友丁怀德他们不就住在黄山?”

“不错,但他们住在紫云峰下的黄石山庄,离此还隔一个山峰。”

“嘿嘿嘿嘿!”

这时,一阵阴笑连连地语声传了过来,说:“丫头,束手就擒吧!你既修破坏了本教总巡察的好事,如今由你来填补也是一样。”

一个女声狠声地说:“呸!姑娘与你拚了!”

“我本不想再次伤你,奈何你却自寻死路。那就躺下吧!”

麦小云一听音调不对,似乎那位姑闪身历险境,他立即脚下一弹,身形像箭一般地射了出去。

三个起落,一个回旋,“云天青龙”已经由云中直翻而下,停立在那两对斗打的人不远之处了。

可是,一见之下,心中顿时一震,继之又是一喜。

这为什么?因为,徒手相搏的那一对他不认识,男的脸蒙黑纱,女的一身绿裳。

不认识心头怎会震动?又有什么喜悦可言?因为另一对他全认识,一个是脸长黄毛的“长毛公子”毛延龄,还有一个嘛!却是身穿黑衣,新近成为他弟妇,“黑娇女”沈如婉。

这怎么教他不震不喜?有沈如婉在,必定有他的娇妻沈如娴在。

还有,二弟麦无铭,四叔沈逸裕大致也在左近。

沈如婉和毛延龄剑来剑去,打得激烈,但似乎是势均力敌,隐隐地,沈如婉还略占上风呢。

既然如此,麦小云也就不去惊动,目标遂转向了绿衣姑娘,因为绿衣姑娘正手忙脚乱,正花容失色,在苦撑,在闪退。

他心头又在动了,看绿衣姑娘的招式功力,似乎并不亚于那个蒙面人,为什么?她招未递满,即中途回撤,式未吐威,又改朝换代,当然成了一个挨打的局面。

反观蒙面人,其双掌墨黑如漆,干枯如爪。

麦小云了然了,不由暗暗地说:“哦!怪不得呀!原来那个人练就了一副毒拳。”

他再次地思维起来了:“会是谁呢?天底下练毒掌的人不在少数……”

蓦地,一丝灵光闪过了麦小云的脑海:“是他,是他,必定是他,有‘长毛公子’,那这个蒙面人该是‘湘西僵尸’,父子档嘛!”

麦小云虽然没有麦无铭来得沉稳,但其江湖经验却胜过乃弟多多。

如毛延龄,集道听途说,凭对方长相,就能确切地给认定。

如蒙面人,也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想归想,动也动,而且想也只是刹那间的时光,他见绿衣姑娘已经力所不逮,顿时不问情由地出了声,也出了手。

“倚毒为胜,哪算英雄,我就碰碰你就腐肌又蚀肉的尸毒之掌,看它是否要得了人命!”

其实,何须再问情由呢?就算猜不透对方究竟足难,那面蒙黑纱见不得人的人必定是坏人,身练毒掌极欲害人的人也必定是坏人。

麦小云毫不犹豫,立即贯上了佛门禅学,那至高无上的磐石神功,由掌心直逼而出。

蒙面人惊觉了。

他的确是“湘西僵尸”毛永寿,也正是新近崛起江湖的幽冥教教主。

是以,认识麦小云,也知道麦小云的身份。

可是,恣睢过甚,自负过甚,就不相信对方能接待下本身苦练有成的“尸毒腐功”。

他一方面将功力提到了十成,一方面亦阴阴地说:“麦小云,你嫌命长,那本教主就成全你,七七一过,四十九天之后你将化为一滩血水,一具枯骨。”

果然,这不是吹的,也不是盖的,怵目惊心,毛骨悚然。

只见蒙面人干瘪的手掌渐渐胀大,并且由黑转蓝,由蓝变灰……只见蒙面人蜷曲的指甲根根竖起,井且在指甲缝之间,冒出了缕缕白烟。

麦小云也不敢大意。三国演义中曾经那么说过,荆洲乃是在大意中所失去的,因此,他也刻意地加上二成功力。

于是,掌心赤红如火。

于是,表里炙热如。

于是,内力汹涌如潮……绿衣姑娘喘过了气,定过了神,但是,当她看清了来人面貌的时候,不由惊中带喜,脱口呼叫起来了。

“铭弟小心……”

因为她是姚凤婷,而且她们把麦小云当做了麦无铭。

二拿相接,霹厉声起。

“腐尸毒掌”属阴,“磐石神功”属阳,阳刚阴柔,犹同水火,彼此相克相冲,迄不并立,迄不济调。

是以,出事了,出事了,竟功了,竟功了。

蒙面人抱着手掌暴退连连,他出事了。

麦小云屹立当地渊不扬波,他竟功了!另一边的“黑娇女”闻声见影,她精神大振。

相反的,“长毛公子”闻声见影之后,不由心惊胆颤。

就这样,沈如婉的剑尖随即划上了毛延龄的手臂。

“走,我们走!”

胜败已分,输赢立判,蒙面人一声呼喊,毛延龄就扬长避短拖着宝剑跟对方双双隐向林木之中。

“哪里走!”

沈如婉扬剑尚待进迫的时候,麦小云却开口了。

“如婉,穷寇莫追,逢林勿入。”

沈逸川曾经说过:“如今出了麦氏昆仲,沈家庄嗣后就未敢再言勇了。”

这个时候,幕落人散,他才从后面一步赶到。

“啊!姊夫,啊!三叔,你们都来了呀!”

沈如婉这一叫不打紧,姚凤婷却因此愣住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是认错了人。

虽然,她又刻意的凝视了麦小云好一会,但是,除了衣衫色泽,除了……没有除了,只有因个人喜好,衣衫的色泽不同以外,其他的其他的,完全一样,任怎么也分不出谁是谁来。

怎么办?没办法,只好红着面孔羞涩地垂下了螓首。

沈如婉见在眼中,乐在心里,她喜气漾溢地说:“来,我先来介绍,凤姊,这是我三叔沈逸川,这是我姊夫麦小云。”

然后玉笋一转,接着又说:“她叫姚凤婷,是我们金兰所结的义姊。”

沈如婉她怎能不喜?喜事多着呢。

一来是亲人相亲,二来讨回了“长毛公子”上次那一指之恨,三来嘛!喔,三来之事暂时不能说。

不过,另一桩倒可以提一提,那就是看到姚凤婷窘迫之状,尴尬之相。

但她忍在心里,未敢取笑,因为当初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看错了人,认错了对象,这一对孪生兄弟。

姚凤婷立即裣衽一礼,说:“二位好。”

“姚姑娘好。”

麦小云在接战蒙面人的时候,曾经听到这位绿衣姑娘口中说了一声“铭弟小心。”

心中正感纳闷,如今沈如婉这一介绍,不由了然了。

因有长辈在,因有初见面的姑娘在,他也就隐忍着不再说话,不再开口。

当然,沈逸川当仁不让,他说:“如婉,和你们打斗的是些什么人?”

他知道有人在打斗,也看到有人退进了树林,但却未看清对方的面貌。

“幽冥教里的人。”

“幽冥教?”沈逸川眉头皱了一皱说:“怎没听说过?”

因为他身在北地,是以不知道南边出了一个幽冥教,因为有麦无铭的阻挠挞伐,是以幽冥教发展缓慢。

“新近组织的,新近崛起了。”

“你大姊如娴呢?”

“大姊在黄石山庄,还有四叔。”

“哦!你们果然聚在一起。”沈逸川欣然地说:“那他们怎么没有和你……和你们一起出来?”

沈如婉趄趑了,滞讷了。

“事情是这样的……这样的啦……”

麦无铭践人之约,他走了,单独地走了。

事先,曾经诸多考虑,岭南是险地,洪家寨是毒窟,是以未敢透露,未敢明说,不然,众人必定会争求同去,尤其是沈如婉。

不让她去她不放心,去了呢?则他放心不下。

因此,只有留下书信暗暗地走了。

果然,麦无铭这一走沈如婉焦躁万分,忧虑万分。

沈如娴说好说歹,姚凤婷劝慰晓喻,她总算将心湖平息下来了。

但是,那漫长的日子怎么打发呢?丁怀德夫妇是地主,也是土著,谨向导着一干人等游览黄山的胜景。

几天以后,能去的地方都去了,能玩的所在也玩过了。

而沈如婉是闲不下来的,一闲她就乱,一闲她心就烦。

一天早上,她缠上了姚凤婷。

“凤姊,我们二人同病相怜,都吃过毒指毒掌的祸害,怎么样?出去找他们清清旧账如何?”

“找不到的。”

“说不定皇天不负苦心人呢!”

“算了吧!爬山越岭劳累了这么多天,你不困?”

“困什么?练武人的字典里哪里有劳累和困的字眼呢?”沈如婉赖着说:“走嘛!去碰碰运气呀!”

“我的运气还没来……”

“谁说的?”

沈如婉神秘地笑了一笑。她弦外地说:“你已经是鸿运当头了。”

“去你的!信口开河……”

“哎呀!”时机未到,沈如婉未敢明表,她只有撒赖地说:“那就算是陪陪我,好不好?”

姚凤婷莫法度,她无可奈何地说:“好吧!”

两个人就荡出了山谷,直向天都峰那个方向走去。

但当经过莲玉峰下的时候,姚凤婷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顿时疾跃两步,娇叱一声,说:“站住!”

沈如婉亦步亦趋,跟了上去说:“凤姊,他是谁?”

“他就是幽冥教主。”

这时,幽冥教主也停住了脚步,回过了身子。

“哼!丫头,你的命倒很硬呢!”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姑娘今天就要报回那一掌之仇!”

姚凤婷粉脸含霜的说着。

幽冥教主不禁冷冷地笑了一声,说:“你行吗?”

“那你就试试!”

姚凤婷身形一动,立即就扑了上去。

“是什么人……啊!是你。”

应答之间树林中忽然又转出一个人来。

当那个人看了对方乃是姚凤婷的时候,不由声调转狠地说:“教主,这个婆娘坏了我的好事,就交给我来收拾她吧!”

那个人是谁?那个人脸上布满茸茸长毛,他正是“长毛公子”。

沈如婉一见抽出了背上龙泉,说:“长毛的畜生,你藏头缩尾不敢见人,今日终于被姑娘给遇上了,纳命吧!”

毛延龄焉前示弱,他说:“别以为本座怕了你们,那是教主的交待,因某种原因暂时歇兵,要不然,在天都峰下早就把你们给放倒了。”

“大言不惭,看姑娘不把你劈于剑下!”

毛延龄久闻“黑娇女”的声名,也见过沈如婉的功力,他虽然以指掌见长,但是,指掌毕竟敌不过兵刃的威势。

衡情量力,随之也拔出了腰间的宝剑。

姚凤婷雄心壮志,满怀愤怒,但当对方展出了乌黑箕张的“尸毒掌”之后,她心中忽然无名地畏惧了起来,以致招难展,功难发。

这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何况这仍是原来的那一条毒蛇。

“就是这样,姊夫来了,就是这样,三叔您也到了。”

沈逸川关切地说:“无铭,无铭他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沈如婉沮丧地说:“他信上没有说。”

“走,我们到黄石山庄去。”

为赶时间,为不浪费光阴,麦无铭就快马加鞭地直向岭南驰去,三日之后,他已经进入广东省的境内了。

广东,古称百粤地,或作粤东。

境内山脉纵横,气候燠热,其人文风物,也在在迥异燕赵及江南。

麦小云来过岭南,麦无铭却没有,因此,他找一个年长的人问路了。

“这位大叔,请问……”

那个被问的中年男子看了他一眼说:“曼士啊(什么事情)。”

“请问罗浮山从哪里走?”

中年人见对方是一个外地人,想必是来游历的客人,遂反问地说:“臬叩摇山啊?(你去游山吗?)”

麦无铭略一思索,说:“哦!不是的,我去找人。”

“无嗨?臬叩卓临?(不是?你去找人?)”

“不错。”

那个人见两相话不投机,也就兴致索然了。

他用手朝南一指说:“你罗哈叩亥格。(大路下去是啦。)”

“谢谢,谢谢。”

幸亏罗浮山乃岭南第一名山,麦无铭指手划脚,几经探询,终于到了该到之地。

据说,它原是蓬莱三岛之一,飘浮在海上,属神仙之洞府居所,后来与岸上罗山相合,而全其名。

洪家寨位在罗浮山的北边,此地长年日光不照,潮湿阴冷,是以百毒衍生。

不知洪家兄弟因见此处毒物众多而迁移来此,抑或因世居此处被众多毒物所扰而研习起毒功,驾驭起毒物?总而言之,岭南之人与毒结了不解之缘。

他们喜毒,他们食毒,以毒疗疾,以毒滋补,愈剧愈灵,愈毒愈妙。

不然,鸦片的集散地也就不会挑选在广州府了。

今天,六月初六。

小暑已过,大暑即至,乃一年之中最热的日子,最凶的日子。

此日,又值古皇帝明定曝晒衣物之日,因此日天门开,服饰一经曝晒,鼠不啮,虫不腐。

麦无铭缓步地走到洪家寨的大门口,沿途,既不见有人警戒,也不见有人守望,他不禁感到有些纳闷。

有必要吗?无此必要。这种地方,根本无人敢来。

真的那么自负吗?不,自山下至栅寨的大门口,到处都有东西在警戒,遍地都有东西在守望,麦无铭必定也见到了一些。以是他来曾想到罢了。

请看,空中有飞着的虎头蜂,树上有挂着的黑蜘蛛,叶间有隐着的毛蜒蜡,毛蜒蜡乃是一种色彩鲜艳、遍体长毛的毛虫。

这种毛虫身具剧毒,别说咬。只要被它的毛刺到、刮到,那就会浑身肿痛,或肌肤溃烂。

至于地上守的可更多了。

有蜈蚣、有蛤蟆、有蝎子、有长虫……“有人在……”

麦无铭的话声尚未落口,栅内门两旁立即闪出四个人来,他们正是洪家寨的寨主,洪三钧兄弟。

这或许是他们知道麦无铭今日会来,因此早就准备定当了。

也或许是空中的虎头蜂飞来飞去,飞进飞出,示知着消息,他们这才迎了出来。

洪家四兄弟长得大致相同,个子瘦小,面孔乌黑,穿的衣裳又皱又脏,一副邋遢相。

四个人都留着一簇山羊胡子。

胡子灰中带白,白中透黄,黄中还有黑嘟嘟的感觉,究竟是什么颜色,恐怕任谁也说不上来。

洪三钧是老大,他两眼精光闪闪地盯了麦无铭好一会,然后才开口说:“来者可是两条龙之一的麦无铭?”

情有诮讥,语含轻视。

“不错,正是在下。”

初相见面,在气势上焉能有亏,是以麦无铭答得坦然,答得昂然。

“那请,请到里面说话。”

四个人一剖二开,从原出来的方向退了开去。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江湖人闯的是名,讲的是信,有道是“头可断,血可流,声望却是不可辱。”

麦无铭既然来了,也就毫无迟疑跨出了脚步。

倏地,栅寨边黑影一闪,嘶声连连。

对方暗施偷袭?他当应变,顿时裹足不前了。

那是什么?那是笆斗裂了,那是红潮犯了,一杀头大无朋,周身斑斓的蟒蛇窜了出来。

它张着血盆大口,它吐着二尺信舌,阻止生人的进入。

这就是洪家寨的守卫。

这种守卫比人忠诚,比人尽责,也比人容易款待。

一般庄院多饲狗看门,但狗太普遍了,太通俗了,有心人都有制狗的本领和方法,是以效果不彰。

蛇,蛇守门户倒是新鲜,倒具阻吓作用。

天下的神兵奇室,不都有灵蛇在把守着吗?“大黄退下!”

洪三钧见对方不为所动,遂见风转舵地猛喝出声,并且举手在蟒蛇的头顶拍了一掌,说:“对不起,失礼了,这大黄向不伤人。”

这条蟒蛇必定是训练有素,它所音着掌,立即头一低身一摇,无声无息地又缩了回去。

不管对方是有心,抑或是无意,麦无铭既来之,则安之,依旧昂然的迈了进去。

里面说是一个广场,毋宁说是一块荒地。

它没有围墙,没有栏栅,四周皆是杂树,皆是野草,而且杂树荆棘,野草过膝。

五人像折扇一般地站了开来。

麦无铭是扇柄,洪氏兄弟当然分散着似扇叶了。

洪三钧说:“麦大侠真信人也,但是,今日前来赴的,可曾作成如何打算?”

麦无馆摸不透对方的用意何在,是以两可地说:“那该看贤昆仲的意思了。”

洪三钧脸无表情地说:“阁下讲理否?”

“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在下不是千里而来了么?”

麦无铭睿智,他不予直说,远远地绕上一个圈子,到头来任谁都知道他所答之辞。

“那你是好管闲事的了?”

“不平之事,人人都会插上一手。”

“嗯!”洪三钧老奸巨滑,他抽丝剥茧地说:“你是看见我家老三欺人在先,还是对方捕捉蛇豸在先?”

“这……”

麦无铭听了不由怔了一怔,他舌结了。

洪三钧是捕蛇老手,他打蛇随棍上,而且还在七寸之处。

“这么说,理亏的该不是我家老三喽?”

“话是不错,但孩童无知……”

洪三钧立即接过了口。他依样葫芦地说:“话是不错,但孩童诸多兜捕,诸多扑击,万一老三的那条虫蛇给对方弄死了呢?”

“这……”

麦无铭还是感到语塞。

洪三钧咄咄逼人的又在开口了。

“再说,阁下可看见和老三纵豸伤了人么?”

“有!”麦无铭终于找到理由,也有了说话的余地。

他喘出了一口气说:“在下就是看到那条蛇反身噬人,才出手援救。”

洪三钧空目地觑了对方一眼,接着冷冷地说:“说不定那条蛇为了自保,迫不得已,才……”

“不!绝对不是。”麦无铭接口说:“那条蛇的速度奇快,它原可以逃去的,但当听到令弟口哨之声,倏地转头反扑。”

“那蛇伤到了人没有?”

“当然没有。”

“是你把蛇给击毙了?”

“不错。”

“蛇既然没在伤到人,你为什么非要将它击毙?”

“防患于未然。”麦无铭说:“我不杀它,它必伤人。”

“谁说的?”洪三沟悠悠地说:“它受了委屈,难道连吓唬吓唬那顽赖的孩童也不可以?”

麦无铅听了又是一怔,他强声地说:“这怎可能?鳞介之属,哪县灵性。”

“怎么不可能?要知道那条虫蛇久经训练。”

麦无铭摇摇头说:“我不相信。”

“你可信蛇懂言律,并且听人指挥?”

“这点我相信。”

“哪你怎知我老三不会及时地再吹出口哨?”

“这……”

“还有。”洪三钧继续地说:“就算它咬到了人,那也属教训、惩诫,我家老三身有解药,你又怎知道他会任由孩子死去?”

洪三钧能说善道,他说的全是道理,虽然这道理有些牵强,有些不正,但麦无铭却是无从反驳,奈何。

“这……”

他只有发出了第四个“这”字。

“有理走遍天下。”如今,谁有理呢?麦无铭已经成了一个挨打的局面,至少在言语上是如此。

洪三钧得理不饶人,其实,就是无理,只要有人犯到了他们,他们兄弟也决决不会饶人的。

“你既然接连伤了我家老三的宠物,当该有个交待,有个赔偿。”

麦无铭苦笑了一声说:“在下惭愧,今生连虫蛾都未养过一只,教我拿什么赔给你们呢?”

“那好,你就把人给留下来吧!”洪三钧略一侧头,努努嘴巴说:“老二,你偏劳,代老三收收账款。”

洪一钧既然不是人家的对手,那叫洪半钧也是白搭,是以他叫老二洪二钧上了场子。

“是。”

洪二钧举步上上几步,他不用兵刃,以拳、以掌、以指爪邀战着麦无铭。

洪氏兄弟练的也是毒功,但他们的毒迥异于毛永寿。

毛永寿是尸毒,尸毒不借外力,乃把己身的血液局部凝回败坏,然后以气逼入对方之体内,以爪刺破对方之肌肤。使之混淆、融会,那对方就会周身溃烂、疽瘫。

洪家兄弟则不是。

他们用的是蛇毒、虫毒,如此而已。

不过,有一点倒是相同。

那就是练毒功的人,多半与兵刃绝了缘,除非把每汗粘在兵刃之上,但总没有拳脚来得方便,来得利落。

人家不用刀,不用枪、麦无铭当然也不好撤出他的宝剑,因此,两个人就手来脚往打在一起。

洪二钧的功力的确要比洪一钧高出一筹,但他仍旧不会是麦无铭的对手,虽然已经竭其所能,尽其所有了。

麦无铭从容地拆招,轻松地出掌,却不接对方的手,也不碰对方的指,保持实力,以待后果。

二十来招一过,洪二钧开始感到急迫了,感到局促了,已经是身不由己,力不从心。

洪三钧看出了端倪,老二不行,也等于说自己不行,因此就采上拟定了的第二个方略,那就是群斗。

“麦无铭,你果然是条龙,但是,龙进沙滩,失策了,我们兄弟当教你变成一条虫!”

他立时提高了音调,接着又说:“老三,老四,一起上!”

“好!”

哄然一声,三个人先后地加入了场中。

“不见得哩!”

麦无铭身形一变,他加快了速度,提高了警觉。

他所顾忌倒不是人,乃是蛇、乃是虫、还有蜂。

这一下热闹了,好看了。

臂影满天飞舞,身形满场滚动,挟着尘,挟着风。

洪三钧毕竟是一寨之主,四人之首。

他阴、他险、他爪利、他掌诡,找的是空档,袭的是冷门,批空捣虚。

有道是“日长事多,夜长梦多。”麦无铭未敢怠慢,时间长了,他唯恐会着了对方的道儿。

是以踏出了“迷踪步”,施出了“菩提掌”。

第九回 寻公于独访禅寺第十九回 双娇援手救丐帮第十三回 秦岭三蛇难逞强第十二回 江胜海力战鬼魅第十三回 秦岭三蛇难逞强第七回 夫子避债寻短剑第十六回 女侠挺身救公子第二十八回 初显真容度城隍第三回 假献汤药迷菩萨第四回 缉逃犯独探永关第五回 父丧子寻敌报仇第二回 二特使喜宴乍惊第五回 父丧子寻敌报仇第四回 缉逃犯独探永关第二十三回 将错就错斗二丑第十三回 秦岭三蛇难逞强第十一回 石家在广罗群英第十八回 长毛无理硬逼婚第二十八回 初显真容度城隍第十五回 青龙义护赈灾银第八回 双娇乔装揭骗局第二回 二特使喜宴乍惊第十九回 双娇援手救丐帮第二十二回 昆仑隐师门不肖第九回 寻公于独访禅寺第十六回 女侠挺身救公子第二十六回 蟒鹰虎大战玉龙第五回 父丧子寻敌报仇第二十八回 初显真容度城隍第十三回 秦岭三蛇难逞强第三回 假献汤药迷菩萨第十一回 石家在广罗群英第二回 二特使喜宴乍惊第七回 夫子避债寻短剑第五回 父丧子寻敌报仇第十九回 双娇援手救丐帮第二十一回 青龙斗万里船帮第十二回 江胜海力战鬼魅第七回 夫子避债寻短剑第十七回 三喜客栈祛尸毒第十六回 女侠挺身救公子第二十六回 蟒鹰虎大战玉龙第二十三回 将错就错斗二丑第六回 得相助太湖除恶第十一回 石家在广罗群英第二十四回 强词夺理逼玉龙第十二回 江胜海力战鬼魅第十九回 双娇援手救丐帮第十七回 三喜客栈祛尸毒第二十九回 两教主挑战战群英第七回 夫子避债寻短剑第七回 夫子避债寻短剑第五回 父丧子寻敌报仇第二十八回 初显真容度城隍第十四回 石氏父子废武功第八回 双娇乔装揭骗局第二十回 众侠数探天都峰第七回 夫子避债寻短剑第三回 假献汤药迷菩萨第十四回 石氏父子废武功第二十一回 青龙斗万里船帮第二十八回 初显真容度城隍第十二回 江胜海力战鬼魅第十四回 石氏父子废武功第十六回 女侠挺身救公子第二十四回 强词夺理逼玉龙第十二回 江胜海力战鬼魅第七回 夫子避债寻短剑第十五回 青龙义护赈灾银第二十五回 洪家寨七毒布阵第十三回 秦岭三蛇难逞强第二十六回 蟒鹰虎大战玉龙第五回 父丧子寻敌报仇第二十八回 初显真容度城隍第一回 地狱门风波骤起第三回 假献汤药迷菩萨第四回 缉逃犯独探永关第十六回 女侠挺身救公子第二回 二特使喜宴乍惊第二十七回 三喜临门同吉庆第二十一回 青龙斗万里船帮第十一回 石家在广罗群英第五回 父丧子寻敌报仇第七回 夫子避债寻短剑第一回 地狱门风波骤起第八回 双娇乔装揭骗局第二十三回 将错就错斗二丑第五回 父丧子寻敌报仇第十五回 青龙义护赈灾银第二十三回 将错就错斗二丑第十八回 长毛无理硬逼婚第十五回 青龙义护赈灾银第十二回 江胜海力战鬼魅
第九回 寻公于独访禅寺第十九回 双娇援手救丐帮第十三回 秦岭三蛇难逞强第十二回 江胜海力战鬼魅第十三回 秦岭三蛇难逞强第七回 夫子避债寻短剑第十六回 女侠挺身救公子第二十八回 初显真容度城隍第三回 假献汤药迷菩萨第四回 缉逃犯独探永关第五回 父丧子寻敌报仇第二回 二特使喜宴乍惊第五回 父丧子寻敌报仇第四回 缉逃犯独探永关第二十三回 将错就错斗二丑第十三回 秦岭三蛇难逞强第十一回 石家在广罗群英第十八回 长毛无理硬逼婚第二十八回 初显真容度城隍第十五回 青龙义护赈灾银第八回 双娇乔装揭骗局第二回 二特使喜宴乍惊第十九回 双娇援手救丐帮第二十二回 昆仑隐师门不肖第九回 寻公于独访禅寺第十六回 女侠挺身救公子第二十六回 蟒鹰虎大战玉龙第五回 父丧子寻敌报仇第二十八回 初显真容度城隍第十三回 秦岭三蛇难逞强第三回 假献汤药迷菩萨第十一回 石家在广罗群英第二回 二特使喜宴乍惊第七回 夫子避债寻短剑第五回 父丧子寻敌报仇第十九回 双娇援手救丐帮第二十一回 青龙斗万里船帮第十二回 江胜海力战鬼魅第七回 夫子避债寻短剑第十七回 三喜客栈祛尸毒第十六回 女侠挺身救公子第二十六回 蟒鹰虎大战玉龙第二十三回 将错就错斗二丑第六回 得相助太湖除恶第十一回 石家在广罗群英第二十四回 强词夺理逼玉龙第十二回 江胜海力战鬼魅第十九回 双娇援手救丐帮第十七回 三喜客栈祛尸毒第二十九回 两教主挑战战群英第七回 夫子避债寻短剑第七回 夫子避债寻短剑第五回 父丧子寻敌报仇第二十八回 初显真容度城隍第十四回 石氏父子废武功第八回 双娇乔装揭骗局第二十回 众侠数探天都峰第七回 夫子避债寻短剑第三回 假献汤药迷菩萨第十四回 石氏父子废武功第二十一回 青龙斗万里船帮第二十八回 初显真容度城隍第十二回 江胜海力战鬼魅第十四回 石氏父子废武功第十六回 女侠挺身救公子第二十四回 强词夺理逼玉龙第十二回 江胜海力战鬼魅第七回 夫子避债寻短剑第十五回 青龙义护赈灾银第二十五回 洪家寨七毒布阵第十三回 秦岭三蛇难逞强第二十六回 蟒鹰虎大战玉龙第五回 父丧子寻敌报仇第二十八回 初显真容度城隍第一回 地狱门风波骤起第三回 假献汤药迷菩萨第四回 缉逃犯独探永关第十六回 女侠挺身救公子第二回 二特使喜宴乍惊第二十七回 三喜临门同吉庆第二十一回 青龙斗万里船帮第十一回 石家在广罗群英第五回 父丧子寻敌报仇第七回 夫子避债寻短剑第一回 地狱门风波骤起第八回 双娇乔装揭骗局第二十三回 将错就错斗二丑第五回 父丧子寻敌报仇第十五回 青龙义护赈灾银第二十三回 将错就错斗二丑第十八回 长毛无理硬逼婚第十五回 青龙义护赈灾银第十二回 江胜海力战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