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谕阁中,冷沐真刚刚熬好了汤药,送去给风寒的宁蝾喝。
虽是秋季,可厨房里还是被汤药熏得闷热。见冷沐真出了一头的细汗,宁蝾由不住心疼,“原不必你来诊治的,也不知为何,这一病便全身动弹不得,虚弱得像是将死之人!”
冷沐真无奈笑笑,“什么将死之人?说出来也不怕晦气!这几日你实在太劳累了,身子又不是铁打的,累得不行了,自然就倒下了!”
经她一说,宁蝾才意识到自己忙了那么久,躺在床上难为情地一笑,“这些日子光顾着忙,有时候少了陪你的时间,等病好了,我便将那些地转出去,多多陪陪你!”
冷沐真感动一笑,“陪不陪我倒是小事,只是你别累着自己,伤了身体落下病根怎么办?”
两人很平常地说着话,冷伯谕的侍人便来报说,“三小姐不好了,少夫人受了凌晟皇帝的算计,晕倒在酒楼之中,凌晟皇帝要拿少夫人威胁二公子,逼着二公子退兵呢!”
司徒详会出此下策,也早在宁蝾意料之中。冷非冥有了描金茶杯中的令牌,形同无敌之人,司徒详不能抵御,自然会生出阴谋诡计。
宁蝾无谓一笑,想着侍人如今可以不慌不忙地通报,想来司徒详的奸计没有得逞。
冷沐真一心担忧姚瑶,自然比侍人着急,“什么?那二嫂子如今怎么样?已经被抓去凌晟了么?”
没等侍人回答,冷沐真便将汤药放下,嘱咐宁蝾一定要喝完,便急匆匆地先回了冷府。
依着管家之言,冷沐真前去夏玉罗的房间,才看到了平安无事的姚瑶,心里的大石也落了下来,“没事吧?都没事吧?”
遭了算计之后,再见到亲人,姚瑶不由欣喜,苍白的脸上也多了一分红润,“没事,都没事。”
冷沐真放了心,几步走到床边,坐在床沿,替姚瑶盖好被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酒楼呢?就算想去,也应该派人保护左右呀,怎么让自己出了事呢?”
跟冷沐真解释了方才的事,姚瑶便有些难为情,“听说是九皇子的事,我原不想理会的,看来我还是忘不了旧情,我对不起冥!”
她对冷非冥的感情,冷沐真还是有所感觉的,虽然不深,但也不至于背叛。她知晓内疚,想来本质不坏,冷沐真自然劝慰,“旧情确实要断干净,但断干净并不代表不帮不理,该帮的地方,我们还是可以帮一下的。只是这一次不巧,竟是司徒详设下的圈套,才叫你吃了亏。不过也好,最起码咱们知道了刘瑁的心思,他这么久没找你,想来已经打算与你断干净了!”
得知刘瑁的心思,虽然不是刘瑁亲口说出来的,但姚瑶也能猜到几分。刘瑁这么久没找她,估计是真的死心了。
一想如此,姚瑶还是有些心凉。爱了这么多年,为彼此做了那么多事,一起等了这么多个春秋,最后却只能形同陌路........
要说没有一丝不舍,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还是他们彼此最初、最纯真的爱恋。
成亲之前,姚瑶一直想着,如果刘瑁肯挽留她一次,哪怕不是挽留,只是找她说说真心话。他们毕竟还有感情,姚瑶会摒弃前嫌,与刘瑁再在一起。
可是一直等到结婚,刘瑁都没有任何动作。姚瑶又拉不下脸主动去找他,所以只能在新婚之夜之后,选择彻底忘了他。
其实姚瑶不知道,刘瑁在她拜堂之后找过她,可能找错了人,跟夏玉罗说了一堆真心话。
夏玉罗至今都没有告诉姚瑶,所以姚瑶并不知道。
之所以等姚瑶成亲之后,刘瑁才去找她说话,是因为他不想为难她。
毕竟曾经在一起过,刘瑁了解姚瑶,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会这么容易舍弃一段感情。她只是付出了这么多年,却没有得到回报,一时接受不了,才移情别恋而已。
所以刘瑁等到拜堂之后再找她,这样一来,她就算回心转意,也没有机会了。她已经移情别恋了,若再与刘瑁复合,无疑就是伤害了冷非冥。
谁都知道跟冷非冥做对的下场,刘瑁不想让姚瑶经受那些。她既然有可能爱上冷非冥,那么刘瑁可以选择牺牲。
其实那一夜,刘瑁是庆幸自己走错了房间的。因为在洞房之前,姚瑶还是坚定着主意,要跟刘瑁私奔的。
倘若那一夜的真心话,被姚瑶听了去,他们必定已经得罪了冷非冥。如今,也不会有这么太平的日子!
这一段感情,就在这般彼此付出中,慢慢结束了。
而另一段感情,已经开始了,却一直被上官凛阻挠着。
前些天,唐千烈便接受了上官凛的考验。可考验了这么多天,又练习了这么多天,还是一项考验都没有通过。
上官凛摆着前辈的架势,指着唐千烈的鼻子数落,“别人都能通过的考验,你怎么一项都通不过?就你这般功夫,还想迎娶老夫的外孙女?再回去练习,这辈子若都通不过,这辈子你都别想娶柔儿!”
上官凛的难关,除了要求武功高强以外,还要有异于常人的智慧。宁蝾可以恰到好处地把握并通过,却不见得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本事。
唐千烈的本事,不一定在宁蝾之下。可惜上官凛的考验,考验的方面太多,唐千烈摸不着规律,所以连连败下阵来。
一想到无缘于云千柔,唐千烈便十分气馁。回房间的路上,云千柔找他说话,他都是有一句没一句的。
云千柔见他难受,也就没打扰他,而是苦恼地去了湘竹苑。
正好冷沐真照顾宁蝾回来,见云千柔垂头丧气的,配药的手便是一顿,关心式地温柔一笑,“谁惹你啦?”
“外公.......”云千柔不走心地漫念出口,嘟囔着嘴,一脸不悦的样子。
冷沐真听得惊奇,“外公?他哪里敢惹你,疼你还来不及呢!”
云千柔这才回神过来,四下一看,发现自己到了湘竹苑,亦是一脸惊奇,“我要回房间的,怎么到了这?”
她居然六神无主了?什么事能让她六神无主?冷沐真好奇地笑笑,给她拉了拉椅子,“甭管去哪儿,既然来了,就坐下来休息一下。看你好像有心事,要跟我说说么?外公怎么了?”
说到上官凛,云千柔便是头疼不已,“外公实在无趣,设了一堆考验,非要为难千烈。千烈没有宁侯爷反应机灵,次次都没能通过考验。外公一顿奚落,说不通过便不能娶,如今千烈垂头丧气的。一开始是为不能娶我而伤心,如今则是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我看这样下去,千烈就要被逼疯了!”
孔子教学,有的人是需要夸一夸的,有的人则需要反其道而行之的。唐千烈就是属于前者,他必须活在被别人捧起的自信当中,若是每日被人数落无用,自己也就开始怀疑自己了。
对于这种人,上官凛一直奚落,说不定真的会出现精神问题。
这些日子,冷沐真虽然闲来无事,但也没有关系唐千烈的考验进展。如今才知道唐千烈还没有通过,冷沐真有些惊奇,但一想上官凛那些变态的考验,又觉得情理之中,“外公这人,你还不了解么?就是喜欢做一些无趣的事情,自认为有用而已!不过究其根本,外公还是为了咱们好,只是方法用错了而已!”
云千柔点头赞同,“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也不能为了咱们好,便委屈了千烈吧。就算千烈不娶我,他到底也是人,外公不应该这般伤害一个人呀!”
冷沐真笑笑,“外公的做法确实不对,不过咱们也没必要跟他讲道理,毕竟他一把年纪了,爱闹就让他闹去。还有唐公子,咱们也不能委屈了他。考验若是实在通不过,其实咱们还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什么办法?”云千柔的脸色稍稍缓和。
冷沐真深深一笑,贴在云千柔的耳边,细声说道,“要让外公满意,不一定非要通过考验。若唐公子能救你性命一次,外公也会为之感动的!”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让上官凛觉得唐千烈是个能保护云千柔的人,婚事也就有希望了!
只是如何让唐千烈保护呢?云千柔武艺超群,一般的小毛贼,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也不需要别人保护呀!
冷沐真却摇了摇手指,“既然要唐公子保护,一般的小毛贼,自然不能叫外公感动。要玩,咱们就玩一票大的!就像上一次算计二哥一样,就说你被司徒详那帮手下,抓二嫂不成、便抓走了你,要用你要挟二哥退兵。唐公子不知实情,必定急急忙忙冲去青火关救你。
到时候你就藏在京城外头,看到唐公子来了,便与他在外头玩几个时辰,再伪装重伤地回来。外公看你重伤,必定心疼不已,到时你再添油加醋地说几句唐公子的好话,外公必定感动得不成样子了!”
主意倒是挺不错的,云千柔却没有把握,“这样行么?若是被外公看穿了,那千烈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冷沐真却胸有成竹,“有我在,你还怕不行么?趁着司徒详事件的余温还没过,你快去京城外头躲着,记得带一些护卫过去,免得受了仇人的算计!你出去半个时辰之后,我便去告诉外公和唐公子,今日之内便让你们的婚事水到渠成!”
一听婚事成了,云千柔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真的么?”
冷沐真自信地拍拍胸脯,“放心吧,快去京城外头待着!”
云千柔没底地离开了,冷沐真却笑得有滋有味,终于可以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了!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冷沐真也投入了新戏当中,不紧不慢地向上官凛的房间而去。
找到上官凛说了一会儿话,冷沐真才说到了姚瑶的事情,“今天还真是惊险。早时,正燚病了我去照顾,大嫂、唐小姐都有事在身,无人陪二嫂逛街。二嫂收到酒楼的小信,说让她去酒楼一趟。
二嫂无人陪同,但又推脱不了,便去了一趟酒楼。谁知那是司徒详的阴谋,酒楼的伙计给二嫂下了毒,让二嫂昏厥过去,要将她带去凌晟。二哥的战打得火热,若是二嫂这边出了问题,二哥那边也就功亏一篑了!”
没想到司徒详这般猖狂,司徒详听得惊奇,“以前看那小子的模样,就觉得他天生狡猾,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幸而老夫早就知道他并非孙子,不然对他关爱有加,他岂不更加猖狂?二孙媳没事就好,若是出事了,老夫必定亲自去凌晟讨伐!”
冷沐真点点头,“若是二嫂真的出事了,不必外公出马,我也会按捺不住的,司徒详实在是太张狂了!”
一句她也要出马,上官凛便跟着急眼,“这些都是我们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许跟着掺和!”
她只是想表达自己的义愤填膺,没想到反被他教训,冷沐真嘟了嘟嘴,“外公教训人上瘾了么?左也要教训、右也要教训!”
抱怨完,冷沐真的脸色便又沉了下来,“二嫂没出事,司徒详的阴谋倒没什么,我就怕他没有罢休,还要继续生事.......”
说完,若晴便把控着时辰,演出急迫的样子,连跑带喘地过来,“小姐不好了!”
冷沐真跟着搭戏,故作无谓地安抚道,“别看我跟外公正说话么?什么事大惊小怪的?慢慢说!”
若晴喘匀了气,又是着急不已,“小姐,真的不好了,这事不能慢慢说呀!表小姐出事了!”
一听表小姐,上官凛首先惊愕不已,凶神恶煞地直接拍案而起,“什么?柔儿怎么了?”
若晴有条不紊地演戏,连着急的程度亦是恰到好处,“表小姐的侍女来报,说是表小姐被凌晟的人挟持了。他们说表小姐是二公子的表妹,抓不了少夫人,抓表小姐亦是一样的,这该如何是好啊?”
刚刚还听孙女说,怕司徒详的人不罢休,还会张狂地去抓别人,没想到真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上官凛气得大发雷霆,“那帮畜/生在哪儿?马上给老夫备马,老夫要亲自去一趟凌晟!”
若晴急得摇头,“行不通的,凌晟的人留了话,若有人敢上门要人,他们便马上撕票。唐公子听说了此事,已经快马加鞭地赶去了,不知道能不能救出表小姐呢!”
上官凛听得着急,“既然对方留了话,唐千烈怎么还敢去?他就不怕对方对柔儿不利么?”
见上官凛着急上火,冷沐真怕他犯了心病,便上前劝慰,“唐公子智慧超群,想来已经想到了主意,所以才急急赶去的吧!外公莫急,我与司徒详到底还是有交情的,我去劝劝他,让他放了表姐!”
冷沐真这是注意力转移法,上官凛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一心都落在冷沐真身上,“你不准去,万一司徒详让你与柔儿交换,岂不也叫老夫担忧着急?事情已经这么乱了,你就别再添乱了!”
说着,想了一会儿,上官凛才决定了一件事,“老夫这就去一趟青火关,让冥儿马上停止进攻!”
原只是演戏,若上官凛真的去了青火关,那不仅破坏了冷耿的计划,还害得冷沐真的计划失败,冷沐真自然拉着他,“唐公子已经有了主意,不如外公就让他试一试,若是行不通,再叫二哥停止进攻不迟。父王的计划不能有误,外公最好不要出此下策吧!”
丫头说得没对,他不能耽误了女婿的大业。
上官凛虽然对女儿苛刻,但对女婿还是很疼爱、很尊重的。
着急地等了好几个时辰,若非冷沐真次次拉着,上官凛早就去青火关了。
唐千烈原不知冷沐真的计划,而后出了京城,被云千柔拦住,才知道他们有意帮他。
这种鬼鬼祟祟的事情,唐千烈自然不可能同意,不过云千柔一闹,他也就只能依着了。
玩耍之后回来,云千柔已经装作一身重伤,被唐千烈扶着进了冷府。
正好上官凛耐不住性子,被冷沐真又拉又拽地要出门,见云千柔负伤回来,连忙甩开冷沐真向她奔去,“柔儿?怎么样了?司徒详伤了你何处?”
云千柔故作有气无力的样子,“没......没事.......”
扶着云千柔去休息片刻,也服了许多伤药,上官凛才问了司徒详挟持的细节,云千柔自然句句不离夸赞唐千烈,“我就快要被挟持去凌晟京城了,幸好千烈及时出现,用计引开了挟持我的人,及时救下了我。不过在路上,我已经被挟持的人重伤,千烈为了护住我的心脉,还费了他自己的内功真气.......”
听罢这些话,上官凛十分感动,正要说什么,冷伯谕便闻声进来,“真儿,你让我盯着司徒详的人,他们还待在那家酒楼中,似乎在密谋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上官凛疑惑的神情,“什么酒楼?司徒详的人不是回了凌晟么?”
冷伯谕亦是疑惑,“什么时候回了凌晟?我一直盯着他们,从来没有离开过洛商呀!”
冷沐真拼命向冷伯谕使眼色,可惜冷伯谕已经说漏了嘴,上官凛意识到自己受骗,立时大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