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爷虽然这几年在静园静修,不问世事,但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失态却是罕见至极。君謇忙揪了揪父亲的袖子低声道:“父亲许是累了吗?不若儿臣陪着父亲回去?”
“呃……不必了……”靖安侯爷重重搓了一下脸庞,转过头笑道,“謇儿可曾累了?若是如此,派人送你回去便罢。”
君謇暗自好笑,摆摆手道:“芃儿这件事还没了结,再等一会儿吧。”
靖安侯爷点了点头再也不说什么,神情缓缓恢复到之前的淡定从容,但是君謇却发现在这淡定从容中多了几分无奈和苍凉之色。
“皇上,臣妾斗胆说笑,这一出算是沈氏取巧了,可谓更胜一筹,”怡妃一看是自己娘家人讨了喜,也不禁有些得意。
“难得你这么上心,找了如此才华横溢的乐师,朕今日很高兴,赏赐沈氏金百两。沈氏你的曲子朕很喜欢,若是能在宫中流传也是好的,不若……”
沈苾芃登时满头大汗,该不会是让自己进宫吧?
怡妃看那沈苾芃虽然冷清却也是个绝色的美人,心头一动莫不是皇上动了心思?虽然是小妾,赠送与人的事例倒也不少,但是堂堂九五之尊也不至于与一个世子争夺侍妾吧?想到此处,懊悔自己今天这个糟糕的取乐法子。她只知道延庆帝素喜乐理,但是误算了沈苾芃的美貌。
“沈氏的琴音着实精妙,余音绕梁可谓三日不绝于耳。不如赐封沈氏一个余音娘子的名号,特准她定时进宫指导后宫妃嫔乐理,也算不虚了才华,”一直没有开口的皇后却接着延庆帝的话锋,将这说辞圆的完满至极。
怡妃吊在嗓子眼儿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主意甚好。一来沈氏可以经常入宫,毕竟是娘家人行事方便。二来皇上只是赐了一个封号也没有召进宫中,不算做抢了臣子的女人,自己也好同靖安侯府交代。最主要的是。沈氏这样资质的女子若是进宫,简直是一个强大的敌手。她一边暗自庆幸,一边却发誓再也不办这糊涂事了。
“皇后说的极是,就这么办吧,沈氏你且退下吧,”延庆帝心中想得没有这帮争风吃醋的女人们那么多。沈苾芃的琴声固然好,却没有欧阳云阔那一段儿曲子更让他铭记在心。延庆一朝事到如今,吏治,尾大不掉,整个朝政急需一场改革。可是自己却有些力不从心的苦闷。犹如这冬日。似乎走到尽头。下一位的革新者该是谁呢?
事情的变化竟是如此的迅速,沈苾芃几乎不敢相信的自己的耳朵,赏金百两倒是其次,关键是能随时进宫同那些后宫的妃嫔打交道。这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机缘吗?
沈苾芃不是不知道后宫这趟水深的很,千万不要去蹚。但是上一次经过杏花庵的那件事情之后,她早已经想清楚一件事,这个世界本就是强者的天下,你受人欺凌只能说明你太弱不够资格存活在这里。她一定要找一棵能让自己好好乘凉的大树。
入暮后,靖安侯府被沈苾芃这样的一个消息炸开了锅,沈氏这一次是走了什么运道?一首曲子而已,竟然获得了如此丰厚的赏赐。安惠夫人径直走进了映心阁,张妈妈看着她铁青的脸。没敢吭气,嘱咐丫鬟们小心伺候着。
“你们都下去吧!”安惠夫人揉着鬓角,烛光在她的脸上印照出一个昏黄的影子。
张妈妈知道安惠夫人有话说,忙将暖阁的门轻轻掩上,凑了过去。
“夫人……”
“呵!”安惠夫人冷声一笑道。“真没看出来这个沈氏道行还很深啊!今日差点儿就让她做了宫里的娘娘了!”
“夫人,这不还没做成吗?”张妈妈颤巍巍的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终归来说这个沈氏还真的不是很好对付,以后我们要小心些才是。”
安惠夫人愤愤地看着茶杯上蒸腾的雾气:“若不是骞儿捣乱,她哪里还有这样的机会?早在杏花庵……只是不明白了,怡妃娘娘怎么会想起这么一出?”
“老奴觉得怡妃娘娘兴许也是被人做了挡箭牌……”
“哦?”安惠夫人扭过头看着张妈妈,“何出此言?”
张妈妈大着胆子道:“怡妃娘娘现如今虽然声势正隆,可是……可是毕竟自己的儿子尚在襁褓之中,若是争那储君之位……”
“噤声!”安惠夫人冲窗户边示意。
张妈妈轻轻走了过去,检查了一番,又走了回来压低了声音耳语道:“如今这储君之位只有三殿下和九殿下争得最是激烈,怡妃娘娘的孩子既然争夺储君毫无希望,她定会找一个盟友。依老奴看,说不定就找的是……”她比划了一个九字。
“难道夫人忘记了九殿下曾经为了那沈氏出头吗?”
安惠夫人像是呆了一般,缓缓跌坐在椅子上,既如此若是让那沈氏真的和宫中九殿下有了什么,到时候自己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况且君骞跟着三殿下,君謇现如今明摆着随着九殿下,他们都想利用靖安侯府的声势,接下来便是谁能做的了靖安侯府主子的问题。
她决不能让这些人联起手来,坏了君骞的大事。冷汗涟涟之时,眼神中却显出一股烈焰般的愤怒来。
“先让那沈氏嚣张一段时间再说,我也累了,你下去吧,”安惠夫人知道这件事情需从长计议,宫中的争斗已然快要浮出水面,而靖安侯府的却也刚刚开始。
去梅亭的青帷小车中,君謇安静的握着沈苾芃的手,旁边放置着延庆帝赏赐的黄金。沈苾芃的手被君謇握的有些麻木木的,但没有丝毫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芃儿。”
“……”
“芃儿?”
“嗯,嗯?”沈苾芃回过神来扭过头看着君謇,“世子爷在喊妾身吗?”
“呵呵,怎么?高兴坏了?还是想起了什么?想得如此出神?”
“呃……”沈苾芃掩饰着垂下头抿了抿鬓角的乱发,“世子爷说笑了,只是想着怎么花掉这箱子钱?好多钱啊!”
“呵呵,”君骞宠溺的看着她,“你想怎样花便怎样花,这是你的自由。那么你能告诉我你接下来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