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沛流离,浮生如梦!
冷雪鹊伸手推开羞花手中的碗,眼中光亮忽明忽灭。
这府中的日子要怎么过?她得好好想想,不能一再吃亏。
天边的流云暗动,月上柳梢,万籁无声,世间一切万物都好似已经安然沉睡。
她的卧室一盏孤灯独亮。屋门突然从外被人推开,刮进一股清凉的风。
深夜有人前来,没敲门,无人禀报,她心里知道是谁。就冷冷地扭头看去,就见月轩璞一步踏了进来。
他朗朗而立,带着缕与生俱来的严肃之气,仍是着一袭簌动的黑色凉袍。
夜风的轻送下,凉袍轻轻摆动,那下摆上金线绣的花草枝蔓仿佛活过来一般,而萧萧黑夜作背景,给器宇轩昂的他染上一层神秘的光环,也使他看愈加丰神俊逸,与月色一般清雅迷人。
她心头恨意难消,没忘他在柴房的愤天怒颜。
犹感到她眸光冰冷,直刺心房,他自嘲一笑,慢慢地向她走来,却倾刻间垂下头板着身子坐在榻缘,不言不语。
她凝望着他那半张绝美伦比的脸,神情终是冷淡,随后负气地移开视线,淡淡地问:“你来干什么?”
他袍裾下的黑靴子不经意地移动,搭在膝上的好看十指伸展又内敛,最后决定似的道:“我想说,就今天的事……对不起!”
她的心微微地颤抖,可他就是这赔礼的话都显得硬邦邦,“我不想谈今天的事。我想回家。”
“回家?”他霍地扭地头,那双幽深的冰冷眸子染着疑惑,渐而冷凝,“你嘴上说算了,实则心里不痛快,是吗?”
这不是废话吗?受了莫大的冤屈,心里哪能痛快。她突然狂笑一声,“你说呢?”
这句简短的反问话他常常用,原来听起来这般高傲、这般刺耳,他微微眯着一双寒透的眸子,一字一顿,“你已经是我的女人。回府告状有用吗?
那软榻侵略的一幕算是成了夫妻吗?她叹了声气,大眼古井无波,婉转地道:“我没打算告状。只是想回府歇歇。”
他冷冷一笑,散发出内在的威严,“太尉府闹了吗?”
“没有。”
他蔑视众生地移开视线,望向那轻轻拂动的帷幔,好听的音波也低了些,“我这府中是闹了点,但无拘无束。我不想他们都戴着面具做人,那样多累。”
她嗤笑一声,感到不可思议,“那不是回归大自然了。”
“是又怎么样?这有什么不好?”
她再次冷笑,由此更是激怒了他。
他狂躁不安地站了起来,走开又折回,隐隐有一股杀气从身上溢出,蓦然伸手狠狠攫住她的下颌,咬牙切齿道:“弱肉强食,有本事就活。”
她眼眶在这儿会儿红了,泪水好似要如破堤的洪水汹涌奔腾,好想冲着他大喊,可我是你的夫人!但这到了嘴边的话最终咽下,冷冷清清地道:“我不是怕谁。也不会怕谁。而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走吗?我走了正好如你的意。”
他神态安静下来,负手于后,“新婚之夜不走,现在走晚了。”
她眉头一拧,瞬息明白这个傲气冲天的男子心里想法。
大婚时的赌气已过,残留在脑海的只有理智,而他一身傲骨,岂能容她在他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提出离开,这无形地刺疼了他的心,重创了他,“现在走伤了你的自尊。”
他唇角微微上翘,笑中带着冷,“若你现在走了,我一定在圣上面前奏你一本,说你与人私奔,而你的行为得到相府支持。你说,圣上会做出什么反应。”
她不相信地摇了摇头,感到他有恃无恐,傲气较新婚之夜还浓郁,也从未有的感到他这么卑鄙无耻。
“你也许不知道吧!据我得到的密报,经过五年,越国又在酝酿战事,北部应该又将战事再起。”
有战事要发生,而曾有过抵御越国无数经验的他此刻恐怕更是国之栋梁,这就是他的傲、他的把握。
“你在我府中呆过,再是完壁之身,外人看来也是残花败柳。”
她嗓头漫上一股腥甜,他的话说得不错,嫁为人妇,再是清白之躯又有什么用,虽不惧流言蜚语,可终是心中的隐痛,就是这痛一直让她难下决断,愤然不能离开,于是就赌着气愤愤地道:“若你真有本事,就把越国灭了。”
“我会的!所以,你就呆在这儿。”他愈加地傲气冲天,“我很累!回房了。”
他明显要闲置她、冷搁她,惩治她新婚之夜没出门的行为。
她再也不能忍,顺手拿起旁边的另一个枕头向他背影扔出,“滚!”
他一闪而过,很是无所谓,冷冷一瞥那在地毯上翻了几个身的枕头,挟着一股风怏怏离去。
深夜到这儿来就是怕自己离开。这什么男人?
冷雪鹊抱住张氏命人送来的绣枕嘤嘤地哭泣起来,未看到外面愁眉不展悄然驻足的男人。
他沉痛地闭了下眼睑,返身给她关上了门,真的离开了。
她抹了把眼泪,余恨未消,呆呆地凝望着那刚被关上的房门,可心里就是特别难过,向下瘪了瘪嘴,悲痛如潮水一般狂涌袭来,又埋头痛哭。
他不答允,那刚才猛然升起的回府念头也只得打消,何况她并不想回府告状,也不过是瞅着他来气而刺激他。
浓浓的一声叹,思绪复杂的她缓缓地闭上了愁丝萦绕的眼眸。
第二日,天空阴郁,竟然下起了绵绵细雨。
婉春受了伤,也就在侧屋养着,所以,这屋内的人看起来突然少了。
冷雪鹊昨日哭了好长一段时间,自是双眼红肿,也懒得下地,草草的在榻上吃了早点,也就躺着静听屋檐滴落的雨声。
没一会儿,落雁从外面端了盘点心进来,嘴都笑得合不拢,“少夫人!这是甫头刚才端来的。他说是少爷特别吩咐厨房所做。还说少夫人身子虚空,要多吃点,能不出门就别出门。”
前面的都是关心话,但后面的那句却让冷雪鹊百思不得其解。
打理着屏风的羞花在这时回头道:“刚才端早点的时候,我听竹苑的人说,竹苑今个儿一大早就闹开了。先是老夫人为了鸢青大小姐的一封信哭了,而老爷也跟着发火,最后两人不知为何,相互绊起了嘴,连花前小姐都到了……唉!又是乱如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