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雪鹊在小菜园废寝忘食的打理了一天,亦是到了晚餐时分。
因一天的劳作,她两颊红润,白里透红,配合着天真的表情,散发出一股朴实无华的风韵。
她抹了抹额头上沁出的细密汗珠,看看天,又看看脚下这一小片土地,美美地笑着,见也拾掇得差不多了,就向屋前石板铺垫的小道走去,“闭月!今日的活完了。明日就是不下雨也不用再拾掇。摘些成熟的蔬菜给厨房送去就行。”
闭月也搓了搓手上的泥巴,憨厚地笑着答应。
冷雪鹊走到茅草屋门。那窗户下有一张破旧的长方桌,桌上摆了个装满水的老旧木盆。水十分清澈,明晃晃地倒映着她的容颜,也就伸手在盆中洗了洗手,眼角余光蓦然瞅见院门旁竟然还有口古井。
井水还算满溢,只需放下一米来长的吊桶便能提上水来。
她回头一瞅那片菜地,这若是赶上烈日当头数日,又得辛勤劳作,细思会儿,心中就有了主意,可这会儿肚子饿得咕咕叫,洗干净了手也就大步朝院门走去。
没回鹊归苑,而是向厨房而去。
如猜得不错,羞花等人这时辰也应在厨房忙碌。
太尉府因两位老人胃口历来清淡,而月轩璞不时常在府,所以,府中就有各苑各阁各自在房中用餐的习惯,只是五日休沐日时在府中大厅聚上一次。
那时乐曲飘飘,其乐融融,是府中最欢腾的日子。这些规矩她都是从闭月的嘴里刚了解到。
平日里清静的厨房小道在这会儿便热闹起来。人来人往,脚步匆匆,络绎不绝。
与厨房相邻大约五米远的一间硕大的平房,那里就是所有下人及护卫用餐的地方。
四面窗开、宽敞明亮的屋内被分隔成三个区域,一米来高的实心木板分隔,相连的是镂空装饰板,而三个区域各有三门独立进出。
一区是各房屋内的贴身丫鬟们用餐的地方,稍小,餐也是最早先用,而相邻的便是护卫,用餐时间稍次,最后的自是下人。
虽说分了时间,可所在的岗位远近不同,又或是有事要办耽搁的,而且时间也相隔不久,所以,这时间段,便下人、护卫、贴身丫鬟的身影都有。
冷雪鹊不想让人看见,引起骚乱,就没走小道,而是绕到屋后,走了无路的屋檐。
屋檐清风悠悠,空气质量愈加清新,配合着竹林被风吹动发出的沙沙声响,清凉无极,却一不溜神,抬头之际,就见无叶诡秘地站在厨房一扇不起眼的窗户那儿,一枝搭下来的青青翠竹巧妙地掩住他的上半身。
大管家怎在这儿偷看?
她怀揣着这个好奇的念头,蹑手蹑脚地走近。
脚踩着隔年的厚厚落叶所发出的淅沙声惊了无叶,他急回过头,见是冷雪鹊,脸色突变,就要向她施礼。
她没看见过厨房上菜时的情景,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也捱向他身边,新奇的看着里面。
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蒸菜师、大厨、配菜师,还有打杂的忙过不停。
刚吃了饭的几个贴身丫鬟也凑到里面,看着上菜台上自己主子的菜肴。
那洁净的菜台上满满地摆着各种精致的凉菜与小炒,色香味俱全,香气扑鼻,而蒸菜按理还在蒸笼里,未出炉。
每一组大约就十来个菜,大盘小盘,闻着香气就知道荤素搭配。
竹苑少了连城连壁,云姑便亲自带着几个丫鬟前来。
妇人轻抽鼻腔,伸手揭了厨房管事的王管事端上来的白瓷罐儿,眼神犀利,一眼就瞅出猪肝汤里的小黄瓜出自何处,自言自语,“今天这黄瓜一看就是小菜园的。真嫩!”
王管事向云姑道:“云姑眼神真好,这是小菜园今日刚摘来的。大管家亲自送来。”
“这小菜园自家种的吃起来就是心情好。”云姑连着点头赞许,见菜也差不多了,她就吩咐身边的丫鬟去用餐的地方唤几个下人来端菜。
一身华贵锦袍的二管家在这时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才一抬头,就迎来云姑的凝望。
他头缠白纱,立即引起了云姑的好奇,就问:“二管家!你这是?”
都说了是误伤,二管家只得把那鹊归苑被茶盏砸的一事瞒下,向云姑陪笑道:“呵呵!一不小心,摔了一跤。”
云姑也就笑笑,张罗已经来了的下人端菜。而二管家就朝忙碌的大厨走去。
依着规矩,府中的管事每餐有小炒,不用与其他人用餐,所以,他去看今日吃什么菜。
王管事又逐一安排那些菜送走,现在,就唯剩冷雪鹊这房的菜没端走了。
晚饭一开,厨房一天的事也就完了,怎不叫王管事担忧,他还饿着肚子。
他瞅着厨房前仍是不见鹊归苑的下人,也就又把蒸笼里最后一盘鱼端了出来,用一个盖子盖住,低低地嘀咕开来,“怎这鹊归苑的人还不来?”
刚嘀咕完,羞花与沉鱼就一脸愁云地带着几个下人急匆匆地走进。
羞花与沉鱼嘴唇不光亮,没油腻,应该没有吃饭。
羞花略一迟疑,轻轻吩咐沉鱼,“你再去府中各处暗地里找找,少夫人怎还不回转。”
心中牵挂着冷雪鹊跑出后没回来,羞花难免出神,心事重重。
二管家在这时无声地走来,一张哈笑的脸嘴,也与厨房的人帮着忙。
人影重叠,神飞而埋头的羞花便没看见二管家。
二管家眼珠子诡异地一转,如小偷扫视猎物一般。
一番火急快速侦察,大脑得出结论,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就把手中用瓷盖儿整个盖住的大鱼盘轻轻地倾斜。
那浅浅汤渍便顺势流向一边,香气更加浓郁,几粒小葱花也随之崭露头角。
他眸光又扫向众人,在心里乐开了。还是没有人注意到,也就把在盘缘的手指微微移动,无声无息地在那淌出的汤里搅了搅。
手指头上可还残留着刚才额头流淌的血液。是故意没清洗。
他眼中闪过一道得意的流光,换了手指,不动声色地把瓷盘放到食盒里,正色叮嘱端菜的下人,“这盘热乎着,烫手,小心啦!”
冷雪鹊眉头一拧,乖乖的,那可是最爱吃的鱼,好端端的胃口被破坏了。
她这会儿好似懂了无叶为何在这儿偷看。
二管家虽没下毒,可这行径与李梅的恶劣行为有何区别?由此可见,二管家比李梅奸猾得多。而他刚才的举动就算是被人看见又能如何?他可以说是不小心,可自己分明看得真切,他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