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轩璞心情很重,他避开兮紫烟殷切讨好的目光淡淡地道:“我今日很累,想早点歇息。”
他走完就启步离开。
“璞哥哥!”兮紫烟满满委屈写在脸上,感到受了冷待遇,也怀着一线侥幸心理希望他听到她的轻唤后停下脚步。
轻微的落地靴子声渐而远去,直至没有。
她仍是呆呆地站着,好似那藤萝垂悬的回廊深处还有他潇洒走动的身影。
提着盏灯笼的秋菊轻轻地扯了扯兮紫烟被风吹得乱舞的衣袂,“小姐!少爷都没人影了,我们回吧!”
兮紫烟转身,挟着万千落寂向兰阁方向走去。
“小姐!怎么回武奶娘?”秋菊满是担忧的问。
兮紫烟加快步子,“怎么回?你以为我来真是为他们探听消息的吗?哼!祸福他们自个担着,又不关我的事。我不过是怕少爷宿在鹊归苑而已。”
秋菊先是一怔,后极快地向兮紫烟投去一个钦佩的目光。
主子就是高!这人情又做了,目的也达到了。回去还会向那武媚装模作样地同情一番。
。。。
月儿高悬上空,寅时,冷雪鹊满意地轻手轻脚下了软榻,走到坐榻边抚摸了下小白猫的头,抓上一株根须极长的草,又拿把剪刀与一些蛇莓出了门。
臂间轻纱曼妙飞袭,她摸摸索索来到府门附过,那有模有样的狗屋子栓着那只训练有素的狗——黑虎。
轻微而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匍匐在狗屋门前休息的黑虎警觉地抬头。
那蓝莹莹犹如宝石一般的眼眸在夜里透出渗人的光芒,却不发出一声。
从树枝掩映的小道走来的白衣女子挟着股正气,脚步虽轻,却自然得没有刻意,因而黑虎只是静观其变。
随着那股铺天盖地的正气逼来,眼前的女子也清晰地倒映在它那双闪着幽光的眼眸里。
这不是它的主人,也不是主人的随从。
它悄然抽了抽鼻腔,随后一跃而起,正欲张开有着锋利牙齿的大嘴扑向来人,却不料,白色一晃,犹如天上的一片薄云当头覆来。
相熟的气息湮灭了它。
它当即狂嗅着那股主人的味道,再围着玉立不慌的来人转了一个圈,彻底趴在地下,发出两声驯服的低声吠叫。
冷雪鹊两指捻着那有月轩璞浓郁气息的衣袂,嘴角噙着一缕得意。
她生怕月轩璞残留在身上的气息淡去,不足以让黑虎相信,还特意反复地轻试月轩璞的脸庞。
她相信,一只训练有素、极有灵性的狗会灵敏地捕捉到主人留下的淡淡气息,也不会高声吠叫惊了人,而这一试,显然,她成功了,黑虎已经相信她与主人有着紧密的关系,不然,身上不会留下主人的气味。
“小黑虎!你主人说你忠厚老实,对他的话一一遵从,今夜,只得委屈你了。”
冷雪鹊慈爱地抚了抚黑虎的头,尔后,那白晃晃的纤纤素手就在黑虎的眼前轻轻晃动,嘴里发出温和令人入睡的梦幻话语。
“十下!”
当这终结的话落时,黑虎那双幽蓝的双眼已经闭上。
这是最普通的催眠术,不过是令具有生命的活物在极短的时间内忘掉一切进入睡眠状态,前世拥有高深巫术的她当然懂。
她从怀中扯出那株如兰花一般的草来,那草不是毒。药,也不能救人。只是一种在地里深埋,活上百年、已经吸收地灵的草,而她把这种难得寻到的草取了个与作用有关的名,叫转性草。
这与她前世隐居深山有一定的原因。花草树木相伴,当然也习惯了运用各种不同习性的植物来施法。
她快速摸出剪刀,刃面轻轻地向黑虎的小腿上抹去,又快速地把那草叶向伤口上捱去,眼见黑虎睁开眼来,赶紧又对它再作一次催眠。
伤口并不深,因而只是渗出少许鲜血,再一次催眠,黑虎更是没有感觉。
她又小心地把蛇莓咀嚼碎了敷到黑色的伤口上,站起来笑着道:“取你两滴血,小小的伤口明日就会好。”
她转过身,以最快的速度向月花阁走去。
阁楼很静。灯灭了。而被狠批的月花前显然已经睡下。
月光作背景的冷雪鹊冷冷地瞧着橙色罗帐中的月花前,手中的转性草紧了紧。
现在,她只要依刚才的方法也取月花前的两滴血于草上,再配合着咒语施法,月花前的本性就能彻底改变,犹如那条狗的性格一样忠贞。听月轩璞的话,听她的话,不再胡作非为。
她手中的剪刀从袖中露了出来,眼中寒光闪闪,冷得能凝结成冰,泌透骨髓的目光很快落到月花前搭在被子外胖胖的手腕上。
“娘!你别走……花前听话,花前不要你走,你走了我怎么办?我害怕……”
她的心一凛,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女孩子可怜的哀求声,是一种充满了恐惧的声音,而又是梦话,更能证明女孩子的心有多脆弱。
这无助的声音让她无形地联想到下午刚被伤害过没有母亲照顾的小雪,还有张氏那对女儿充满了担忧的双眼。
她咽了咽喉部的唾液,心微微颤抖,在这一刻产生了迟疑。
前世,她从未施用过这种黑心的巫术,而是仗着一身精湛的武功与呼风唤雨的能耐仗剑于世。
她望着手中的剪刀,那剪刀是铁色的,看起来并不锋利,可这会儿却在眼中讽刺性地发出闪闪寒光,锋芒毕露。
法术虽说能改变月花前的本性,让她变得乖巧,但她的命运从此也与那狗息息相关。狗好她好,狗死她亡。而狗的寿命最多也就二十多年,可人的却不止。而如若狗某天发生意外,她也会当场暴毙而亡。
冷雪鹊!你这是怎么啦!对一个小孩子用得着施这么毒的手段吗?这与给她下毒。药有什么区别?她终是月轩璞的女儿,就是看在他苦心寻回自己又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都不应该这样对她。
一片乌云压顶,冷雪鹊手中的剪刀有千斤重,再也扬不起来,却一直驻足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