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场景,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心里突然有个地方变得柔软,又有些心疼,匆匆走到她跟前,想也没想就解下自己的披风将她紧紧裹住,“阿渊,进去说话。”
他说完又转身对门口的侍卫说:“以后她来就不必通报了,直接让她进来。”
侍卫还有些发愣,轩辕昱川就揽着戈渊进了御书房,里边果真暖和了许多,戈渊便褪下了披风,坐在软垫之上。
“今日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戈渊把酒坛子放在了案几上,看了一眼他身侧的宫人,欲言又止,轩辕昱川立马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御书房便只留下了他们二人,戈渊把两只杯子摆在了桌子上,垂着头低声道:“突然想跟你喝喝酒。”
轩辕昱川勾唇一笑,“还记得第一次喝酒吗,还是我教的你。”
戈渊目光冷冷清清,仿佛含着雪,“记得,你笑起来简直要把我的心都融化了,可是后来……”她说了一半便顿住了,伸手戳开封印,倒满了两杯。
“现在你是皇上了。”她端起一杯酒递到了他手边,抬头看着他,“可还愿陪阿渊共饮一杯。”
“当然。”轩辕昱川好久没有笑得这般舒心了,顺手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我现在才终于明白,不管世事如何无常,我心里始终有你一个位置。”
戈渊垂眸,端起另一杯酒,目光冷冷清清,“若皇上这话早说个一年半载,此时或许就是另一番光景了。”说到伤心处,抬头便要一饮而尽。
“你别喝。”他压住她的杯子,“你头上有伤,不宜饮酒,还是以茶代酒吧。”
戈渊没有阻止,他把杯子里的酒倒回去,为她满上了新茶,“你喝这个。”茶是热的,喝进腹中很是舒服,也缓解了嗓子的干涩,热气熏得她眼眶发红,莫名地就想哭。
轩辕昱川已是三四杯酒下肚,微辣的酒让他忘却了很多烦心的事情,就这样与她二人共坐一桌,一酒一茶,竟也是痛快至极,他有多想回到从前,此时就有多少的酸楚,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喝了半晌,他终于鼓足了勇气,放下杯子,紧紧抓住她的手,“阿渊,你还愿意原谅我吗?”
戈渊没有回他的问题,只是静静地坐着。
“我想让你当皇后,这江山本就该与你共享……”他的意识变得有些不清晰,用力摇了摇,连人影都是重的,“……没喝几杯,怎么就醉了。”
戈渊看着他,“你喝醉了。”
“阿渊,你说什么?”他努力想站起来,终究扛不住药力,“砰”得倒了下去。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她把手抽出来,目光始终冷冷清清。
轩辕昱川陷入黑暗之后,做了一个梦。他梦见戈渊用一把锋利的匕首刺穿了他的胸膛,血留了好多,他的意识一直都是清醒的,眼睁睁地看着她冷漠离去……
“皇上?皇上?”
有人用力推他,他猛然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正
躺在床榻之上,记忆片段便有些接连不上,“怎么回事?”
侯在边上的太监战战兢兢,“回皇上,刚才地牢那边来报,说是、说是新关进去的犯人不知什么时候就逃了……”
轩辕昱川猛然抬头,瞳孔微缩,“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现在才报!”
“这、这……”
“马上去地牢!”他起身一把将太监推开,胡乱将鞋一套,就急匆匆往外边走。
外边亦是人仰马翻,一个宫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见到轩辕昱川,立马扑到他面前哭诉道:“皇上!淑妃突然就吐血了,太医说她不行了,您快去瞧瞧啊!”
犹如五雷轰顶,劈得他脑袋一片空白,他拔腿立即往淑芳殿奔跑过去,衣服头发被跑得凌乱不堪,他跑到淑芳殿寝宫门口之时,狼狈不堪,好多人都没反应过来他是九五至尊,都愣愣地看着。
剥开层层人群,兰儿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如纸,不知怎的就让他想起了当年的湖水,冷彻骸骨,他把陆馨蓉从水中拖起来之时,已经没有了呼吸……
“你不会有事的……”轩辕昱川慌乱从怀中掏出瓷瓶,倒了半天竟是一颗药也没有倒出来,他突然就愣住了,“怎么可能。”
而后想起了那醇香的酒,平静的脸,淡漠的笑,还有那低顺着的眉,都带着尖锐之意,猛然刺痛了他的心。
“昱哥哥?”兰儿虚弱地伸手,想抓住他,手臂却无力地垂下。
轩辕昱川抓住她的手,紧紧贴在脸上,仿佛陷入了魔障一样呢喃,“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现在就去给你找药……”
兰儿眼中的光芒渐渐消散,眼眶也变得湿润,“昱哥哥,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姐姐若泉下有知,也会感激你的……”
不够不够,远远不够。他心里的苦和愧疚排山倒海一样扑涌而来,简直要将他溺死在其中,他只有千倍百倍地对她好,才能减轻他心里的罪恶感,偷得半刻喘息。
“我早就该走了。”兰儿哭着露出笑容,“我只是舍不得你,一直都不肯离开,我知道我的存在只会让你每分每刻都想起姐姐,我不想这样折磨你的,可是我真的不想放手……”
“你没有折磨我,你若死了我怎么办?”轩辕昱川慌乱地擦着她的眼泪,手指都在抖。
“其实你从来都不曾喜欢过我,宠我也不过是因为对姐姐的愧疚。”兰儿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目光爱怜,“可我却是真真切切爱着你的。”
轩辕昱川恍惚抬头,强迫似的笑了一下,“兰儿说什么傻话呢,昱哥哥最喜欢兰儿了,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话说到最后,已是哽咽不堪,埋头不愿她看到自己落泪。
兰儿的目光变得伤感,虚弱道:“有时候真的很为你痛心,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离去,你该怎么办,我也不能再陪着你了……”
轩辕昱川只觉得手脚冰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爷你身负百煞之命,注
定孤苦一生,你身边的至亲至友无一不是死于非命,而唯一能终结这种诅咒的,只有你的命……
鲜血从兰儿的口中涌出,她努力想抓住他的衣袖,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永远地闭上眼睛。血是刺眼的红,好像要把人眼珠子都刺穿了,生生剜出来的那种痛。
“兰儿!”整个淑芳殿,闻者生悲。
戈渊难得给自己梳了个发髻,换了身新衣服,望着铜镜里的自己下巴尖尖的,睫毛长了许多,眉也如同柳叶一般秀美,藏着三分英气,个子抽高了不少,倒是显得亭亭玉立了几分,只是过于清瘦了。
如意看着她,乐得合不拢嘴,“夫人打扮出来也是顶呱呱的美人,待奴婢再给夫人画一个淡妆,来个锦上添花。”
戈渊难得笑了笑,“我闻不惯胭脂花粉的味道,就这样吧。”
“这样也好,这些胭脂俗粉倒是损害夫人的秀雅了。”
戈渊听到这话的时候,突然怔住了,镜中的容颜分明是她的,又好像不是,“如意,你觉得我变了吗。”
“变了变了,夫人变漂亮了。”
戈渊无力地笑了笑,“如意,我想吃新鲜的桂花糕,你去厨房监督着他们做,做好了就送过来。”
“好勒,夫人。”如意蹦蹦跳跳着走了,十四五岁的年龄,分明还只是一个小丫头,恍惚间这么多年过去了,竟只有一个小丫头陪在身边了……
戈渊把门全部打开,端坐在正厅之前,正襟危坐,她知道自己即将等来怎样的腥风血雨,可是她别无他法,今后的日子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成功便成仁,是王爷教会了她残忍,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必须要心狠手辣。
大门一直是为轩辕昱川敞开的,他冲进正殿里,里边一个人也没有,唯有戈渊端坐在椅子上,目光冷清地看着他,仿佛与一切都置身事外。
“皇上……”戈渊刚一起身,迎面一巴掌呼啸而来,足足实实落在她脸上,刮起的风都是凛冽的,她猝不及防被打翻在地,脸上先是麻木一片,而后是钻心的疼。
“戈渊!”轩辕昱川犹如一只暴戾的野兽,红着眼眶撕心裂肺地怒吼:“你有什么都冲着我来啊!为什么要动兰儿!”
口中有股血腥味,硬生生被她吞咽下去,脸上估计是肿了,想说句话都扯得疼,她撑着坐起来,垂头看着脚下,“皇上心里若有气,便打吧。”
“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轩辕昱川抓住她的衣襟,将她强行拉起来,目光反反复复落在她的脸上,哑声道:“你就没有一句解释?”
戈渊眸色微微闪动了一下,又恢复了平静,“皇上,是你把我逼到这般绝境的,兰儿的药我已经全都毁了,皇上若真想救兰儿,就解开子母蛊,我愿为她作药引……”
“哈哈哈……我确实有解毒的解药,可惜……”轩辕昱川松开手,痛快地大笑了起来,可是眼中分明含着泪光,“可惜你人算不如天算……枉费心机!枉费心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