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然视线有些闪烁，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没想到她都告诉你了。”
“是啊。”轩辕拓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如果不是太傅暗中相助，我这太子之位如何能坐得风光？”
“呵呵……不管有没有我，你这太子都是当定了。”左然笑着摇摇头，“你还说错了一件事，我和你母后不是互相爱慕，而是我单方面爱慕着她，我私下里写了一首诗送给她，被她婉拒了……她后来就遇到了皇上，那时候皇上还是太子，听她一曲之后便茶饭不思，我为了帮他，便暗中促成了这桩婚事。她长得漂亮，身世又清白，理所当然成了当时太子妃的不二人选，我对你好，也不过是心里还存在一些妄想罢了……”
“不对，不对。”轩辕拓摇摇头，“你跟我母后说的不一样。我母后说她接受了你，但是你后来再也没有给过她回信，她心灰意冷，最终嫁给了父皇，可是父皇并不爱她，对她也只是一时的迷恋，整日独守空闺，以泪洗面……”
左然情绪变得有些激动，抓住酒坛子狂喝了起来。
“如果不是太傅，父皇不会宠爱母后，也就不会有我了。更何况，我这太子之位，也是太傅为我争来的，我……”
“你是太子，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左然抓住了他的手，“大皇子出身低贱，将来不可能继承大统，二皇子论才干，是所有皇子之下，三皇子心狠手辣，皇上怎么可能放心把江山交给他？”
轩辕拓视线有些混沌，“父皇对我的宠爱，都是真的吗？”
“自然不假，你自小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又心思纯良，只是性子顽劣了许多，皇上有了你之后，才是真正放下了心，如果没有你，他将无储可立，这轩辕国的江山交给谁他都不会放心。”左然笑着说：“皇上虽然对皇后无情，却并非无义，自知亏欠于她，也有想要弥补的意思在里面，不然皇后的位置也不可能一直安稳到现在，也无人能动摇。”
轩辕拓点点头，示意明白了，“至少父皇在天下人面前，是给了母后足够地位的，虚情假意也好，阴谋诡计也罢，至少让我这十七年无忧。”
“你是储君，自然也该拿出你储君的气魄出来，十七岁不小了，你父皇十六岁的时候都纳妾了，呵呵。”左然笑着端起了碗，和轩辕拓碰了一下，“皇后都急得火烧眉毛了，偏偏你就是个顽劣的主。”
轩辕拓一饮而尽，面色有些发红，微微醉了，“母后也是一直逼着我成亲，整日拿着画像，说这家女子贤淑，那家女子美貌……可是，一个不喜欢的女人，怎么可能过得了一辈子呢？就像母后，娶进来，万千殊荣集于一身，却独守空闺，叫我怎么忍心？”
“哎，你总爱说男人三十而立，大丈夫何患无妻，我总以为你是小孩子心性没收起来，却不曾想是因为你母后的缘故。”左然叹了一口气，回想起往事，太多的心酸和痛，只能吞进腹里，
余下一声空叹。
“太傅，我和你向来亲厚，丞相虽是我亲舅舅，对我而言也是及不上你的，我从记事开始，你就是我老师，和你呆在一起的时间，比和母后呆在一起的时候都多，外人都道我聪慧，其实太傅管教有方，功不可没。”轩辕拓端起酒，“敬太傅一杯。”
左然呵呵地笑着，摇了摇头，还是和他碰了一下，“太子聪慧是天生的，和我这把老骨头可没什么关系，你自小心思缜密，有时候连我都猜不透你的心思，又怎会是我的功劳？”
“我只希望，莫要辜负太傅的期许。”轩辕拓声音渐渐小了，眼睛里有些落寞。
“太子从未让我失望，我只是心痛曾经那么优秀的太子，一昔之间变成一滩烂泥……”左然说到这里，又不愿多说了。
轩辕拓勉强笑了笑，喝下去的酒，也莫名带着苦意。
“趁你酒后吐真言，和我说说吧，为什么非戈渊不可。”左然笑得像一只狐狸，眼角有些皱纹，看起来和蔼可亲。
提到戈渊，轩辕拓轻笑了一声，神经也放松了下来，他把玩着手里的酒坛子，“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只是觉得她小小的，又倔，这种性子迟早是要吃大亏的，就忍不住想保护她，自然而然地就放不下了。”
“皇上说太子表面玩世不恭，其实是个宅心仁厚的人，我现在明白是为什么了。”左然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太子，你本来就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因为戈渊所付出和所得到的太不对等了，才会激起你的保护欲，这不是爱，只是怜悯。”
“是这样吗？”轩辕拓喝了一口酒，“听太傅这样一说，我好像迷惑了。”
“既然只是同情，又为什么非娶她不可呢？你觉得你娶了她，就能让她快乐？”
轩辕拓笑了笑，笑容有些虚浮，“应该不全是因为同情，我觉得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戈渊这样真性情的人了，我想如果娶了她，不用勾心斗角，偶尔拌拌嘴、吵吵架，还可以切磋几招，这样的日子是极好的。”
“哈哈……”左然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你这理由还真是骇人听闻，哪有因为想吵架，才非娶不可的？”
轩辕拓摇摇头，“也不全是，每次母后给我介绍那些名门闺秀的时候，我只要一想到要跟这样的女人生活下去，就会惊出一身汗，除了戈渊，我不想跟任何人过一辈子，也不想把她让给任何人，所以我其实是有些嫉妒九皇叔的。”
左然没再说话了，他明白了太子对戈渊的感情比他想象中的深厚，又开始琢磨着怎样去说服他……
“年少无知的时候，对她是一种挑衅的姿态，她越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越是想磨磨她的硬骨头，可是渐渐的，她对我俯首称臣，我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快意，而是变得烦躁，我不愿意看到她卑躬屈膝的模样，可是发现她温顺之下，隐藏的是对我的不屑，我的心窝子都在疼……”轩
辕拓有些失神地笑了笑，“我觉得自己不再高高在上，不再身份高贵，在她面前变得一无是处，感觉配不上她了……”
左然抓住他的手，“太子如何能这样去想，你是这世上除了皇上之外，身份最高贵的人，有哪个女子不愿意嫁给你？”
“可是……”
“太子，你可愿听我一句？”左然严肃地看着他，“等皇上百年之后，这天下都是你的，何愁得不到一个女人呢？”
轩辕拓沉默了一下，“可是我即使得到了她，也不能给她完整的名分，又算什么呢？”
“太子！”左然加重了声音，“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等你稳固了朝政，朝中人不敢多言，戈渊又尽得民心，你娶她为后又有何不可？”
轩辕拓感觉豁然开朗，一拍桌子，“太傅说得极是！”
“现在朝堂中人共分三拨，一拨是太子的势力，一拨是皇后的势力，还有一拨是淑妃的势力。”左然的手指在桌子上点了几下，“淑妃是大将军之女，董卓然是两朝元老，他在朝中的威信不容小觑，等你登基上位，大将军日渐年事已高，你就可以移权于纪行风，娶他的女儿纪萳为妃，便可瓦解大将军的势力。至于皇后，她背后的势力是丞相，虽说是亲舅舅，但是难免隔了一层关系，你必须娶他的女儿为皇后，才能让他对你唯命是从。”
轩辕拓神情有些飘忽不定，“倘若娶了舒芸儿，将来又用什么样的理由来废她？”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只要太子不让她怀上龙嗣，三年便可废除。”
“太傅的主意出得不错。”轩辕拓点点头，神色淡淡的，“只是这样对一个女人，难免有些不忍。”
“太子宅心仁厚，不忍也是人之常情，我只是出了这样一个主意，仅为太子作参考。”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轩辕拓握住手里的碗，轻声呢喃，“难道要让她成为第二个母后吗？”
“太子何不换一个角度去思考呢？你废除了她的后位，仍然可以封她为妃，宠着她，让她享受至高无上的荣耀，丞相大人自知理亏，还会对你感激涕零，为你卖命。”
“太傅所言甚是。”轩辕拓点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三坛酒很快就喝光了，轩辕拓已经有些醉意，左然起身，“我让他们进来收拾一下屋子。”
轩辕拓摆摆手，摇晃着回到床边，“不必了，太晚了，我就在床上凑合着睡一晚……”
太傅点头，拱手道：“那臣先告退了。”
“太傅。”轩辕拓忽然出声，回头坚定地看着他，“京城送来的银子到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左然告退了。
轩辕拓并没有吹灭油灯休息，而是躺在床上，睁着一双眼睛，思索太多的事情，一直到天亮，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太傅，莫要怪我心狠，我也是腹背受敌……”
（本章完）